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 9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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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了,楚陌没准备进宫,直接归家。闻讯赶来的魏兹力,在楚府门口截住了他:“你你你停下。”

    跳下马,将马鞭递给迎出来的方管事。楚陌掏了怀里的金面册子丢向魏兹力,大跨步往府里。他不在,这两个月零八天没人压着虎子,那东西铁定把安安闹得够够。

    接住金面册子,魏兹力赶不及看,忙追上楚陌,面上沉沉:“我有正事要与你。”自上月初二早朝后,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费還死了,梁启绢没了。这两人的两子都游学在外,不知去向。

    还有祁中垣、黄隐语的那对龙凤胎,京城被翻遍了,都没找到。他也不知黄隐语落到庞公公里,有无交代什么。宫里没有漏出一点风,他现在是焦头烂额。

    就似没听见魏兹力的话,楚陌三两步到二门,一穿过便见抱着个人往这来的媳妇,不由弯唇,疾步上去,一把将母子两拥住。

    缀在后的魏兹力见着这一幕,心里莫名地泛酸。还是做楚陌娘子好,不用追着献殷勤,人自个往近凑。再瞧他,楚陌都不想搭理。趁空,将拿着的金面册子翻开一览。

    北漠降书!

    半年内,将派使臣送和亲公主赴大景。

    和亲公主?这玩意谁喜欢?还不如送几车金银来。魏兹力又将降书细阅了一遍,才心翼翼地合上,掏怀里的方巾出来,将降书好好包裹,轻轻放入襟口。

    被双铁臂抱着,吉安稳稳托着儿子的头颈,看过男人,垂目望男娃,见男娃嘴已经下瘪,笑着道:“抱抱就差不多了,虎子变脸了。”

    这话才落地,被夹在中间的虎子嘴一张:“哇哇”

    寻着了,魏兹力一下冲到楚陌身后,伸去拉:“赶紧松开,娃儿都哭了。你往京里赶,该是几天没冲洗了,可别把这娘俩给熏着。”完还凑了凑鼻子,除了一股奶香,没其他的了。

    胡什么?虽往回赶的几天,每日里仅歇息一个时辰,但现在天不寒,他都有冲洗。楚陌不高兴地低头看儿子,才两个多月,能把脸都哭红了,这脾气真不。肯定是太爷、岳父岳母给纵的。

    “怎么了我们虎子怎么了?”正在西厢里给虎子做木马的楚镇中和吉忠明,冲了出来。两位里还拿着刨子。

    见着曾孙丝毫无损地回来,楚镇中也不稀罕了:“你怎把虎子弄哭了?”

    “不弄他,他都会嚎。”楚陌瞪着臭子。

    吉忠明朝着魏兹力拱了一礼,回过头便道:“虎子不好哭。”

    那就是怪他喽?楚陌嘴慢慢鼓起。

    不被挤着的虎子慢慢歇了哭,只泪洗过的眼将将与他爹对上,一下又收不住了,哇哇大哭,声音极洪亮。

    “哈哈”吉安止不住发笑,倾身用头顶了顶在闹脾气的大将军:“好啦好啦,你快去洗洗。娘在后厨准备汤膳,一会你帮我喝掉一些。”晚饭,日落时他们就吃过了。不过她的汤膳,丰盛又鲜美。

    “我帮你搓背。”魏兹力没想旁的,他就是想与楚陌好好话,让楚陌帮着捋捋京中事。

    吉安听了,还没什反应,楚陌脸却已经黑了。耳边是虎子比号角还嘹亮的哭声,身后转过身,看向皮子发油眼下青黑的魏兹力。

    “门在那里,你是自己出去,还是我扔你出去?”想看他洗澡,姓魏的是活腻了吗?

