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云阳有客(5)
祁渊疑惑,不然还能有什么事劳动他不远万里跑到狄靖去?
祁墨冷静的冲弟弟呲牙笑,“其实我这次去狄靖是为了找这个!”他又在画匣子里捣鼓了半天,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瓶来。
“阿澜心情总是不好的样子,我猜他是想家了,所以给他带回来这个……”祁墨开封的严严实实的瓶塞,一股清香散发出来,“狄靖地处大漠边缘,常年风沙,这是他们那里特有的精油,治疗风沙干裂的伤痕有奇效!”
……
祁墨感觉背后传来阵阵凉意,在这样炎热的夏天竟然感觉还有点舒服。他回过头,正好看见祁渊抬起的手。
“嗯?你想要拿过去看看吗?”他十分大方的递给弟弟,然后嘱托道:“千万不要洒出来了,这东西有时候沾到皮肤上再接触太阳就会变成鲜艳的红色,他们狄靖的姑娘都用来染指甲,还挺好看的。”
闻言原本想要把哥哥摁倒在地揍一顿的祁渊手一转到真的接过了那个瓶子。
是巧合吗?在狄靖使团到来的同时出了那样的事,再看着手里的东西,很难不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祁墨纵使心再大也注意到了弟弟表情的凝重。
狄靖,是狄靖。
二十年前狄靖进犯大梁,年轻的梁王率兵亲征死守国门,双方僵持不下,两军对峙有三年之久。
突然有一天,王成挂起遮天蔽日的白幡,传言国主战死,梁国的覆灭已经无法挽回,元皇后心中大恸,很快也随国君去了,只留下两个尚且年幼的皇子。
恐惧笼罩在大梁的每一个百姓心头,一国之君战死沙场,皇子年幼,朝中可用之人大多都随国主去了边疆,一时之间朝中竟无可主持朝政之人。
几个白发苍苍的老臣遥望狼烟四起高台,浑浊的眼里留下两行泪来。
——要不,降吧?
这句话总得有一个人出来,降吧,还能换回大梁百姓的一条命在。看着这些流离失所的可怜人,要不,降吧?
可怜那老臣老眼昏花,就着一盏烛火颤巍巍的写下了降书,正对着城门叩首,高呼老臣不忠要以死殉国的时候,又有八百里加急战报传来。
那在棺里躺了五天的梁王,又活了?
还一局夺回下野十三道关口,一路向着王城回来了?
老臣拿着战报,激动地手直抖,这回眼也不花了,腰也挺直了,面色红润的对着城下的狄靖将领就是一顿臭骂。
王城百姓都惊呆了,这位大臣可是出了名的老古板,满口忠义礼教,那见过他这幅泼妇骂街的样子。
顿时那叫一个群情激奋,一个个上了头一样跟着他一起骂,自古以来第一场口水战就这样轰轰烈烈的上演。
怒极了的狄靖将领攻了三月有余,硬是没能攻破这座只能由文臣来守的城门。
三月后,他们终于等来了救援。
梁王意气风发的骑着他那匹黑鬃骏马踏入了城门。守城的老臣们涕泗横流的跪倒在他身前山呼万岁。
然后这位帝王翻身从马背上蹦下来,真的是蹦下来,蹲在了他们面前,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脸,问道:“那个……你们都是谁啊?”
后来的事,史书上是这样记载的。
【梁武帝,遇刺于帐中。得神灵庇佑,五日后还魂天地间。开灵智,晓兵法,向西南而行,直取王城,收复失地,改施新政,重商贸,轻徭役,十年开太平盛世。】
而梁武帝本人是这么的“我们新世纪的好男儿就是这么牛……厉害。虽然忘得差不多了,但《孙子兵法》好歹也是学校普及读物了吧。”
这一战,狄靖败的心不甘情不愿,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马上就要赢了的,大梁的气数已尽,千里江山尽在掌握,梁王怎么会突然起死回生?
当事人梁王回应:“可能是你们命不大好呗,正赶上我路过篮球场被砸穿了啊。”
也是因为这场战争耗去了狄靖太多国力,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再也翻不出什么风浪,大梁也因此得以休养生息。
直到,三年前。
皇太后七十大寿,狄靖以贺寿为名带了厚礼前来拜贺。那场宴席可以算得上宾主尽欢,可在他们离去后,二皇子却大病一场,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却是:
“汝等何人?此乃何地?”
众御医皆束手无策,梁王听闻,亲自前来探病,询问了几句话后,病症已了然于心。他屏退了众人,对着自己这个便宜儿子探究的摆弄了一会儿。
“喔,反穿越!”
