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辞的视角看, 柳虽然是个土地公公预备役，但是并没有对赵博文故意刁难，只是用相同的东西、相同的方式, 让赵博文有切身体会。

    体会了一次, 没有歉意, 那就体会两次。

    两次不行，那就三次。

    一个晚上不行, 那就多体会几个晚上。

    反正生魂砸不坏, 就算扎成筛子, 柳揉吧揉吧, 又能和新的一样。

    至于赵博文有没有真心诚意地产生歉意……脱离了肉身的生魂，也没有经过训练，大多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的格外直白。

    当然，赵博文在不算短的时间里，只能体会到痛。

    太痛了！

    还没两个拳头大的的玻璃辣酱瓶, 从高空坠落砸在身上, 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骨头被硬生生砸断, 发出清晰的断裂声。如果砸在皮肉多一点的地方, 内部的骨头也一样扭曲断裂。

    在他近40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痛苦，还反反复复，没有停的时候。

    疼痛、绝望，甚至产生陆辞其实被他砸死了, 现在是化成鬼来报复他的幻觉。

    原来, 被高空坠物砸到是这么痛的吗？

    他为了图省力, 随便一扔, 真的有可能把人砸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看到“化成鬼的陆辞”来到他身边，被砸得凹凸不平的生魂气若游丝：“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的不对，我不该乱扔东西……对不起……”

    “爸爸，你做梦了啊？”

    赵博文猛地睁开眼睛，感觉自己还浑身疼痛，耳边女儿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纱一样不真切。

    孙文茵隔着被子推了推他：“爸爸，你怎么哭了？”十几岁的少女穿着校服，看了看房门，凑到赵博文耳边道，“爸爸放心，你没工作了也不要紧，大不了去工地搬砖嘛。放心，我很快就长大，赚了钱养你。”

    赵博文下意识反驳：“我才不用去搬砖！臭丫头，赶紧去上学！”他拍了拍女儿的脑袋，抬眼看到站在门口脸色不好的孙饮香，“老婆……”

    孙饮香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醒了赶紧起床，明天你接送茵茵上下学。茵茵，走了！”

    等家门被关上的声音传来，赵博文才长长吐了一口气，掀开被子刚踩到地上，就条件反射似的一猫腰，像是在闪躲什么。过了好半天，他才磨蹭到卫生间，拿起牙刷又是一闪，看着镜子里苍白又憔悴的男人，突然抬手用力给了自己一巴掌，又用冷水泼了泼脸：“清醒一点。一会儿去给陆老师道歉，没错。得道歉。”

    好不容易收拾好自己，又勉强吃了一口早饭，他左躲右闪地坐到沙发上，才感觉好了一点，电话给高梅：“妈。嗯，我没事了。一会儿准备去陆老师那里……什么出具谅解书就用不着去了？话不能这么。这事是我做错了，我肯定得亲自去道歉。我老婆替我道歉是让她受委屈……我不心疼我老婆心疼谁？……你？我知道您也受委屈了……我……你是我妈，跟老婆能一样吗？妈！您也六十多岁的人了，能不能理性一点？您现在的房子都是饮香买的呢，哪里对你不好了？行了，您和阿姐培训考试一定要认真，我现在没工作，都得靠饮香养呢，没钱给你们交罚款。”

    “上门女婿怎么了？”不当上门女婿，他这些年工资都还不够现在房子的首付。别什么家里支持。他爸去世得早，他妈结婚后就没工作过，开销还不低。他工作之后，每个月工资一多半都得给家里，“要是不当上门女婿，我到现在还在租房子呢。茵茵不是挺好的嘛，为什么要生二胎？男的？我们家又没皇位。妈，我和饮香都是快40岁的人了，就算生的出孩子，谁照顾？您别您来照顾，当初茵茵生下来，您就来看了一眼……再饮香工作怎么办？我现在没工作，要是饮香的工作再出点事情，让我们喝西北风去吗？”

    至于孩子跟谁姓有什么重要的，总归是他的崽。他家崽多孝顺，还要赚钱养他这个老父亲。

    嗯，臭崽也要让他这个老父亲去搬砖。

    他突然觉得中年失业也没什么可怕的。女儿得对，大不了去搬砖！

    算了，先别纠结这些有的没的，还是先去道歉。

    昨天晚上的梦境还在眼前，他出门看了看电梯，感觉脑子一片晕眩，最后还是选择楼梯，步履蹒跚得像个拄拐杖的老人。

    道歉是孙饮香陪着一起去的。

    夫妻俩很明显歉意满满，手上倒是没拿什么东西，前后还没有十分钟时间。

    两人坐在车上，还一阵恍惚，没想到事情能这么顺利，甚至一分钱都没赔偿。

    赵博文感叹：“陆老师年纪轻轻的，格局胸襟真是和我不能比啊。我这么多年算是白活了。”