    “别这样,楚陌,你有两多月没在京里了”对着那张冷脸,魏兹力不自觉地后退半步:“不知道京里发生了多少大事。你瞧瞧我,”双搓脸,“都被磨搓成什么样了。就现在我夫人都嫌弃我。”

    这么多,楚陌只听进去最后一句,眼睫下落,摸上脸,他在西北大半年也被吹黑了。

    楚镇中狠瞪了曾孙两眼,回屋丢下刨子。换了身衣衫出来,从吉安里接过虎子。

    “噢噢不哭不哭,玄爷爷带咱们虎子去转花灯。”

    身上有木屑,吉忠明也回东厢去换了一身。王二娘一走,他们要帮着带虎子,便又搬回了内院。

    孩子离开,清净半边天。楚陌目送一老一往正屋去,问吉安:“迅爷爷呢?”

    “和周明去京郊庄子看果树苗了。”吉安理了理衣衫,朝着魏兹力屈膝行礼:“失礼了,请您见谅。”

    “别别别,是在下冒失。”魏兹力呵呵笑着,他是不请自来。

    楚陌回头瞥了一眼魏兹力,抓起媳妇的稍稍用力握了握,吩咐候一旁的辛语:“让厨房备水。”西北的乱扫平了,他得好好打理下自个。现在家里又瞟了一眼正屋,可不是只有他一个能在媳妇怀里滚。

    “是。”辛语两里还抱着才收的花包被。退后两步,转身疾往正屋。放下包被,又速速去厨房。

    见魏大人眼巴巴地等着,吉安觉好笑,抽回道:“备水也要一会,你先和魏大人去书房坐会。我去厨房看看,再给你做些喜欢吃的。”

    太善解人意了。魏兹力拱:“楚大人能娶到你,真是福气。”

    “您谬赞了。”吉安笑着推了推还杵着不动的楚大老爷:“去吧。”这位现可是大爷了,家里少爷另有人了,就是咱无齿的虎子。

    楚陌就着媳妇的力,不甘不愿地挪动脚。魏兹力立马跟上。

    快走两步,拉开点距离。楚陌冷声道:“时候不多,你挑重要的。”

    “行。”反正楚府里如今全是楚陌的人,魏兹力也不疑:“恭亲王妃在太和殿自杀了。”

    “她不死,你让皇上如何?”这结果,楚陌在听过樟雨藏着的事后,便已经料到了,撇嘴一嗤,死都是便宜了她。当初太爷查完恭亲王后,他就觉万梦晨痴。

    若换作他,梁启绢、万茹、梁贡淮,不弄得此三人身败名裂生不如死,决不罢休。

    事后,他有问过那日把守太和殿的御前侍卫。魏兹力挠了挠头:“所以站在恭亲王妃身后的庞大福,没动作。”走到廊下,脚下一顿,“不对啊,你怎么知道京中事?”

    楚陌面无表情道:“南边、西北都在打仗,京里也不太平。是你,你会放心将一家老老的命全交在别人里?”

    那要看什么人。魏兹力只当没听出楚状元话里的暗讽:“我可没少关照楚府。”进了书房,看屋里的摆设,突然理解了楚陌。慢慢走往那银灰大圆毯,真想把摇椅搬开,摊上滚两圈。

    家里这般,换他,他也想整日窝家里。

    楚陌躺到摇椅上:“没话要了吗?”不等魏兹力回,便道,“前刑部尚书费還之妻梁启绢,与前大理寺少卿祁中垣的填房黄隐语,都是顶了她人名,夺了她人富贵。你这个京卫统领就没派人暗访,看看京里、通州、津州、罕州的官员、富户,还有没有类似她们这般情况的?”

    正蹲着摸毯子的魏兹力,下一顿:“富户也要查?”

    沉寂几息,楚陌耐住性子:“富户虽位卑,但有银子。”黄隐语、梁启绢都贪银子。皇上抄了祁家,又扒了费家二房,却没抄出金银。金银哪去了?

