第94章 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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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母,有话咱们回府”

    “我们和你有什么好的。”布巾老翁奋力将祁中垣推开,便开始咚咚磕头:“皇上,民同老母一般,愿滚刀山蹚火海告御状。告四品恭人祁黄氏杀主害嫡,告大理寺少卿祁中垣包庇祸首,苛待嫡长。告前刑部尚书费還不忠不孝不悌,告其妻费梁氏联合外人,戕害嫡长。告现刑部尚书进奎文不忠,做官不为民,包庇恶劣,助费還夫妻迫害平民。”

    进奎文紧锁眉头,不理周遭投来的目光,看祁中垣杵在那足无措的样子,怒火中烧。早就让他们处理掉几个老货,他们拖拖拉拉拖成祸了。

    费高氏哭泣:“都皇上爱民,老妇不求皇上偏颇,只求公道。老妇只求一个公道”

    “东午门外,何等威严,岂是尔等胡闹的地方?”进奎文忍无可忍,祁中垣就是个废物。

    终于有比他更倒霉的了,张仲立时出言:“进大人此言非也。百姓乃国之本,我等为官皆是为君为民。民有冤屈,申冤无门,不得已跑来告御状,我等都该反省。”

    站在最末的谈宜田,撇嘴嗤笑:“早听闻祁大人妻子黄恭人贤良,也是下官狭隘,原来还有这般贤良的。”

    “我家玉寜走了不到半年,黄隐语就漏出狐狸尾巴了,跟祁中垣有了首尾。”

    费高氏捶着心口,老泪纵横:“怪我都怪我啊,那年要不是我怀身,费家的管家权也不会落到梁氏里。黄隐语,就是梁氏买进府,送到玉寜身边伺候的

    各位大人,你们都是明眼人。为了玉寜留下的孩子,我们连嫁妆都没要回现全在黄隐语里握着而我家澍儿,成亲前莫名染上天花。皇上,朗朗乾坤,还有没有公理了?”

    “岳母,这些事我与您解释了不知多少遍,您就是不信我。玉寜在时,我与她鹣鲽情深。若隐语真的歹毒,我怎可能容她?”

    这会祁中垣眼皮也不跳了,心里恨极。今日不管是何结果,他的颜面都已无存。日后祁家在外,还得受人指指点点。

    “解释,你解释清楚什么了?”费高氏看都不想看那张脸:“我家玉寜怀胎十月,稳稳当当。生产时胎位正,胎也不大。孩子都落地了,连产婆都生得顺,怎就血崩了?鹣鲽情深,我们玉寜担不起祁大人这四字。”

    就在这时,又来一辆雕花马车。同是停在百丈外,一老嬷嬷搀扶着一花白发红肿眼的老妇快步向东午门。

    “老姐姐,我们都是苦命人,您还有个澍儿,我家雅儿却是一尸两命啊”

    到近前,老妇丢开老嬷嬷,扑上去就往祁中垣脸上招呼。

    “你这个瞎眼的畜生,还我雅儿命来。黄隐语那个贱货比蛇蝎还毒。雅儿一尸两命,韩家一商户不敢与官斗,没上门索要嫁妆。黄隐语倒是好啊自个没娘家,嘴上着把我韩家当娘家,实则是拿韩家作钱行。我跟你拼了,你个有娘生没爹教的畜生”

    祁中垣虽是男子,但年逾四旬,又守斯文,哪是老妇的对?屡屡后退,老妇蛮缠,脸上到底被刀了几爪。

    无人傍边,皆站着瞧闹剧。

    老妇哭道:“今天来了东午门,我也没打算活着回去。不为我雅儿和那可怜的孩子讨回公道,死不瞑目我死不瞑目啊。”

    张仲掏出方巾,擦拭眼睛。御史台的御史沉着面,已在想要如何弹劾。

    轰轰轰鼓声来,宫门开。

    撕扯祁中垣的老妇一下跪地,哭嚎:“皇上,民韩于氏,来告御状,求您为民做主啊大理寺少卿纵奴杀主,宠妾灭妻,为扶妾室不惜认下克妻之名他怎么没把黄隐语那贱人克死”

