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长风万里(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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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们全力往回赶的同时,夜斩随着顾老将军一道来了阵前。

    一连数日都被原本是敌军的狄靖人统辖着的大梁士兵们刚刚精神一振,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顾老将军向来德高望重贯彻以德服人的宗旨,但他横眉倒竖的往阵前一站,那些将士们就先怂了三分,更别还有在街头巷尾混了这么多年的夜斩帮衬着,这么些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愣是半声不敢吱,耷拉着脑袋听训。

    “咳,顾将军、夜斩兄弟……”慧明自被狄靖太子藏在深宫中,到了后来又被送去兴安寺,哪里听的惯他的这些话,赶忙出来圆场,“二位消消气儿,大梁与狄靖交恶十数载,弟兄们有点情绪着实正常。”

    夜斩呸了一口,“就这些崽儿还好意思有情绪?信不信爷提剑就上以一敌百!”

    “报——敌军叫阵,让夜斩大人前去对阵!”兵风一般的跑进来,倒豆子一样呼噜噜的完,然后谨慎的退到一旁站定假装自己不存在。

    夜斩:这时候怂了那还要不要面子了,夜斩以酒洗剑,唾了一口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便掀开营帐门帘骑马上阵。

    身下传来马儿的嘶鸣,他勒住缰绳稳稳地停在了阵前。见他到来,弼罗大军中走出一人,紫色劲装短裙棕色马裤,长发编成股盘在身后,手上拿一条细长皮鞭,仔细看过去还有明显的倒刺。

    夜斩瞬间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还不如刚才认个怂呢。

    来人正是漓缺,两方大军尚在对峙,就看见那女子话都没径直甩了长鞭骑马向梁军这边而来。

    士兵众人:??

    漓缺用了全力,夜斩提剑一挡,却也不敢聚起剑气来伤了她,“漓缺……你,你怎么!”

    可漓缺并不想跟他叙叙旧,一击不成便再起一击,招招直取要害,夜斩不得不分神化去她的攻势。

    “你在干什么?!拿起你的剑来使出全力跟我一场!”漓缺从马背上翻下来,鞭子一挥抽在夜斩骑的马蹄上,马儿吃痛,将夜斩从他身上摔下来。

    夜斩用剑撑了下地稳住身子,“等等,漓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好不好?我什么我明明到了他们的地方却没有找到你?”

    漓缺似乎也有不解,手上的攻击顿了一瞬,但随即又恢复如常,“告诉你又怎样?告诉你能改变什么吗?”

    若是两人认真对战,漓缺必定不是他的对手,但夜斩对于她心怀愧疚,次次都只尽量减少她对自己造成的伤势而不去对她出手,所以一时间难分高下。

    两边的将士们也不再围观,随着顾老将军一声令下,梁军率先发起了进攻。

    漓缺看了一眼即将交汇的人潮,抽身逼着夜斩和她一道向远处而去,战场上的双方都没有管他们,像是达成了什么默契一样把他们自己的事交给他们自己解决。

    夜斩把手中的剑往身后一扔,闭着眼硬生生接下她这使了十分力的一鞭,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口中溢出鲜血,被他咬着牙咽回去了。

    漓缺有些茫然的皱着眉,“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跟我好好一场?!”夜斩缓缓睁开眼,“你为什么要……为什么一定要跟我?”

    漓缺大笑,笑着笑着突然流出了泪,“我就是想看看,你怎么可能不过他们,为什么没能救我出来……他们,你觉得自己赢不过他们,甘愿放弃我了……我一开始,一开始是不信的,可是后来……”

    她突然神色一变止住了话头,冷哼了一声道:“我同你这些作什么。”

    这话的时候,她眸中尽是狠戾,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发了疯一般的朝夜斩扑了过来,也不管手上的鞭子了,只用长长的指甲掐着他厮,夜斩按着她滚到一边,“为什么不!求你了,算我求求你了漓缺!我当年满心以为能带你回去,我把那些人都败了,可是你不在那……你不在啊!”

    “你在什么?”漓缺眼神恢复了一点清明,“他们一直都把我关在你常去的那间酒馆,可是我根本没有看到你来过!”她擦了把脸从地上站起来,“后来我被带出了城,我用身上最后的银钗买通了车夫,让他去找你,可他回来之后告诉我……你已经不在那里了。”

    “是,那时候我以为你死了被心魔所困,遇见了师父随他去了青坞。”夜斩躺在地上,用手遮住脸,“这算什么啊……”

    漓缺也站在原地微微抬头,背光的角度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有黑色的血迹一点点的滴在地上和夜斩的手上。夜斩猛地站起来,“你怎么了!”