    另,相对于朝廷官员后院,富户更好渗透。

    细细一想,魏兹力不由睁大眼:“懂了。我懂你的意思了,咱们目光偏了,官员要查,但应重在富户。”像黄隐语、梁启绢这样能渗入到大吏后院的,不容易。但富户就简单多了。

    “是你,别带上我。”楚陌轻眨眼:“还有庵堂,也该清一清。”

    起庵堂,魏兹力头壳都抽疼,倾身往楚陌那凑了凑,压着声道:“闳卫府宏文县红叶山上的三易庵里头姑子全死了,没一个活口。”皇上密卫扑了空,这事还是儿子透给他的。

    楚陌弯唇,虎子三朝后,他离京一日便传信给了老和尚。红叶山上的三易庵被灭了这意味着三易庵确实与三十年前闳卫府那场瘟疫有关。

    魏兹力盯着楚陌:“你笑什么?”皇上都快哭了。

    “你没别的要,就可以离开了。”楚陌在想万梦晨死得那般惨烈,为何南平侯府会闭嘴三十余年?难道当真是惧于恭亲王?可恭亲王是个闲王,一个宗人令罢了,里并无权。

    贪恭亲王这门亲,也不是。自万梦晨死后,南平侯府跟恭亲王府就极少往来了。万茹、恭亲王五十寿辰,南平侯府都没去人。

    最叫他不解的,还是万梦晨。万梦晨死时怀胎已八月,就算被欺骗,她还有疼宠她的至亲,何至于在母亲生辰之后自杀?

    这里应该还有遗漏他已经去信给老和尚问南平侯府的事了。

    魏兹力厚着脸皮,调身坐在毯上,感叹到:“经历的事越多,我越觉人不能作恶。就拿这回事来,万茹几人算计了万梦晨,各得其所。如果不叫万梦晨知道,可能大家都好。但”摇首叹息,“万梦晨就在那不经意间得知了真相。”

    各得其所吗?楚陌撇过脸。

    “梁启绢关算尽,没算到万梦晨会自杀。就这一下子,剪去了南平侯府、梁贡淮两条助益,从此只能靠要挟恭王妃来满足私欲。”魏兹力嗤笑:“南平侯府前朝皇商,金银铺子开遍中原。我死了的祖母总念,现在大景的金银首饰不精致,完全比不得前朝金满阁。”

    眼睫一颤,楚陌转过脸:“九龙令上的九龙是圣祖画的?”

    “不是,是第一任南平侯万金刻的模。”圣祖一武夫能画出那东西吗?魏兹力回得自然:“你师父没与你?”

    楚陌没答,敛目细想。九龙令上的九龙,每一条都不一样,从龙角、龙目、龙鳞到龙尾都极为分明细致。当初他拿到那令牌,之所以没融掉,也是因令牌上的九龙太具神韵,心有不舍。

    “你里这块出现,宫里那块,皇上都给融”

    “九龙令的模子还在?”

    “当然不在了。九龙令封着模子呢。圣祖锤的那块被被你师父带走了,但知道这事的人不多也不少。后来高祖又锤了一块,那时万金还在世,模子是照着九龙图复刻的。我听我爹,高祖锤的这块,不是为了赏谁,而是以防万一。”

    魏兹力也不怕让楚陌晓得:“九龙令代表什么,你是知道的,它就不是什么人都能拿来用的。万一万一哪天落到歹人里,那歹人里的那块即便是真的,它也是假的。”

    “有九龙图?”楚陌蹙眉。

    “当然有了,不然高祖那块怎么来?”魏兹力回完话,身子一顿,眼皮掀起回头看楚陌:“你的九龙令怎么了?”

    “没怎么?”楚陌还有一问:“九龙图在南平侯府?”

    魏兹力摇首:“这个我不知道。有随高祖一道进皇陵了,有被万金烧了。”

    刚他想了一下,若梁启绢一开始就与万梦晨诚心相交。那万梦晨嫁予恭王,待他日她与费還成亲,一样可以从万梦晨那得到襄助,还不怕横生枝节。

    可她为什么要不惜代价,撺掇万茹算计万梦晨?

