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历的最后一天晚上。易桢不记得多少次都是自己度过,终于不再是自己一个人，而是……三个人。

    “唐天哥哥，哇是老虎冰雕。在灯光下,好威风好漂亮。”白驰拽着唐天的胳膊,一路上欢呼雀跃。

    易桢跟在两人后面,不断冒酸水：不知晓的,还以为他俩是一对,自己才是电灯泡呢。

    唐天被白驰拽着往前,不时回头看一眼易桢，露出歉意的笑容，仿佛在“孩子，不懂事”。

    易桢的火气更大,干脆扭头不看唐天,自己个儿看起冰雕展览。

    这是靠近国界的一座东北城。走路闲逛二十分钟，便能把整个城逛一遍。除了冰雕展,没什么特别的新年庆典,展览上携家带口，挤满了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看着笑脸，易桢不自觉跟着心情舒畅起来。

    今年，他不只一个人了，也许，再过个一两年，能和唐天组成一个家。

    “桢宝——我以为你走丢了。”唐天满面急色。

    “多大点地方，还能走丢不成。你还是多看着点白驰,他才是个二十岁的孩子。”易桢面带讽刺。

    唐天摸摸鼻子：“你不高兴？”

    易桢轻轻挑了挑眉毛，不愿回答。

    “桢哥哥,这嫌弃我碍眼呢。”白驰委屈巴巴，“跨年嘛，当然想和最爱的人一起过……我是不是扰到你们了？”

    不然呢？易桢非常想怼绿茶，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白家和唐家是世交，他不想因为一句话，闹得唐天难交代。

    “我有点饿，找地方吃饭。”易桢微笑地回道。

    城很，他们很快找到一家火锅店。

    易桢刚想坐在唐天的旁边，白驰一个箭步冲上去抢了他的位置。

    他摁了摁额头快要跳起的青筋，在唐天的对面坐下。

    “桢宝，你头疼吗？”唐天关切地问道。一整日，易桢的情绪都不太好。怎么办？他摸了摸口袋边，准备的惊喜可不要出什么差错啊。

    不，我肝疼。易桢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唐天哥哥，我想吃毛肚，你帮我涮一下。”

    “唐天哥哥，我的虾滑，你帮我捞一下嘛。”

    “哥哥哥哥，我最爱吃鸭肠，帮我夹多些……”

    ……

    在白驰不心再次蹭到唐天手背的时候，易桢忍无可忍地开口道：“你不如让唐天喂你，更快一些。”

    唐天一愣。隔着氤氲的水汽，也能隐隐看到易桢吃人的铁青脸色。

    这是……吃醋了？

    唐天嘴角一咧，笑出声。

    易桢暗骂一句脏话，还有脸笑？眼神如刀，嗖嗖往唐天脸上刮。

    “噗嗤——”白驰笑出声。

    易桢冷漠地撇白驰一眼。

    漆黑阴暗的目光，犹如被夺食的饿狼，白驰当场吓愣住。这个嫂嫂，有点可怕……

    有电话声响起，白驰猛地窜起身：“我男朋友电话，我出去接一下。”完，没了身影。

    易桢懵了。凶狠扭曲的眼神还凝固着，看起来有些呆傻。

    唐天起身，迈着欢快的脚步，坐在易桢的身侧，手肘轻轻杵了杵：“呀，没想到火锅还有这么酸的醋料。”

    “闭嘴！”一抹红晕悄悄爬上易桢的脸。

    “白驰比我十岁，你想什么呢？我从当他是弟弟。他已经有外国男友，交往三四年了，听等他毕业就会领证。这飞醋吃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唐天笑得好不爽朗。

    “所以，你们合伙坑我。第一次见面，这子就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原来，从那时起，你就设套坑我。这么能演，想干嘛？”手中筷子往桌上一拍，易桢恼羞成怒。

    唐天的笑声戛然而止，连连摆手，紧张得有些口吃：“没！没！没！绝对没有的事。我完全不知道，从来……没让那子办这种糊涂事……我怕你跑了还来不及，哪里敢故意找个情敌气你！这不是作死嘛不是……”

