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张先辉脚程快，追上了季南溪，强迫人把鞋子给穿上了之后，才放他出去和常文轩话。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老父亲，而季南溪就是自己底下身体骨不好又常常让人不省心的孩子。

    虽然这么比喻有点占便宜的感觉，但好像确实是这样。

    季南溪这阵子的事情，还真没有一件是能够能让人省心的。

    季南溪见到常文轩的时候，他这位名义上的父亲头上已经被雨淋湿了一部分。

    他揣着手放到口袋里，因为冷缩起了身子，远远看去，佝偻的背影不像是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总。

    反而像是……等着自己孩子放学的一个家长。

    季南溪联想到了自己时候上学的经历，别家的孩子每天放学后都有家长来接，只要一冲出校门就可以看到外面等着自己的父亲母亲。

    那些家长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点什么东西，不是吃的，就是一些哄人的玩意。

    接到自己孩子的时候，把东西给孩子，接过他们的书包，边拉着手回去，边询问一下学校里的事情。

    其乐融融，连天边的斜阳都是暖色的。

    只有他不一样。

    他没有家人来接，也没有钱买好吃的，更没有钱坐车回去。

    晴天日晒，刮风下雨，全靠他一双脚走回那个破烂的屋。

    他曾经也幻想过自己如果有父亲，将会是一片什么样的光景。

    然而只能是幻想。

    可是他没有想到，原来自己的家人这些年一直都在寻找他，从来就没有放弃过他。

    常文轩感觉到后面有人，转过身时，看到来人氤湿了的眼眶，他微微一愣。

    紧接着就是赶紧迎了上去，语气慌乱：“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哭了。”

    “在秦家过得不好？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你和我，我给你找回场子去——”

    他剩下没完的声音都在季南溪的一个怀抱里戛然而止。

    “爸……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儿子抱他了！

    还管他开口叫爸了！

    这明什么！

    这明儿子接受他这个亲人了！

    常文轩喜上眉梢，几乎连话都不利索。

    最后，他只好颤颤巍巍地抬起了手，抚上了季南溪的后背。

    这个向来坚强的男人，此刻竟也红了眼眶，沉声道：“好。”

    他下意识地以为，儿子在秦家待得不好，受到欺负了。

    “有什么事，和爸爸，知道吗？”

    不管如何，只要是受欺负，他就一定会为儿子摆平的！

    父亲的胸膛是宽厚而温暖的，这是季南溪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季南溪紧紧抱了常文轩许久。

    等他从怀里脱离出来的时候，眼睛已经是酸涩一片。

    正想话，脱口而出的便是一声响亮的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

    常文轩紧张道：“快快快，进屋里去，可别又感冒了。”

    季南溪摇摇头，问：“您为什么不进去？”

    外面那么冷。

    常文轩这不也是怕唐突嘛，也怕儿子对他产生抗拒，便没算进去。

    他把这事儿和季南溪了一下，后者点点头，想到了自己下楼时凶狠的目光。

    好像误会了。

    他还以为……是秦越故意不让他父亲进屋呢。

    “儿子啊，你看，你住在这儿经常生病，指定和这儿的风水犯冲。”

    常文轩改口改得特别快，暗暗搓手，怂恿道：“要不，就跟我回去了呗，你哥也在家里等着你呢。”

    门边不远处偷听墙角的张先辉和张妈：“……”

    想把人接回去就直嘛，扯到风水问题，倒也不必。

    季南溪抿着嘴想了一会儿。

    常文轩还以为自己太心急了，立马改口：“当然，这一切以你的想法来，我就是提议一下。”

    等着他回答的，并不只有常文轩。

    阁楼上还有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睛在默默注视着他们。

    他想离开吗？

    “我……”季南溪张了张嘴，对着常文轩希冀的目光，缓慢而又坚定道：“暂时先不回去了。”

    等他把秦越的腿治好，到时候再吧。

    听到答案，常文轩虽然失落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暂时不回去，也就是，以后有机会，是要回去的。

    呵呵呵，好，这是一件好事儿。

    望着他的笑颜，季南溪心头轻快，仿佛冥冥之中哪里有什么东西牵引他一样。

    他四处寻找了一番，最终把目光定格在阁楼上。

    刚刚的窥视感是哪来的？

    错觉吗？

    季南溪挠了挠头，忽视掉心头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