    万茹是她嫂子,与万梦晨是她嫂子,区别只在一点。南平侯府里,万茹是庶,万梦晨是嫡。若万茹是她嫂子,是不能带她触碰到南平侯府的芯子,但万梦晨可以。

    南平侯府的芯子是金银与金银器的图谱,这图里,很可能就包括九龙令的九龙图。

    拿到九龙图,只要能寻到技艺达万金那般的能工巧匠,便可以复刻九龙令。有了九龙令,若是他,他会用来楚陌唇角微扬,他好像无意中坏了谁的大计。

    “你在坏笑什么?”阴森森的,瞧着他,魏兹力后颈都发凉。

    楚陌幽幽道:“在笑你们真蠢,敌人真聪慧。”北伐军的兵符是老和尚亲交到杨奕上的。

    老和尚一消失几十年,皇室虽盯着,但也时常十天半月的找不着他人。十天半月啊身子再强悍,播个种也就几个时辰。

    想象一下,若有一日,有个岁数差不多的男子,拿着九龙令去北望山岭,大呼一声,“我爹让我来取北伐军。”杨家见着九龙令,会不会交兵符?

    单单凭九龙令,没有老和尚亲自驾临,已经死了的杨奕不会,杨勥、杨廷严、杨廷义也不会,活着的杨文毅亦是一样。他们都是强将。

    可若是换个无能的主帅呢?

    前朝和亲北漠的泰晟公主,屡屡令北漠挥兵南下。再有虎视眈眈的东辽在侧,北伐军守北望山岭不到六十年,死了杨奕、杨勥、杨廷严、杨廷义,四个强将。这回杨文毅逃过一劫。

    不然连上杨文毅父子,便是六人。死这么多,乱战之中,当真没有针对?

    揣测是不是真待他休息好,去见过进奎文便知大概了。楚陌从摇椅上站起,不理大仰头望着他的魏兹力。

    另,他坏了谁的大计恭亲王妃又死了,黄隐语、梁启绢也暴露了。老和尚还灭了三易庵的灯火估计还不止,闳卫府那一片的庵堂都要遭他排查。有问题的,肯定是一个也逃不过。

    那背后的谁会不会把气撒在他身呢?

    汪香胡同,那些人肯定不敢来。但他有一大批战利不日将要离开辽边,运来京城。不是乱世,战利、军饷一般是无人敢劫的,毕竟其后是几十万大军。楚陌眼底幽深,他可以逼一逼。

    “魏大人,别在我这耗着了。梁启绢已经逃了,你还想让多少吸饱血的蚊虫逃走?”

    蚊虫?魏兹力站起拍拍屁股:“你回来了,明天是不是该去上早朝了?”

    “现在早朝还有什么事吗?”站在书案后,楚陌将之前想的再从头推演一遍:“去听尺子唱,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想想今早确实是这般。魏兹力叉上腰又放下:“行了,我不在这碍你眼了。等一切事了,你请我喝酒。若不愿,我请你也行。”不给楚陌拒绝的会,逃似的离开,他得先把北漠降书送进宫。

    他一走,楚镇中就抱着虎子进来了,其后跟着吉忠明。绕过书案,将虎子塞进曾孙怀里。

    “你的崽子,你也要抱抱。”

    楚陌还没忘记岳母教的,一兜着腰臀一托着头颈。两月余不见,东西完全变了样儿,硬了不少,身上也多了不少嫩肉。父子两对望着。

    “不认识吗?我是你爹。”

    “虎子没过百天,你就是他祖宗,他也不认识。”楚镇中双背在后,伸脖子看着玄孙的样儿,两老眼都笑眯了。

    吉忠明将虎子上凑的裤腿往下拉了拉,他现在和老妻过的日子,就是含饴弄孙,清清静静。

    盯着他爹看,虎子抿着嘴,不时嚅动下。

    这东西是安安给他生的,眉眼鼻全似了他。楚陌看着看着,目光柔和成水,凑近才想去亲东西的额,嘴就被一只老爪子给捂住了。

    “胡子拉碴的,你要干什么?”楚镇中一脸的不认同:“虎子细皮嫩肉,经得住你这糙嘴吗?”