    “嗯？”易桢冷笑。

    “我这就电话让白驰臭子回来。喂——白驰，赶紧滚回来解释。什么你男人会生气，我男人都快没了！立刻！马上！”唐天挂断手机，无辜地眨眼。

    “卖萌对我无用，你好好和我掰扯清楚，否则……”这些日子想起白驰，易桢就如鲠在喉，敢耍他要付出代价。

    今天甚是冷，唐天抖了抖。

    “嫂子，您别误会，玩笑，玩笑而已。我哥整日活得和老神仙似的，突然有了对象，我不是好奇嘛？就玩了一下。嫂子我哥完全不知道，真的。

    都是我私下搞鬼。您看在我哥的面子，大人不计人过，就饶了弟弟吧，嫂子。”白驰一口一个‘嫂子’叫得亲热。

    “嫂子，晋西哥好像有事找我，我先走，你们慢吃。”解释完，白驰迅速开溜。

    “桢宝，真和我无关，清白天地可鉴。”唐天心翼翼地赔笑。

    “饿了……我想吃毛肚。”易桢道。

    唐天忙给易桢涮好毛肚，放在碟中。

    “谢谢……”易桢话音一转，语调轻缓，“唐天哥哥。”

    唐天寒毛倒立。早想让易桢喊自己‘哥哥’，这才发现不敢消受。

    易桢吃得很开心，刚刚没有胃口，现在觉得火锅果然和冬天最配，好吃！

    吃过夜宵，再次走出火锅店时，还差半个时，就到新年。

    唐天看看手表，又看看天，提议道：“我们走走吧。”

    易桢环顾一周。城没跨年活动，接近深夜，街上几近无人，只有五颜六色的霓虹在映照。

    这样，也挺好。他主动牵起唐天的手，十指相扣。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街道闲逛。易桢嘴角微翘，如果这么一直走，是不是可以到白头。

    唐天显得异常紧张，频频看表。

    “怎么了？”易桢疑惑。

    唐天再次望天，厚重的云压满天。他眼神闪烁：“我有些担心白驰。”

    “确实。他人生地不熟的，我们去找他吧。”易桢心想自己吃干醋，让朋友在跨年夜独自一人，实在有些过了。

    “不用，不用。晋西有回我消息，白驰已经到他那了。”唐天忙摇头，握紧易桢的手，“我们再走走。”

    三五分钟后，阴沉的夜空突然飘起了雪花。

    “哇！下雪了！”易桢惊讶地看向天空。黑暗的夜有了白雪降临，每一片雪花都闪着光。

    “开心吗？”唐天低着头，满脸温柔笑意。

    “开心！”易桢重重点头，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尽情撒欢。

    玩闹了一会儿，易桢摸摸自己的头发，拂落几片雪花：“我的头发白了……”

    他转头望向唐天，笑得像个孩子：“你的头发也白了……真好。”

    唐天砰然心动。

    他知晓易桢处处稳重，心思过虑，他想让易桢永远可以无忧快乐。一如初见时翠竹下的皇子，迎着光，简单笑意。

    唐天伸手接住几片雪花，又起了醋心：“有人，雪落下了，就成了泥呢……”

    易桢凑过去，低头亲吻唐天的手心，仰头看他：“我把它含在嘴里，吞入腹中，留在心底，可好？”

    唐天满面通红。

    在不远处的街角。

    秦牵着晋西，看着满天的雪花：“啊！真浪漫，如果没有电灯泡的话……”

    跟在身后的白驰默默撇了嘴，早知道就不凑唐天哥的热闹，搞得自己大过年的，在哪儿都被人嫌弃。

    “唉——”晋西长长一叹，道；“这哪是雪花？这是金片才对。”

    “什么意思？”秦和白驰异口同声。

    “城这一周都没有雪。BOSS请人提前算好时间，用直升机在云层上空洒了干冰，制造凝结核，让水滴结成雪花，实现人工降雪。”晋西悠悠地道。

    秦伸手掐晋西：“洒几块干冰才花几个钱？我们家桢桢开心就！怎么着你就舍不得？”

    “人工造雪花不了几个钱，可要当地有关部门同意才行。所以，BOSS给城投资一个度假乐园，造价一个亿。”晋西补充道。

    “嗯……这哪是下雪？是下金币啊。”秦瞠目结舌，总结道。

    “还有呢……”

    晋西拿出手机，看时间。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五十秒。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话音刚落，砰一声响，盛大而绚丽的烟花从高空盛开，照耀了整片天际。

    “是烟花！”易桢同时看到，惊呼出声，“真美！”

    烟花不停地绽放，天空成了花的海洋。

    易桢面向唐天，笑弯了眉眼：“唐甜甜，新年快乐！”

    易桢期待着回应。终于有一个人，在新年的第一声钟响，第一个想到他，对他“新年快乐”。

    唐天轻呼一口气，单膝下跪，拿出不知被他握了多久的戒指，忐忑而郑重。

    “易桢，嫁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