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意是想眯一下而已的，但没想到就这样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季南溪闻到了一阵饭菜香。

    他睁开眼，秦越就坐在一旁，似乎等待已久。

    “抱歉……我睡过头了。”季南溪颇有懊恼。

    “醒了就过来吃饭。”秦越递给他一件外套，语气不容置疑。

    ……工作不顺心吗，怎么感觉火气有点大。

    季南溪看着他的脸色，应了一声，披着外套走了下去。

    晚秋的天越发地凉了，他刚掀开被子脚底就窜起了一股冷气。

    比他还大几号的西装外套穿在身上，拢住了几分暖意。

    桌上摆了好几盒精致的菜品，上面还冒着热腾腾的热气，一看就是刚拿回来不久。

    “高博买回来的，趁热吃吧。”

    “那个，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季南溪踌躇，在脑海中寻思着要怎么比较合适。

    话音落下，秦越拆了一双筷子递给他，见他支支吾吾想要开口，率先堵住了他的话。

    “先吃饭，有什么事吃完了再。”

    ……也行，趁着这段时间他还能想想要怎么组织辞。

    而且，秦越看起来好像蛮不爽的样子，还是等下再吧。

    季南溪埋头吃饭，宽大的外套盖在他身上，尤显他的娇。

    “你平时就吃这些吗？”本着为等下的请求做铺垫，季南溪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找话题聊聊。

    毕竟谁能拒绝别人友好的关心呢？

    “嗯，差不多。”秦越缓缓道。

    恰巧高博拿着一堆文件走进来，不赞同道：“可是老板你忙起来的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啊。”

    “你嘴巴要是不想要了，可以捐出去。”秦越一瞥，似乎在责怪他的多嘴，但眸中一片平静。

    高博缩了缩脖子，把东西搁下后很快就溜了出去。

    何洁蹲在门外，隔着百叶窗暗暗偷窥室内发生的一切，见到高博出来，竖起了大拇指：“高秘书，牛啊你，好一波助攻。”

    “那是，做秘书的就得为老板分忧解愁。”高博嘿嘿一笑，脸上丝毫没有半分被训斥后的沮丧。

    经过他这一波友好助攻，季先生对老板一定很心疼。

    季南溪确实心疼了一下，但也就那么一下。

    毕竟掌管那么大一个企业，怎么可能会没有付出，就能坐享其成的。

    “那你多吃一点。”季南溪把面前的菜推过去了一些。

    “嗯。”秦越没什么，看起来像是饿狠了，吃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放下了筷子。

    季南溪本来也没多饿，见他放下筷子后也跟着放下：“我吃饱了。”

    秦越站起来要收拾残局，被一双白皙纤细的手抢先了，那双手的主人眼中带着心翼翼的讨好，嘴角弯弯的：“我来我来，你累了一天了，坐着就好。”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可爱性格坚韧，鲜少求助他人。现如今上赶着讨好他，难道是遇到了什么事是他自己解决不了的？

    秦越看着那清瘦的身影忙上忙下，摸着下巴思索，俊脸上满是期待。

    季南溪把桌面收拾整洁，把垃圾放到了门外，回到屋里看着秦越挺拔的背影，心里有些没底。

    他人这么好，应该会答应的吧。

    ……大不了，就听楚魏然的话，不行就撒娇。

    季南溪坐到秦越面前，清了清嗓子，道：“你等下还有事情要做吗？”

    “二十分钟后我还有个应酬。”秦越抬起手表看了一眼，锐利的眼神看向他，眼中隐隐有几分期待：“你有什么事要和我？”

    季南溪被他一眼瞧得有些心虚，眼神情不自禁地开始乱瞟：“那个，你和洛雪风是不是闹了什么别扭啊。”

    “他和我，签约到期了想续签，你没答应。”

    他看到秦越脸上的笑容好像僵硬了几分，眼神似乎也带上了一抹不善，忙解释道：“我也不是为他求情什么的，就是……你们有什么误会可以坐下来好好，解开就好了嘛。”

    怎么闹别扭还闹得这么严重，看着像是要老死不相往来一样。

    “你要的事就是这个？”秦越紧抿着唇，语气似乎有些不爽。

    季南溪讨好一笑，挠了挠头：“也差不多，就是你和洛雪风可以好好商量着来嘛，吵架伤和气，感情上的事没必要牵扯到事业上去嘛。”

    秦越又问：“他和你的？”

