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绮将军又开始找楚琛的麻烦了。”

    知道许渊最近几天都有空, 凌天璨就不甘寂寞地天天来找许渊聊天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这次似乎特别动真格一点。”凌天璨挠了挠头发, 道：“好像手里有什么证据一样, 的跟真的似的。”

    许渊挑了挑眉：“他什么了？”

    凌天璨手指在空中划了划, 发了几个链接给许渊：“就是这些......因为之前过太多次了，所以媒体大众都懒得每次都大惊怪的关注了。不过这次风将军找的地方, 都是中央官方的正式板块, 用词挺严肃的, 感觉有点意思啊——万一是来真的了呢？”那他绝对要拍手叫好，摆酒三天三夜来以示庆祝了。

    “……”许渊眉心微皱，点开链接认真看了起来。

    目前网络上流传着关于他的新闻, 主要分为两类。一个是报道他背叛地球、投靠外星的内容，理所当然的占绝大部分。部分则是完全相反的论调, 主张阴谋论，认为许渊是清白无辜被诬陷的。

    起初许渊还想着能否从这些地方里找到一点点有用的内容, 弄清自己当初的死亡真相，看多了，渐渐也就不抱希望了。

    因为这些新闻的发布者，其目的不论是哗众取宠吸引眼球，还是真心实意想替许渊申冤，内容大致上无非都是靠言语不轻不重的反驳楚琛，拿许渊当年为国为民的事迹替许渊“洗白”。嘴上得有声有色, 头头是道, 却没有一个人能像楚琛一样, 拿出确实的证据，来证明事实真相。

    所以视频下方的评论，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喝倒彩，狂喷发布者“叛国贼”，质问他们“替许渊话是何居心”。

    可这回的视频不一样，凤绮当着所有人的面，指名道姓出了楚琛的名字。摆明立场，要和楚琛不死不休，争出个对错来。虽然没有将许渊死亡当日发生的详细情况一一出，也没能证明楚琛的那些证据均属伪造，但却拿出了过去许多没有出现过的证明。

    其中更是有一个看似寻常，却让许渊脸色骤变，精神紧绷起来的证据。就是那忽然呈现在屏幕中央，黑白相间，形状诡异又玄妙的图案。

    一个许渊死前，曾在无边无际的星辰映照中看见过一次，刻印在外星战舰表面的军舰纹章。

    一个理应除了当年的死者之外，无人知晓的东西。

    ——不，或者，还有人知道，并且很熟悉。

    楚琛。当年和外星人联手，一起陷害许渊，害他死无全尸的主谋。

    可问题是，凤绮怎么会有这个徽章的照片？这个照片的来源，和他昨天的“新线索”是否有关？提供这个线索的人是谁？堂而皇之把这个照片公之于众的凤绮会不会遇到危险......

    越想越觉得不安，快速和凌天璨告别后，许渊将徽章的照片截图下来，通过昨天外星少女留下的秘密通道，发到了她的账户上。

    少女似乎是随时都在等待许渊的联系一般，很快便发了个视频通讯过来：“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是这个徽章的主人害死我的。”

    少女惊讶道：“真的吗？”

    许渊点了点头。

    “太巧了，不久前我还刚和他们了一架。”少女道：“就是我之前和你，吃了我一颗星球的那个虫族。在宇宙内恶名昭彰的，名声特别差，特别惹人讨厌。”

    “吃？”

    “就是你们人类字面意义上的吃。”少女：“投放虫卵到各个星球的附近，然后将那颗星球上的生物作为幼崽的食物。未成形的虫卵会钻进生物体内静待发育，发育后破卵而出的幼崽会继承那个生物的能力，进化成各式各样的‘怪物’……别提有多让人膈应了。”

    “就连你们也拿他们没办法吗？”许渊问。

    “怎么可能！”少女瞪大眼睛：“见一只就爆一只好吗？！只要不被联盟调查局的人看见我们虐杀就好，反正他们也是非法投放，谁都不了谁。”

    “那之前你自己的一颗星球被他们吃了的事……”

    这不就是证明，少女对于这种事情，也没有多少预防的能力吗？

    “诶，还不是因为一万多年前，虫族吸收了一个拥有传送能力的种族的基因。”少女无奈道：“自那以后，他们就大批量的把虫卵随机传送到宇宙的各个角落。因为没有规律，也没有开启传送门，所以防不胜防的，根本察觉不到踪迹。基本上都是一颗星球被吃的一干二净，新生的虫子满星球的到处乱窜，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渊回想起死亡前，那艘突如其来，出现在银河系内部的外星舰艇，脸色一沉。

    看来果然是这个“虫族”没错了。只有他们，才能在不开启传送门的情况下，不动声色地躲过宇宙联盟、以及地球的侦查，出现在银河系内。舰队上的徽章，便是那个证明。

    “不过你们地球现在还处于保护期，应该不会那么光明正大的下手才对呀。”少女：“肯定还是偷着来的吧。然后就不心被拍下了这么一张照片……要不你把这个照片交给我吧，回头我拿去宇宙联盟里去，狠狠的告上一通——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许渊听完这段话，脸色一变，有些不妙：“你是，这张照片，可能会对虫族不利？”

    “虽然不会让他们付出什么大的代价，但肯定能给他们带来不少麻烦的。”少女确定道。

    “……”许渊心下一沉。

    他算是明白，凤绮的计划是什么了。

    竟然拿自己做诱饵，去引诱那些虫族来找他。

    这可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事情啊，怎么能这么轻率。

    “你怎么了？”感觉出许渊的状态不对，少女关心道：“你身体不舒服吗？不会是寿命又要到了吧……不要啊……”