    漓缺笑笑,“你以为从他们手中逃出来之后,我是凭什么活着的啊!贤王把我买下来,用药续命,你以为若不是因为我要死了,我会来见你吗?”

    夜斩无力的接着那些越来越多的血,可是却不出任何话来。

    “我的故事该结束了,可是我来见你只是想问问,这么多年了,你还像过去一样爱着我吗?”漓缺死死的抓着他的手,眼中是不甘和哀求。

    夜斩沉默了很久,终于闭上眼轻轻了句,“对不起……”

    手上的力气渐渐松开了,漓缺喃喃道:“其实我也知道的,这么多年了……困住的只有我自己……那一鞭子在你身上,也就当是……还我这些苦,苦难……”

    “我用了这么多年把自己从回忆里拔出来,再见到你,只有满心愧疚。”

    可是漓缺已经听不到了,她曾经光鲜亮丽的外表因为常年被药喂着已经变的苍白可怖,黑色的血掩盖了她娇嫩的红唇。

    夜斩抱着她往前走,耳边传来的厮杀声仿佛渐渐远去了,他此刻什么都听不见,唯有胸前那么深的一道伤口疼到心里,慢慢激出了眼泪来。

    祁渊跟沈颜欢带人回来的时候,双方早已鸣金收兵,二人擦去了一身露水,却没见到夜歌。

    祁渊带着药聚集了众人商讨对策,沈颜欢向来听不进去他们这些,索性四处去寻夜歌和夜斩了。

    然而他找遍了整个大营也没见到他们人影,后来还是问过巡察的卫兵才知道他们去了后山。

    后山上黑漆漆一片,只有他们两人手中提着的烛火照亮着的一方天地。

    夜歌跪在一座新坟前,脸上没什么表情,不上特别悲伤,但也绝不好受就是了。

    空气中还有新翻出来的泥土的味道,沈颜欢稍微走近了一点才看清那坟前的木牌上写着:「爱妻夜漓缺之墓」。

    漓缺死了?他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反倒是靠在一旁树上的夜斩看见了他向他走过来,“你们有没有受伤?”沈颜欢摇了摇头道:“没有,贤王似乎也不想这么快就激怒大梁皇族。”完,两人便都沉默了下来。

    夜歌最后在坟前叩了三个头,拍了拍膝上的泥走到他们身边,“师父你回来啦……”沈颜欢摸了摸她毛绒绒的脑瓜,“师父你不用担心我,其实漓缺死了比她活着轻松多了。”夜歌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我好饿啊,我们回去吧。”

    “这东西……”营帐里,众人围坐在桌案旁,红铃拿着那粒的黑色药丸对着烛火看了好久,然后取了一把刀消下来一块放在火上烧了一会儿,嗅了嗅味道,“差不多就是我们从兴安寺见到的那些东西混合而成的,只不过里面好像还有别的什么……”

    “给我看看吧。”谢灵坐的离她不近不远的,有点忐忑的开口道,红铃倒是没什么,隔着两个人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谢灵从腰间的袋子里摸出两根银针在火上烤了一会儿,然后刺入了自己的指尖。

    殷红的血珠还没来得及滑落便被她滴在了药丸上,众人屏气凝神,紧紧的盯着被丢到茶碗中的药丸。

    没过多久那药丸自己滚动了一下,一只极的黑色圆虫爬了出来,它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血珠的主人谢灵。

    红铃一皱眉,刀「当」的一声插入木桌里面,把虫子钉死在上面,“沙蛊虫?”

    “没错,这样的东西他也给过我。”谢灵挽起衣袖,她腕上有一道粗长可怖的伤疤,“只不过后来被我挖出来了而已。”

    “但那时候可没加这么多料,这要是给人吃了会发狂的吧?”谢灵啧啧,效果堪比大力丸!只不过估计人一生也就享用一次了。

    祁渊道:“他们想用这些东西造一支无人可敌的军队来对付我们,这东西有什么办法可解吗?”

    此话一出不只红铃红萧,就连谢灵也看向在一边翘着腿儿晃悠凳子的红月。

    红月:??

    红月:你们看我干吗?我只是个无辜的万毒体。

    “师父,只有你堪当此大任。”红铃拍了拍他的肩。就连红萧也一脸赞同的看着他。

    红月:你们卖师父卖的倒是挺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