    “岳母”

    祁中垣还想解释,却被两老妇喝回:“我们命薄,当不起。”

    宫门开,百官依序走进。不过百息,东午门外只剩守卫和四老。因着丧女,这些年费高氏与韩于氏多有往来,两人虽出身悬殊,但脾性却投,成了老姐妹。

    抱在一起,痛哭。不经历他人苦,怎知他人疼?走到这一步,她们也是豁出命去了。

    “玉寜不得安息,我最近总是梦到她在啼哭。”费高氏浊泪滚滚,望着威严的宫门。

    韩于氏恨死了,当年他们就不该去攀权:“老姐姐,我疼啊,我雅儿是被生生疼死的。到死她还想剖腹救子,你那罪是人受的吗?祁中垣、黄隐语烂了心肝,我诅咒他们不得好死。”

    东午门外虽少有平民来,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进家、祁家人想掩,可又不敢在东午门外大动,只得看着。

    这方声响瞒不住,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开了。碎花胡同谢府后罩房,樟雨听过两个采买的婆子话语,丢下拿着的盆,便快步往后门,急急向东午门去。

    几乎是一路跑,也是她运气好,赶上了御前侍卫来传召费高氏一行。樟雨追上扑通跪下:“大人,奴也要告。黄隐语,她不是南延闳卫府宏文县山廉村黄兆柱女黄艳丽。她灭了奴满门。”

    挺好,御前侍卫来时就被尺子公公关照过了,要和善待来告御状的百姓。皇上爱民,他们这些在御前当差的可不能污了圣名。

    “别跪着了,跟着一道。”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樟雨抹去眼泪,连忙爬起跟在四老之后。这宫里,她并不陌生,但通向太和大殿的宫道,曾经她只远远见过,从未想过一日能亲走上一回。

    太和大殿,百官跪伏,殿上景易脸黑比锅底:“百姓喊冤都喊到东午门外了,朕要你们何用?”

    “臣等罪该万死。”张仲带头高呼:“还请皇上责罚。”

    “庞大福。”

    “奴才在。”

    “去大理寺少卿祁中垣府上传祁黄氏。”

    “是,奴才这就去。”庞大福阴沉着眼,退出大殿。

    景易气极:“京卫统领。”

    “臣在,”魏兹力立马起身,来到殿中央跪下。

    “你带人即刻赴津州,圈了费家老宅,请前刑部尚书费還,及其妻费梁氏到京。”

    圈?皇上盛怒,魏兹力不敢偷眼去瞄,不犹豫地领命:“是。”退出太和殿,一缕晨晖打在身,他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东午门外告御状,丢的可不止百官的脸,还有朝廷和皇上的威严。

    迈着八字步疾走百丈,一个错脚绊得他差点栽地上。他突然想到一事,一月前楚陌娘子生产,那鸡汤里咝,挠上头,这回闹不会又与楚陌有关吧?

    若有关那回京三日,他可真是一点都没闲着。大理寺少卿、前刑部尚书、现刑部尚书,之后还不知要扯出谁。

    另,皇上就是再怒,也不能随意让京卫圈围一大族老宅。

    魏兹力脚下快走,心里在细细捋着。捋到最后,两腿倒腾得更迅速,费還有问题,他得抓紧点,别误了皇上和楚陌的大事。

    太和殿沉寂片刻,景易大眼一缩:“你们叫朕的子民有冤无处申,不对不起朕,你们对得起脑袋上戴着的乌纱吗?”

    “臣等该死,请皇上责罚。”

    三月的天,祁中垣汗如雨下,他没想到那几个老东西敢跑来东午门闹,心恨黄氏、费梁氏两人将费家大房、韩家逼得太狠。若有余地,几个老货怎可能不顾后辈,闹上东午门?