怪事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接连发生的。
起初是在偏远的城里,后来逐渐蔓延到了王城,举国上下皆是一片骇然。
梁王隐隐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深知此时绝不能惊动太多人。
然而彼时大儿子正刚接手国事,二儿子刚穿过来,三儿子成天粘着个画师叫不来人,四儿子为了躲清闲跑去昆仑玉虚宫修仙了。这份差事该交给谁就成了心头大患!
最后梁王决定采用抓阄的方式来指派任务,最后这项工作就落在了点比较背的祁渊身上,梁王还算有点良心,指使祁墨去给他帮忙。
这一查,就查到了如今。
“果然同狄靖有关?”祁墨问道。
祁渊略一点头,就听见前院传来车马驻足和张婶儿跟什么人交谈的声音,很快交谈声停了下来,张婶儿拔高的嗓音昭示着她正带着什么人朝这边走来。祁墨突然站起来,紧紧的望着柴门的方向。
恰巧此时沈颜欢推开房门,一阵像极了桂花的香气萦萦绕绕的传来,紧接着柴门就被一只白净干瘦的手推开了,苏澜穿一袭淡青色长衫,眉眼弯弯泛起柔光。
如同皎月般的眸子望过来,淡笑着施了一礼,只是他的身子太过瘦弱了,唇色也近苍白。
祁墨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刻扔下弟弟跑到他身边道:“阿澜!你怎么出来了!”
“三殿下,皇后娘娘早就接到了你抵达王城的消息,托我前来问问你怎么还不去见她,娘娘很想你。”
苏澜对他这副样子已经习惯了,跟往常一样看了看他的身形,狄靖在沙漠边上,他这次一去倒是晒黑了点,其他的没什么变化,苏澜这颗心才放了下来,最初得知他一个人跑去狄靖的时候,自己每天夜里都难以入眠,直到收到了他第一封报平安的信,这才稍微安心了一点。
狄靖,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祁墨死皮赖脸的贴在人家身上问“那阿澜呢,阿澜有没有想我?”
苏澜轻笑道:“自然也是想的。”
一旁的祁渊已经没眼看了,他冲沈颜欢伸了伸手“颜颜快过来让我抱抱!”
沈颜欢:“滚……”
于是祁渊只能抱着他那颗碎成八瓣的水晶琉璃心去廊下垂泪了。
“阿澜肯定又没有好好吃饭,我这次给你带了很多吃食,刚刚分了弟媳一点,剩下的你拿回去,要记得吃!”祁墨拉着人家的手,语气神态活像一个老妈子。
弟媳?苏澜的目光转向沈颜欢,没记错的话,这该是三日前行刺梁王的那个刺客吧?
不过他向来不会过问与自己无关的事,所以只是向他点了点头,便把归来迟的三皇子殿下带去见他娘了。
一步三回头却又不想从人家身边离开的祁墨:“四弟等我!我跟母后唠完就回来帮你!!”
祁渊:你还是别回来了!
被祁墨这一番折腾,沈颜欢的起床气算是散尽了,回到屋里摸了个还有点温热的包子啃着,一边用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祁渊看。
“颜颜,我们今日去河边……怎么了?”祁渊道。
沈颜欢敲了敲桌子,“三殿下?母后?”
祁渊脸上淌下豆大的汗水,这种时候,按照母后的话本中写的自己应该大喊“不是你想的那样!”还是“你一定要听我解释!”呢?
最后他只是叹了口气道:“申请一个月缓刑。”
沈颜欢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皮薄馅厚汤汁鲜美,特别特别好吃!所以心情也变好了,他抹了把手道:“准了……”
两人敲定了行程就没再耽搁,沈颜欢已经可以自己走动了,虽然还是使不上大力但最基本的生活完全可以自理,祁渊对在此深表遗憾。
不过,他恢复的速度确实太快了。祁渊想。这种伤一般人都要躺上十天半个月,有武功的人要短一些,那也至少要七八天才能好转,像沈颜欢这样的。
无非两种情况,一是他天赋异禀骨骼异于常人,这一点已经被给他治伤的御医否定了。
那就只剩一种,就是他从就经常承受跌骨伤,以至于身体修复机能已经适应了这样的修复速度。想到这里,他脸色一沉。
“祁渊?”沈颜欢疑惑道,这人怎么自己在那变脸??
“没事,我们走吧。”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又带上了平日的笑容。
今天在济世堂坐诊的是老大夫的孙女,他们明了来意,对方很快就把衙役送来的东西交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