    “吸取教训就好。”孙饮香看着他时不时揉一下腰，“你腰怎么了？”

    “好像有点扭到了。回去经过药店，买个膏药就好。”赵博文皱了皱眉，也不知道时不时因为刚才神经一直紧绷着没什么感觉，这会儿怎么腰越来越疼，但是想到自己失业的现状，还是道，“下午我回去完善一下简历，争取早一点找到新工作。”

    孙饮香的工资早就已经比赵博文高出不少，加上赵博文的工资一半给高梅，剩下一多半用在女儿身上，倒是并不怎么在意他的收入：“嗯。我是想赔偿的事情。陆老师没要求，我们总不能真的一分钱不给。”

    “望乡现在可有钱了，没什么地方需要我们捐的。”赵博文是卧骄市人，住处原来非常靠近望乡，所以后来才在望乡买房。他有不少亲戚朋友就在望乡，对当地情况还算了解。想到房子，他倒是笑了出来，“我跟你，现在我们望乡的房子可值钱了。要不是限购，这波房价能长得比卧骄市里面还高，翻两倍不成问题。”

    孙饮香倒是不在乎：“我们是需要住的房子，涨不涨的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她想了想，“要不我们用陆老师的名义，捐一个希望学。我问过了，50万就行。”

    以前夫妻俩都属于高收入人群，孙家又有钱，没什么房贷车贷的压力。养着一个吞金兽，日子也过得非常惬意，但50万也不是一个数目。

    赵博文下意识道：“那茵茵的房子……”顿了顿，他长叹了一口气，“我以后努力工作。”

    孙饮香看了看赵博文，发动车子离开芯片厂，突然道：“感觉你这一次出了事情，人倒是变了。变好了。”

    赵博文想想也是，赞同地点点头，顺口问：“晚上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去菜场买。”

    不同于赵家对于晚饭菜色的纠结，陆辞就一点都不纠结，卡着5点下班，直接冲到对面超市，提了一大包……三大包面粉就往家里冲。

    共享单车骑进家里，让热情的保安骑出去停好，他就一头钻进厨房，开教程开始学习揉面。

    陆奶奶在厨房门外听大孙子在里面叨咕：“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

    一会儿又叨咕：“高筋、中筋、低筋。”

    隔着厨房的花玻璃门，陆奶奶戴着老花眼镜也看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出去摘了个桃子问：“吃桃子不？你做什么啊？”

    “先不吃。”陆辞低头看看面团，有些被问住，“我也不知道做什么。嗨呀，等阿水哥回来再，我先揉面。”

    揉面是一项体力活，陆家就没人愿意揉面的。平时想吃个需要揉面的面食，都是直接买现成的。

    陆奶奶充满忐忑地瞧了一眼，隔着盆也看不出什么，拿着桃子出去了。

    在韫城这里，谢宜冰通常回家的时间要比陆辞晚一些，等他回家的时候，陆辞已经得到了充分的锻炼，并且得到一盆面片、一盆面片和一盆面片，还有两只被面粉糊住的鹿蹄子。

    被谢宜冰拉着到水龙头下冲的时候，他还不死心：“我已经找到感觉了，很快就能揉成团了！”

    谢宜冰翻了个白眼：“你手上的面都比盆里的多，怎么揉？家里有厨师机不用？费这些力气干嘛？”

    “那不一样，我是想揉生魂。”他把柳对赵博文的操作给谢宜冰听，“这不是直接上手生魂不太好，还是先揉个面团练习一下嘛。我瞧柳这样这样也不难啊。”

    谢宜冰还真没揉过生魂，想了想道：“我晚点找几个生魂练练手，估摸着手感和面团肯定不一样。晚点再教你。”

    他洗干净手，让陆辞先吃桃子，几下就揉成三个光滑的面团：“去摘点葱，给你烙葱油饼吃。”

    陆辞摘了葱回来，手上还在比划：“我觉得我揉起来和你差不多，怎么就不一样呢？”

    谢宜冰把自己的手和他的手放在一起，对比：“你看看，我这个叫手，你那个叫蹄子。”

    鹿对老鬼进行了一番家庭教育，并且动用了武器——香葱。

    *

    作者有话要：

    柳的厨艺课堂

    柳(=￣ω￣=) ：取一个破烂的生魂。

    柳(▼ _ ▼)：不用加水。

    鹿(=￣ω￣=) ：那要加油吗？

    柳(▼ _ ▼)：不用，直接揉。生魂不沾手。

    鹿(￣ω￣;) ：啊，揉散了。

    阴差鬼o(*￣▽￣*)ブ：鹿大人，有空来地狱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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