    楚陌头后仰:“我的崽”一波滚烫袭上他掌心,湿意随之而来。想将东西放案上,身子却被太爷给摁住。

    “你别动。”楚镇中一脸紧张,声音放得的:“让他拉完。娃儿不能吓,一吓他就不拉了。”这都是乳母给教的。“上回我抱着他,他拉臭,我都没动。”

    水顺着指缝往下滴,楚陌见东西开始扭了,立时将他轻放到书案上,顺扯了尿布,望着儿子:“爹要去洗澡,你要一道吗?”

    楚镇中伸抱过玄孙:“谁跟你这糙汉子一道。忠明,咱们去拿虎盆,给虎子洗澡去。”

    “好。”吉忠明拍了拍楚陌的肩:“你自己去洗吧。”

    湿尿布也不带走。楚陌看着三人出了书房,不由一嗤:“我让我媳妇给我搓背。”抬摸脸,皮子跟过去一样细腻丝滑只指还没离开脸,他又想起左刚被尿淋过。

    吉安端着汤膳和两个大骨棒、一碟葱花蛋饼、一盅虾仁炖蛋进了屋,冲书房叫到:“相公,快点出来洗洗吃饭。”

    捏着块湿尿布,委委屈屈地从书房走出。见着肤如凝脂的媳妇,楚陌将尿布提高:“你儿子给他爹驱过邪了。”

    要这么绕吗?吉安看着那块画了图的尿布,乐不可支:“过来,我给你好好搓一搓。”

    辛语放下水,拿了虎子的湿尿布便退出正屋了。

    慢慢踱过去,楚陌一把搂住媳妇,到盆架那:“你快,你还是最喜欢我。”太爷已经变节了,岳父岳母最欢喜的是安安。“媳妇,我就只有你了。”

    用力搓洗,吉安扭仰头在他下巴上轻咬一口:“我最疼你。虎子都得靠后,谁叫你才是陪我过一生的主儿。”

    “对,”楚陌高兴了,埋首在媳妇颈窝:“虎子以后会娶媳妇。老话常,娶了媳妇忘了娘,你看三哥,就是活生生的样板子。”

    笑得胸腔都在震,吉安今天欢喜极了,情不自禁又侧首亲吻他,眼里闪动着晶莹。近三百天,她的少年平安回来了。

    “我愿天下从此太平,再无战乱。”战场的每一个儿郎,不是他人子就是她人夫他人父,谁也死不得不敢死。可上了阵刀剑无眼,生死有多少由得自己?

    “会的。”楚陌眼里深幽,张嘴逮住妻子的唇,用力亲吻。

    尽是熟悉的味道,吉安不再搓洗他的,转过身抱住他:“楚陌”热情回应,她这颗心现在才安定。

    京里各家听楚陌归京,城南至城北,城东到城西都热闹了起来。百姓大呼:“北漠降了,我们赢了。”张灯结彩,闹上街头。有行家,舞狮来庆祝。西城炮仗,轰轰响。

    京郊燕离山上,背迎风站在山头的老妇,一头及腰银丝只用红绸绑,身后站着一身素衣的妇人。看妇人面上皮肉、细纹、一头乌丝,年岁还真不准。二人凝目远眺,观烟花。

    “泰晟的清河被楚陌一箭穿喉。”银丝老妇面有悲伤:“无主帅,北漠大军溃不成兵。楚陌乘胜追击,仅仅用了一个月便领北伐军打到了王庭。谁家也不杀,只全诛了泰晟的后。”两滴清泪滚落,是景程隐吩咐的吗?

    应该是吧。

    “公主,您节哀。”素衣妇人嘴里泛苦,又有烟花高升,抬眼望去。尘世几十年浮沉,一朝尽所有。如今虽素袍加身,可心却不得平静。费還死了,虽没留一言,但她知道他后悔了。

    唯一庆幸的是,事发时,远光和远阳出外游学了。从此,世再无梁启绢,只有寒冬梅。可永宁公主知道吗?她不喜欢寒冬梅这个名字。寒冬梅是以前在暮沉山伺候永宁公主的四宫女梅兰竹菊中梅的大名。

    “寒冬梅”同“梁启绢”一般,都是别人的,而她想要一个自己的名。费還有给她取过一个字,云知,取自“云深不知处”。她很喜欢,可却不想再用了,就留给“梁启绢”吧。到底是她对不住他们爷三。