    善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是阎王未到。景易心中期盼着,语调冷冽:“这回百姓告御状,朕管了。下回再有告御状的朕着人查明之后,若属实,所有涉事官员,一个不留,杀无赦,三代不得入仕。”

    百官大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金口玉律,这可不是了不当真的。

    “朕居深宫,看不到四海。”景易弯唇:“你们眼通天,干下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想瞒朕是易如反掌。但朕得警告你们,人在做天在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经发现,你们怎么伤天害理,朕定十倍还之。”

    “臣等不敢,吾皇万岁。”已有大臣在心里怒骂祁中垣、费還几人。这是把人逼到死路上了,不怪皇上大怒。

    东午门外喊冤,大景建国以来,还是头一朝。这事要没个结果,皇上圣名扫地,何以为君?

    “祁中垣,”景易敛目:“朕现在给你一次会,你可以选择老实交代,亦可以保持沉默。只择后者,待事了,你若有罪,罪当严惩。”

    给一次会!上回皇上也是这么对礼部给事中朱林的,然后朱林没珍惜会,就被拖到午门外乱棍打死了。祁中垣吞咽着,里衣已全部湿透,迟疑两息,立马爬到殿中跪着。

    “皇上,臣实不知啊。黄氏乃玉寜,即臣原配的陪嫁丫鬟。玉寜很信任她,几乎拿她当亲妹妹待。怀喜之后,有意让黄氏服侍臣,黄氏不愿,为此还长跪不起。

    玉寜产子血崩离开了,黄氏伤心欲绝,死死守着臣与玉寜的孩子,一心一意地照顾着。臣臣没见过这般的,想着有她照顾孩子,臣也能放心,便亲口问了她愿不愿做妾。她她想了两天,应了两回失妻,臣已心死,不愿再娶新妇”

    好深的心,又能忍,不怪能得今日尊荣。祁中垣跪伏着,景易看不到他的面,但见湿透的背,心知其是怕了。

    怕了好,就是有点晚了。一个大理寺少卿,连损两妻,再折嫡长,竟还不觉其中存异,简直可笑至极。

    有此大理寺少卿,为君上者,还能望乾坤郎朗吗?

    跪在角落的谈宜田,真想让祁中垣把屁股下的位置挪出,他来坐。一点不怪韩于氏破他相,他活该。多谢这位大理寺卿了,今晚他可以给娘子讲奴杀妻害嫡的故事了,编都不用编。

    编不出这般离谱的事儿。

    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张仲感怀,西北、南徽虽都打着仗,但主帅都亲君。皇上现是坐稳了龙椅,行事不含糊了。张家的事若摆在现在,下场可不会好。

    也是他跪得利索,主动投了君。等下朝了,他还得再约束家里。

    “启禀皇上,费高氏、韩于氏等人已带到。”御前侍卫立殿外上报。

    景易目视前方:“宣。”

    看过候在殿外的五人,尺子不明怎又多出一个,吊嗓子唱到:“宣津州费高氏、费衡、韩于氏等进殿。”

    几人不敢抬首,跨入大殿后,快步至中央:“民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们是真没想到今日能见着天子,看来找上门的那位来头不。

    “都抬起头来。”景易放轻了声,面上温和。

    五人抬首,但眼睛依旧下望,不敢去窥圣颜。

    津州费家是大族,又出了个费還,这费高氏、费衡怎如此落魄,都比不得一商户?景易心有猜测:“既然敢到东午门外告御状,想来是身背莫大冤屈。朕惜你们年老,就免了滚刀山蹚火海,望你们珍惜,所言一字一句皆为真。”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易目光扫过跪伏着的大臣:“众卿都抬起头,听一听。”

    “臣等有罪。”百官依言直起身。

    “你们谁先?”景易看向殿中五老。

    樟雨挪腿上前稍稍:“皇上,奴婢先来。”

    奴婢,贱籍。景易也不问她是谁:“。”

    “奴婢樟雨,出生在南延闳卫府宏文县山廉村,父母赐名黄艳霞。奴婢逾越抢先,就是想纠正一事。大理寺少卿祁中垣之妻黄隐语,原名黄艳丽,并非是奴婢妹妹。奴婢一家早被她害死了,她乃宏文县红叶山上三易庵的尼”

    “啊?”