    季南溪：“嗯嗯，今天咱俩见面了，他看起来好伤心。”

    那脸蛋苍白无色，简直是让人怜惜不已。

    秦越也真是忍心啊。

    他一幅劝和的神情，看在秦越眼里是那么地不顺眼。

    分明他什么事都不知道，洛雪风只是提了一嘴，他就迫不及待地找过来为他情了？

    也是，他就不该抱有期待才对。

    秦越冷嗤一声，站了起来：“工作上的事我自有分寸，有本事你让他自己来和我。”

    丢下毫不客气的一句话，他面上似乎裹挟着冰冷的神色，冷冷一瞥，走了。

    季南溪楞在原地。

    他这话的意思……是让自己别插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季南溪追了上去，恰好电梯快要关闭，被他抢先一步挤了进去。

    电梯里还有高博和一个他没见过的女士，见他进来均是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季南溪无暇顾及那么多，解释道：“我不是为洛雪风求情的意思，我就是想着你们从玩到大，感情那么深厚，没必要为这件事伤了感情。”

    秦越仍是目不斜视，浑身气息低沉，没有一丝想要开口的意思。

    “秦越，你就帮帮他呗，他真的不想离开星辰，也不想离开你。”季南溪仰起头，干巴巴地劝。

    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难免有几分局促，尤其是身边还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

    也不知道是他哪句话惹到了秦越，原本还冷冰冰沉默的男人竟是直接把他抵到了墙上，眼中蕴含着怒火：“你刚刚什么？”

    他怎么突然这么凶……

    难道是没听清楚吗。

    季南溪稳住心神，强装镇定，但稍微发颤的声音还是泄露了他的不安：“我，他不想离开你……”

    “闭嘴！”

    秦越额角青筋暴起，忍耐已久的怒气终于爆发。

    季南溪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吼，一时间都忘记了该要做何反应。

    他脑子一片空白，连撒娇这一招都给忘了。

    要这电梯内最苦的，无疑就是里面畏畏缩缩、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高博和何洁了。

    他们看着这个修罗场，都快要抱成一团了。

    上辈子究竟是做了什么孽啊，他们要承受这种莫名的伤害。

    秦越那一句话出口，他立马就后悔了。

    逼仄的电梯内，寂静无声，安静的有些可怕。

    青年不可置信的眼神望过来，眼眶中慢慢升起了一抹艳红。

    他把他吓哭了。

    秦越连忙松手，想要些什么，电梯却在这时开了。

    “高博，把他送回去。”他匆匆走了出去，几乎是落荒而逃。

    何洁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季南溪，从包里摸出一包纸巾来塞到高博手上，咬咬牙追了出去。

    她的老板哟，都快把人吼哭了，你这下真是过分了。

    高博站在原地，看着面前青年通红的眼眶，内心深处把他老板吐槽了百八十遍，心翼翼地把纸巾递了过去：“季先生，擦擦吧。”

    “哦。”季南溪接了过来，擦了擦眼角，若无其事道：“这门一开，风有点大。”

    他没再解释，率先走了出去。

    高博一脸纠结地跟在身后。

    夫人一定是在故作坚强，老板真是的，没事吼什么吼啊。

    看把人家都吓到了。

    季南溪看高博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不想解释。

    ……其实，除了一开始的震惊之后，他真没什么别的想法。

    真的是电梯门一开，有风吹进来，他眼睛泛酸才会弥漫起雾气的。

    这眼睛……季南溪叹了口气，坐上车后，一言不发。

    高博见状，想要为他老板几句解释的话都找不到机会开口。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车子停留在秦家门前，季南溪接到了来自秦关海的一通电话。

    挂完电话，季南溪直接转头对高博：“麻烦把我送去老宅。”

    高博哎了一声，调转车头，又驶了出去。

    “季先生……老板他刚才不是故意的，您别生他气。”

    季南溪挑眉，好笑地看向他：“是嘛。”

    高博讪笑回道：“是的，您是他放在心上的人，他惹谁也不敢惹您是不是啊。”

    倒也没想到，秦越这手下还挺为他着想。

    “可是……”季南溪轻笑道：“我记得离婚协议是你代办的，你应该也知道，我和秦越目前是什么关系才对。”

    “你放心，随便他怎么吼我都没事，反正以后都是陌路人。”