    “梅儿,你的心乱了。”不知何时,银发老妇永宁公主眼里的湿润退了,转过身来,看向她养出的姑娘。

    烟花流逝,寒冬梅收回目光,屈膝行礼:“公主,奴婢想求您赐名。”即便无人记得无人晓,她也想要个独属于她的名。

    永宁公主凝眉细想片刻,道:“梅余馨。”

    “奴婢多谢公主。”妇人跪地磕头:“从此刻起,奴婢就叫梅余馨。”

    “也是本宫懒散,忽略了你。”永宁公主伸出右:“起来吧。我们进屋话。”文儿被大景盛安皇帝关在宗人府大牢已经一月余了,王姣那个老贼婆,满京城转。短短时日,就折了她六十死士。

    还有隐语也不知能不能将嘴闭紧?

    回到木屋,永宁公主来到七弦琴后落座盘起腿。要这些事跟楚陌没有关系,她是不信的。二月初五离京,当晚王姣就杀了她六个死士。明显景帝的暗卫已经盯上那六死士很久了,但却一直没动。

    还有津州费家大房人,与韩于氏,怎么一下子就不怕前后两刑部尚书了?背后定是有人给撑腰了。她的三易庵也没了桩桩件件全不得意。

    “你亲去了陕东一趟,可有发现?”

    梅余馨摇首:“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不愧是景程隐教出来的,杀了朝廷命官,却能逍遥,继续考科举。”永宁公主抚上琴:“毁尸灭迹可不容易,但他就是做到了,还做得一点破绽都没。”查他的不止她,还有京城张家、津州骆家等等,“看来借刀杀人,是不能了。”

    “也不是不能。”梅余馨莞尔一笑:“奴婢没找到骆斌云的尸身,但却发现詹云和也在查此事。”

    “噢?”永宁公主不由挑眉,又蓦然笑之:“对了,楚陌如此出息,难免惹人妒。”指拨琴弦,钪一声。“既然他在查,那就让他查吧。要是能查出点东西,本宫赏他一贤惠妻。”

    闻此言,梅余馨不自禁地想到费還,上扬的嘴角慢慢落下。

    就在永宁公主抚琴之时,魏兹力已带着京卫往城西去。有些事不经打听,更何况是官家铁了心要查。户部走一趟,再着人去城中几大商行、牙行打听一番,就知城西大户里有四位娶了或纳了身份可疑的女子。

    夜半敲开门,看过样貌,问了几句话,直接拿下。

    天亮,魏兹力才回辅国公府,暗自庆幸。庆幸自己觍着脸找上了楚陌,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夜里拿下的四个,全不简单,就她们里每年不知去向的银子合计起来高达十万两。

    等睡好一觉,他得进宫禀了皇上,顺便提个建议。以后皇上再缺银,不要为难百官了,去找城西富户。那一个个富得流油。

    马慢悠悠地走着,也不用控,它知道回辅国公府的路。魏兹力抹了把脸,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指在舌上沾了下,开始数:“一二三”

    一身便服的景易,领着庞大福、尺子出宫,是想往汪香胡同的,不料半道上远远见一人骑马上当街在点着什么。这片住着的全是权贵,路道上原就人少,近日不太平,更是不见人,倒是方便了那位。转眼看向尺子,这就是他的京卫统领忙碌一夜,十分辛劳?

    尺子真想扇自己两巴掌:“皇上,他昨夜确实抓到人了。”

    “嗯,油水应也没少捞。”景易见魏兹力的马进冠河街,也不拐道了,直往前跑,右拐走冠河街,追上魏兹力的马。

    魏兹力才收好银票,捡起缰绳,笑哈哈自语:“等见过皇上,老子还去。”正要打马就闻三字“魏爱卿”。声音是那么的熟悉,魏兹力被吓得差点从马上翻下来。稳住身落地,跪下拱向上。

    “皇上万岁。”

    下瞥了他一眼,景易目视前方,伸向前:“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