    不止众大臣,就连皇帝都诧异。

    那黄隐语到底是何方隐语?景易蹙起眉,隐语不就是哑?眼神一凛,红叶山三易庵?指似无意一般,在龙案上点三下。一旁的尺子见着,将抱着的拂尘从右怀挪到左怀。

    祁中垣眩晕,今日他还能活着出宫吗?跪在兵部尚书吕俊峰后的进奎文,下敛着眼睫,强压下心头慌乱。

    樟雨继续着:“晋华县都被围了,只能进不能出。那时候人心惶惶,三易庵上施药汤,不少人都去领了。奴婢妹妹也去了,可回来的隔天,奴婢家里就遭了殃。父母兄弟都死了,只奴婢妹妹逃过。奴婢找了十年

    在齐州府遇着汪大强。汪大强就住在奴婢家后头。奴婢家因为奴婢,家景在山廉村里是一等一的好。那时汪大强家是上有老母下有儿,逃难吃的也是银。他冒死去了奴婢家想淘金银,是亲眼所见,奴婢一家全死了。淘着金银,人都是他给埋的。

    那个混在流民里,拿着黄艳丽户籍的女孩,就是她害得奴婢一家死绝。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天打五雷轰。”

    樟雨完,嘭嘭磕头,痛哭流涕:“皇上,奴婢一家的命就算是贱,那宏文县呢?您的宏文县百姓就差死绝了。三易庵在晋华县也施过汤药。”

    骇人听闻,百官胆寒,不敢去看殿上。这可不是灭门仇了,而是难道闳卫府的那场瘟疫是起于**?

    景易是万万没想到,缓了瞬息,抬示意尺子:“带樟雨下去。”

    “是。”尺子面上和软,但眼神寒冽。若真如樟雨所言,那背后藏着的是谁?闳卫府那场瘟疫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因它流离失所?康宁皇帝年纪轻轻便走了,也是因那场瘟疫生的郁积。

    称之灭绝人性不为过。

    恭亲王脸上也冒汗了,樟雨过去就是在他府里伺候,刚还提到了王妃。这么一比较,谢家二姑娘犯的事都不是事。

    “皇上”

    “朕现在不想听废话。”景易眼底阴沉无波:“来人,”两带刀侍卫出现在殿外,“去恭亲王府请恭亲王妃来。”

    “是。”

    恭亲王用力吞咽了下,心似有千斤重,直往下坠。如果如果三十一年前闳卫府那场瘟疫真是**,那谁沾上都是个死,即便他这个亲王也不例外。万茹瞅了一眼殿上,他现休王妃都来不及。

    景易不放过殿下大臣们的样态,分外留意进奎文。善之回敬的确实是刀刀见血,也令他不敢置信。但直觉告诉他,闳卫府那场瘟疫就像樟雨所言,是人为。黄隐语是前朝哑女的人。

    三易庵他的密卫已经南下。最多一个月,他就知道那三易庵藏的什么脏了。

    朝野静若寒蝉。

    东午门外一出闹,先是京卫统领亲领兵出城,再是御前太监、带刀侍卫满街走。稍有警觉的人都知出大事了。

    汪香胡同楚府,吉安才给虎子喂完奶,方大娘就来御前的公公绑了大理寺少卿家的谁。押出府,那女披头散发一脸血。

    定是黄隐语了。吉安莞尔,也不枉辛语专门跑去碎花胡同传一通话。轻轻拍着虎子的背,待他打了嗝便停下。樟雨虽不是什好人,但也可怜。传个话,能不能赶上趟,全看她有没心。

    “姑,”辛语端了雪梨燕窝进来:“樟雨总算对咱了一回实话。”

    “乳母那边的汤膳有送过去吗?”吉安冲着儿子挤眉弄眼。一个月,虎子换了个色,皮子比那豆腐还白嫩。脸也养肥了,脚肉嘟嘟。每回看他换洗,她都恨不能冲上去啃两口。

    虎子盯着他娘,漂亮的瑞凤眼晶亮极了,张着嘴,要笑不笑的样儿。

    “送过去了。”辛语将托盘放到榻几上,凑上去看虎子。越看越心喜,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虎子还漂亮的娃儿。老太爷,虎子跟姑爷时一模一样。

    那姑爷算是长长歪了吧?