    高博临到嘴边的话瞬间咽回了肚子里。他怎么忘了，还有这一回事。

    这下老板真的危险了，他无能为力。

    季南溪笑笑，没再话了。

    只是被吼而已，又不是了什么难听的话，他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就是有点可惜，没能让秦越松口。

    看来后面还得再找个机会和他好好才行。

    车子很快就到了老宅门前。

    季南溪收拾脸上的神情，淡然平静地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他就听到了客厅中传来爽朗的笑声，似乎还不只是只有一个人的声音。

    爷爷这是和谁一起，笑得这么开心？

    李叔看出了他的疑惑，脸上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的，这是在做什么？

    季南溪走了过去，刚一走进客厅，就看到了引起爷爷发笑的那道身影。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儒雅随和，看不出年龄，但那张脸似乎有些眼熟。

    他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随着他的走近，中年男人的目光也放到了他的身上。

    两道视线相对的时候，季南溪似乎看到了中年男人瞳孔一震，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他震惊的一幕，竟是直接站了起来。

    这人怎么这么奇怪？

    季南溪怀疑地看向秦关海。

    没等他出什么，中年男人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双手似乎要握上来，到了一半停在季南溪面前，颤抖着不敢再往前。

    “你、你就是……南溪？”中年男人话间，眼中带着季南溪看不懂的复杂。

    季南溪警惕地后退一步：“我是，你……你是哪位啊？”

    谁料，中年男人听到这话眼眶瞬间通红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眼泪来。

    这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搞得自己好像欺负了他一样。

    季南溪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秦关海。

    “没大没，那是你常文轩叔叔。”秦关海笑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和人家问好。”

    常文轩？

    那不就是常玉书的父亲，他就呢，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原来是这样。

    季南溪心中的那一点防备卸下，乖巧地伸出手握住他，微微鞠躬：“不好意思啊，常叔叔，让您见笑啦。”

    他就是表示礼貌轻握了一下，可谁知，那双手却紧紧攥住了自己，而且还抖个不停。

    “常叔叔？”

    “啊？！”常文轩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手，忙不迭地道歉：“抱歉抱歉，没握疼你吧，来来，让我看看。”

    他作势就要把季南溪的手拉过去察看。

    “咳咳——”秦关海在后面轻咳了一声。

    常文轩连忙顿住，一抬头就看到青年疑惑地望着自己。

    完了，他好像有些操之过急，把这孩子给吓着了。

    “溪啊，爷爷给你买了几套衣服，去试试看合不合适。”

    听到这话季南溪便知道，自己要回避了。

    他应了一声，走上楼，隐隐感觉背后一道视线黏在自己身上。

    回头一看，常叔叔望着自己，似乎极为不舍。

    这个叔叔……怎么这么奇怪？

    直到季南溪的身影消失不见，常文轩才舍得收回视线。

    “秦老，您是不是也觉得……”

    秦关海断了他的话：“我觉得是我的看法，关键这事儿是你怎么看，溪又怎么看。”

    常文轩攥紧了拳头，眼眶通红，隐忍克制道：“我能感到，溪就是我想要找的那个人。”

    见到季南溪的第一眼，内心的悸动骗不了人。

    那是来自心灵深处的共鸣，疯狂地叫嚣。

    常文轩很久没有这样失态过了，乍见到这孩子，他就知道，自己没找错。

    那是和他在看照片视频时不一样的感觉，眼前这个人，气质、眼神无一例外，都和他死去的妻子一模一样。

    秦关海看他一眼，叹道：“你想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你了，是不是他，就看结果吧。”

    “就是他，没错的。”常文轩肯定道，脸上浮现出一抹异常的潮红。

    “秦老，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到时候结果出来真像我想的那样，您会如何？”

    秦关海反问：“是溪如何，问题并不在我，懂吗？”

    常文轩哽住。

    “唉，你这人啊，就是太过着急。”秦关海叹道：“我要是阻挠，还会帮你吗，你有这时间还不如想想，要是溪这孩子知道了会怎么样。”

    “你就敢肯定，这孩子会认你们吗？”

    “我，我不知道。”常文轩现在乱得很，特别是见到季南溪之后，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了。

    他挫败地坐回了位置。

    是啊，溪这孩子这么要强，会认自己这个缺失了十几年的亲人吗？

    常文轩不敢确定，但仍心存希望。

    剧场。

    季南溪：眼睛被风一吹，有点酸涩。

    秦越：完了完了，我把媳妇儿吼哭了我要死了媳妇儿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