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白雪挽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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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卯一挥手,外面的人接到信号,惨叫声停了下来。

    “你详细来!”许卯道。

    据那女人所,早在水患横行,官府克扣钱粮的时候起,那些家里吃饭的嘴比较多的人家就起了食人肉保命的主意,但面对着自己的孩子却又下不了手,该怎么办呢?

    祁渊目光阴郁,“易子而食。”

    跟他的差不多,甘州城里的百姓确实着易子而食的主意,但却谁都不肯先开这个口。

    正巧此时,就是杜恒带着官府一干人等买走了很多人手里的孩子的时候,有人听见了城外半夜里有孩子的哭声传来。

    这棵树在洪水和狂风中屹立不倒,甚至越来越茂盛,那个人诚惶诚恐的拜了拜,就看见树上挂着一个铁笼,笼子里关着一个浑身血污的娃娃。

    罪恶想法的形成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那个人把家里的孩子身上涂满了血迹,换走了笼子里的孩子……

    后来也不知是谁发现了这个人的所作所为,但没有人戳穿他,甚至有不少人开始效仿他。铁笼子开开合合,每个人都换走了一个不属于自己家里的孩子。

    这简直成了一种默契。

    直到祁渊他们来到这里,杜恒被抓,没有了铁笼子,官府又放了粮食,这件事才被人们悄悄的藏了起来。

    直到前几日,粮食断了,家里要吃饭的人又多,每户只得到一斛大米怎么够?

    男人跟女人一合计抱着试一试的念头把孩子弄晕了放在树底下,等着看看有没有和他们一样过不下去的人来碰运气。

    果然到了今天早上天快亮的时候,他们看见的是另一个孩子。

    女人完,哭着跪求放他家男人一条生路。许卯冲门外点了点头,一直捂着男人的嘴的师爷松开了手。

    男人挣开他奔至女人身边,身上哪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刚刚的惨叫声不过是那几个下人装腔作势的喊出来的。女人脸上滑下两行清泪。

    “我觉得这件事谁也怪不了。”沈颜欢埋首在祁渊怀里闷闷的,“他们也只是想要活下去。”

    “但孩子们更是无辜,食生人骨肉本就有违天理。”祁渊道。

    “他们会怎么样?”

    祁渊想了想,“天灾降世,不少地方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他们,以及那些跟他们做了同样的事的人们大概会被流放去开垦荒地修建房屋吧。”

    这样也好,能活着就很好了。

    大雪出歇。积攒了多日阴郁的人们终于久违的看见了太阳。

    可是失踪的那几个青坞弟子一直没有被找到。百刃生有些沉不住气,不分白夜的往外面跑。

    但得到的消息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他们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这里,就是甘州。

    沈颜欢却跟祁渊躲在房间里整整一下午,傍晚的时候有人看到他们两人拿着铁锨和木棍出城去了。

    直到深夜两人才满身是灰的回来,看他们俩脸色都不怎么好,守门的下人们也没敢多问,只给他们备好了热水,通报了许卯等人。

    那几人也没睡,他们这一声不吭的走了这一趟让大家心里都很没底,百刃生今天也没有回来,一大帮人全都看着紫璃真人。

    紫璃真人常年在昆仑清修,那见过这架势,心里也是无奈,只能盼着祁渊赶紧回来管管这些人。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两件事情……”祁渊看了一圈屋里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们的人,手里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给沈颜欢擦着头发,“第一,我们把那棵所谓的神树拔了。”

    沈颜欢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那么粗的一根木棍都被他们挖断了,可想而知他们究竟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把这棵树拔出来。

    他把手里东西放在桌子上,那东西发出「当」的一声脆响,竟是两块成色上好的玉牌。

    众人还没看清那究竟是个什么,就看见他又从自己腰间解下了一块一样质地的玉牌,只是他的这个上面的刻纹要更加细致一些,中间刻着一个「烟」字。

    “青坞的开山令,从树底下的尸首上捡回来的。”他这一出声,大家才惊觉不对,他应该是刚刚哭过,嗓音哑哑的。

    玉牌在尸首上,人已经不在了。都是美好年纪的少年少女,白白的葬送在了无人问津的荒野。那树下挖出来的尸骨堆积成山,有的还那么。

    也难怪那棵树能长得这么好,吸食了这么多生命作为养料,只怕万物有灵它早已成了妖吧。

    “第二件事,我们明日就启程到景川剑宗去。”祁渊道,话语里没留下任何可容商量的余地。

    紫璃真人想了想道:“的确,景川的态度很奇怪,在他们的地盘上出了这么大的事且不他们应该给青坞一个交代,就这样躲着不肯见人是什么意思?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红月低声道,“你不能去,你得留下来拦着百刃生,我跟他们去。”