    “姑,我来带虎子,您去把那盅燕窝用了。”

    “好,”吉安心地将怀里宝儿移交给辛语,又逗弄了两下才去端汤盅:“厨房水备好了吗?”今天她正式出月,要好好将自个洗洗。这一个月真的,生孩子不怕,月子她是坐怕了。

    头,半个月洗一回。那还是她半夜实熬不过去了,起来偷偷洗的。发才湿透,一群人冲进厨房。虽然最后头洗了,但也被她娘念了足五日。

    要不是怕不清,她都想跟他们好好讲一下细菌滋生和科学做月子的理论。

    “备好了。”辛语抱着虎子在屋里慢慢走着:“王奶走得真不是时候,今天京里这么多事,城门那排查肯定更紧。爷奶送她出城估计得中午才能回来。”

    咽下嘴里的燕窝,吉安能理解:“王二婶离家都快半年了,我这月子也做完了,她可不归心似箭。”人家有家有口,能不急吗?

    辛语见虎子两眼往她娘那望,不由发笑:“我看王奶自西厢出来那高兴样儿,老太爷肯定没少给。”

    给了五百两银。吉安与儿子对望着,看他又是要笑不笑的样儿,不禁掩嘴乐道:“也是奇了,睡着的时候,你咋会笑?怎么一醒了,就不太会笑了?”完了,娃可能随了她。

    “那是梦笑。”辛语走近她姑,叫虎子好瞧:“乳母了,等再养些日子,咱虎子就会笑了,笑得哈哈的。”一个月子,得亏两个乳母,不然她姑没现在这白里透红的气色。

    一盅吃完,胸口又发胀。虽然胀,有些不舒服,但来这感觉,吉安心里安。两个乳母已经喂养了大皇子一年余了,奶水肯定不比她。她还是主力军,除了夜里分摊两顿,她少起夜,旁的都是她喂。

    漱好口,接了虎子。吉安见他打哈切,便走向里间,将他放摇篮里。

    摇篮上方挂了一副十分精致的风铃。风铃全是由贝壳做的,大不一的船十三只。没有铃铛,摇篮轻晃,相近的贝壳相撞,声音清脆且。

    这风铃是杨爷拿来的,还有一块墨玉籽料。今天不止她出月,也是虎子满月,估计一会还有礼收。想想都不禁发笑,吉安给儿子围好摇篮,俯身在他额上碰了下。

    “也不知你爹想没想你?”

    摇篮里的虎子,又打了个哈切。

    “娘不闹你了,快睡。船弯弯”吉安轻轻晃起摇篮,唱着瞎编的摇篮曲,面上安详,看着儿子思念着远方的人。

    三月,北漠冰寒还没退尽。北伐军冰临沙耶城下。楚陌没穿盔甲,身着黑锦衣,骑马立在阵中。经了几月养,受伤的八副将都已痊愈。

    常威侠站在用粮食垒成的壁垒上,对城楼上人喊道:“大景不是有意侵入北漠。是北漠铁骑先联合东辽犯我大景。现东辽已降,尔等亦节节败退。识时务者为俊杰,交城不杀。”

    不等音落,密密麻麻的利箭飞来。早已准备就绪的神箭营弓箭们,同时放箭。他们不射向人,只射箭,将来袭的箭打落。楚陌拔剑,沉声道:“攻城。”

    常威侠转身跳上自己的马,与其他十位副将齐声道:“得令,”领兵飞掠向城墙。

    不过一刻,巨木撞击城门。轰轰的,城楼大震。站在城楼上一胡髯修剪得极干净的中年男子,身形不似周遭兵卒那般魁梧,着长衫颇有中原儒将风采。此刻他眉头紧锁,望着那居列阵中不出的北伐军主帅,紧抿着唇。

    这任北伐军主帅,叫楚陌,不再姓杨了。可却比杨家人奸诈得多,关键他太年轻了。比照杨文毅的岁数,他至少还能领军三十年。

    楚陌盯着城楼上的完颜清河,皇帝完颜清河的母亲,是前朝末帝的亲女,泰晟公主。泰晟公主十五岁和亲北漠,不满二十黎朝被推翻,三十八岁才生的完颜清河。

    这位公主死了二十年了,其活着可没少找大景麻烦。

    不能留他,完颜清河一把拿过亲卫捧着的弓。搭箭拉弓,瞄准放。只箭才离弦,就有兵卒急急赶来。

    “王爷,城门快破了,您赶紧带亲卫撤。”

    见射出的箭在离楚陌不远处被打偏,完颜清河恼极,却不再拿箭。就在他转身要走时,突闻城楼下北伐军齐声大喊,脚下一顿。就这瞬息,叫楚陌逮着会,收剑拿弓,蹬脚踏凌空直上,搭箭射出,一气呵成。

    “将军心。”身旁亲卫才拉过完颜清河,箭就抵近。亲卫来不及躲闪,箭穿喉而过。血激射而出,打在完颜清河的脸上。完颜清河下意识地回首望去,又闻“将军心”,可这回没人救得了他了。

    一箭穿喉。完颜清河暴突的眼珠子里,是楚陌落回马上的画面。他他终究是负了娘亲。身子下倒,他不能带她的灵柩回故土安葬了。

    见城楼上一片混乱,楚陌将弓丢给兵卒,拔剑打马:“攻城”音才落地,城门被撞破。北伐军长驱直入,齐声喊:“完颜清河已死,投降不杀。”

    这方战况激烈,京城宫里太和殿争辩亦是一般。黄隐语抵死不认樟雨,更是将费高氏、韩于氏控诉全部反驳:“皇上,臣妾忠心为主。为了少主,甘为人妾。今日却遭此诬陷,已无颜面活在世上。”着就奋起撞向殿侧石柱。

    一直站在后的庞大福,拂尘一挥,将其打摔在地:“谁容你在太和殿放肆的?”

    站在角落记录事要的谈宜田,实忍不了了,丢下笔,拱向殿上:“皇上,请容下臣问祁黄氏两句话?”

    景易敛目:“准。”

    “祁黄氏,你你忠心为主,我且问你,为的是哪个主?”谈宜田难得上火:“费玉寜吗?死了。祁澍?才摘得孝廉,就染天花,如今一事无成一无所有。你在这嚎丧自己委屈。你委屈什么?四品恭人,吃着朝廷俸禄,一双龙凤胎,委屈你了?”

    “天意如此,我能翻出天吗?”黄隐语趴在地上低泣。

    谈宜田嗤笑:“你韩家是甘心奉上大笔银钱,你从未开口索要。韩家为什么予你银钱?”

    “他们给银子惧的是我夫君中权,惧的是通州祁家。我收银,也是叫他们心”

    “你闭嘴,毒妇。”祁中垣面如死灰。

    谈宜田都想撕人:“韩家雅儿是祁中垣三媒六聘敲锣打鼓娶回的,即便是死,她也是祁中垣的妻子。妻子为诞子嗣,一尸两命,祁中垣该对韩雅儿、韩家愧疚不已。你却理所当然地收韩家钱财,哪来的理谁给的理?祁中垣还是祁家?”

    祁中垣急急否认:“没有,皇上,臣不知毒妇向韩家要银钱,臣不知一点不知。”

    景易笑着摇首:“不听黄氏一言,朕竟不知百姓畏惧通州祁家至此。通州祁家这般,那旁的人家”

    “臣等不敢,”身后族口众多的官员,要恨死祁家了。扶奴为嫡,也就通州祁家干得出来。

    大殿里还回荡着“万岁”,殿外御前侍卫上禀:“皇上,恭亲王妃到了。”

    作者有话要:  楚陌:你们等我,我明天就回来了啦啦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