    紫璃真人冷静了下来,仔细一想也是,照着百刃生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让他知道了景川跟那几个孩子的死沾了一星半点的关系,肯定就提着剑杀上去了,在场众人也就她还能拦得住他一时,就连红月,也是那场夺剑之战中百刃生的手下败将。

    “对,对,也好,景川也是你比较熟……”紫璃真人喃喃道,指尖捻起了一片被他们带进屋里来的叶子。

    枯木败叶,呈大哀之势,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我们去这一趟要是能弄到粮食最好,如果弄不到,我们接着就去皇寺。总归是皇家场所,吃喝肯定是不会短着的,拿来救急可以撑一段时间,现在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我们还是先把这边处理好。”

    祁渊着着,声音突然了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沈颜欢已经靠着他睡着了。

    这些天他受的刺激太多了,从前百刃生总是把他圈在一个干净的圈子里,他所知道的那些丑恶现实只存在于百刃生偶尔当作睡前故事讲给他的那些话语中,还有下山游历的师兄们带回来的话本上。

    紫璃等人对视了一眼,冲他点点头退了出去。

    今夜倒是对得起这皓月当空。

    翌日,祁渊和沈颜欢同红月他们两人与众人辞行,给百刃生留下了一封沈颜欢亲笔书写的信后继续北上。

    王城中已经渐渐有了新年的味道,大街巷随处可见售卖桃符的商贩,靠着卖些字画为生的穷苦书生们也把白色的宣纸染了红,放眼望去城中到处都是喜洋洋的。

    春意盈楼的新掌柜在楼前搭了台子,楼里的姑娘们轮番献艺,歌舞声昼夜不歇,好一副风流做派。

    宫里头也早就开始了清扫,水灵灵的宫女们手脚麻利的爬上爬下,把大殿擦拭的一尘不染,花园里也都翻了新。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梁王下了命令可不就得照办。

    “陛下叫什么……「辞旧迎新」,过去的灰尘污垢就不要带到新的一年去啦!”

    老太后身边的宫女双双是傅月盈亲自指派的,性格活泼可爱,十分会讨老人家喜欢。

    她一边给老太后捏着背,一边有声有色的跟老太后讲着宫里这些人究竟在忙什么。

    “哦,哦,好啊,过去的就留在过去,新的一年从头开始。”老太后眯着眼睛,仔细的把丝线穿到细的针眼里。

    “皇奶奶!”祁墨风风火火的抱着一个坛子从殿外跑进来,卷进来了一阵寒风。

    老太后放下还没穿进去的针线伸出手来摸了两把他的脸,“怎么跑得这么急?外面这么冷你的斗篷呢?怎么不披着?”

    “不碍事!皇奶奶我给你带了酒酿蛋!我偷藏的,父皇不知道!”

    祁墨献宝似的揭开坛子的封口,浓郁的酒香接着就溢了出来。老太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没让你父皇看见吧?”

    祁墨道:“没有!不过皇奶奶你可不许多吃,就这一坛,多的也没有了!”

    老太后满口答应着「知道了知道了」也不知道是真听进去了没有。

    “皇奶奶你在做什么呢?这些针线活儿交给双双她们做不就好了?”

    双双机灵着,笑道:“那可不成呀三殿下!太后娘娘了这得她亲自来!您们着话,奴婢去看看给太后娘娘煨在炉上的药可好了。”

    祁墨笑骂,“就你会话,去吧。”

    双双立刻扣了个头告退了。

    “双双这话的倒也没错,你们几个哪年的新衣服不是皇奶奶我给缝的?今天光线不错,就想着多做一点,往年只有你们四个,后来多添了一个苏先生,现在又多了一个孩子,真好啊……”

    老太后微微笑了笑,“可惜今年过年怕是等不到渊他们回来了。”

    “皇奶奶!渊行事稳妥着呢,你不用太过担心他。再您前两年给我和阿澜做的斗篷他一直都舍不得穿,就不用做新的了,您受累我们也难受。”

    祁墨接替了双双的位置,站在老太后身后给他按着肩。

    “哼,你们这些孩子。”老太后悠悠地闭上眼。

    “皇奶奶,您脖子上什么时候勾了朵这么好看的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