    许渊听完，都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虽然比起你们来是很短寿，但也没有那么短。只是在想些事情罢了……你之前你回去找虫族算账，是不是表明，你比虫族厉害？”

    “那当然了。”少女理所当然道：“必须依靠其他种族基因寻求进化方向的存在，本身素质就很脆弱。因为脆弱，所以才会不管和什么种族融合，都能被那个种族的基因左右，变成各种各样的新类别。要是自身基因十分稳定，别融合了，不发生矛盾，变成死胎才怪。”

    许渊恍然：“原来如此。”

    “不过话虽这么。”少女道：“但虫族亿万年的时间发展进化下来，就算是一个虫卵，战斗力也不是你们人类可以比拟的。卵的甲壳估计得有你们的旧式坦克那么坚硬吧，万一成型后拥有自由行动能力，就更难对付了。”

    许渊：“机甲也不行吗？”

    少女想了想，道：“那应该是可以的吧。不过我看你们星战网上的人都挺弱的，没几个人能——虫族繁衍很快的，一旦形成了一定规模，局面基本就是一边倒的形势了。”

    许渊沉吟。

    “哦，对了！”少女一拍掌，忽然想起一件事：“起这个——我好久之前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但你一直没出现，差点都忘记了。”

    “礼物？”许渊疑惑道：“是什么。”

    少女嘻嘻一笑，神秘兮兮道：“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

    “……他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为了不被看出破绽，那家伙把自己的记忆都做了更改。”

    傍晚，月明星稀。某处空寂无声的山谷中，凤绮正带领手下执行任务。

    看着屋外巡逻兵来来往往的走动，作为临时据点的钢铁城堡戒备森严。随手扯掉扣在衣领上最上面一节的纽扣，凤绮靠在窗边，一边观察下方动静，一边和言澈道：“之前我把他进医院接受治疗的时候，叫人在他身上做了实验。测谎仪，吐真剂这些东西当然都用过了，催眠诱导的手段也没落下，可是即便是半梦半醒，意识不清的情况下，楚琛也坚持许渊背叛了地球，和外星人勾结。”

    言澈：“他是这么的？”

    “千真万确。”凤绮道：“我亲自动的手，用了很多手段，他的回答都一模一样。你知道那种情况下的人是不可能撒谎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只要问了，他们都会一五一十的回答出来，根本不会思考或者隐瞒。当时我就很疑惑，楚琛一个没有经过抗审讯训练的普通人，怎么做到当着我的面出那种话来，一口咬定许渊投了敌。若不是我对许渊很了解，清楚他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随便换一个人听了那种状态下楚琛的话，肯定就直接信了。”

    言澈：“也就是，他当时并没有撒谎。脑海中的事实告诉楚琛，许渊确实是投敌了。”

    “可不是吗，当时一直弄不明白怎么会这样，现在回头想想，就全都得通了。”凤绮嗤笑一声：“还真是心思缜密。知道我会背地里对他下手，怕自己经受不住审问会不心出真相，干脆就把记忆里的东西全都照着他的意愿改了个遍。这样不管是测谎还是催眠，无意识间出来的‘实话’也都能符合他准备好的内容——那个该死的家伙，竟然连这种事情都能做到。”

    楚琛就是算准了凤绮会无视那些他拿出来的一堆铁证如山的证据，直接找他本人下手。也清楚决心追查到底的凤绮，为了达成目的私底下会对他动用些什么“不能与人言”的过火手段，所以一开始就提防着这点，事先改变了记忆。

    这样一来，就算凤绮再怎么想方设法逼他出真相，真相也早就随着他那些被改动过来的记忆一起，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再怎么查，也查不出来。

    毕竟，就连楚琛本人都不清楚，自己当时具体做了些什么。

    言澈：“记忆都被更改了，他怎么确定是自己诬陷的许渊，然后继续和外星人保持联系。”

    “这还不简单吗！”凤绮道：“记忆虽然变了，但内心残留的感情，和他本人的性格可不会变。楚琛既然有心想要害许渊死，那这肯定不是一朝一夕间突然产生的念头。他将来算做什么事情，他自己比谁都清楚。就算中间的记忆被做了更改，楚琛忘记了自己和外星人接触然后害死了许渊的事实，可被换过来的记忆偏偏又是‘许渊投敌’这种惹人发笑的内容，只要回过头来稍稍一琢磨，楚琛就能推算出来事情背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言澈：“感情和性格吗……”

    仅仅靠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楚琛就能否定掉那些自己亲手提供出来的完美无缺的证据，在“大脑被自己动了手脚”这件事情都不记得了的情况下，凭借自身对自身的了解，忽视掉那些所谓的“记忆”，推算出当时的所作所为，还原真相。

    这种事情要是放在言澈身上，估计是想都想象不到吧。

    “你可能理解不了这些事情吧，感情啊，性格啊什么的。”凤绮道：“反正抛开这些事情不谈，我这些年之所以那么确定是楚琛害了许渊，就是因为除了楚琛这个许渊不会提防的身边人以外，没有人可以那么轻易的在层层把守中，在许渊毫无抵抗的情况下将许渊杀死——就算是你也得花点功夫。楚琛肯定也心知肚明，知道杀死许渊的人就是他——即便他可能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具体是怎么杀死的许渊。”

    言澈自然清楚害死许渊的人是谁，只是眼下讨论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更重要的是如何为许渊复仇：“许渊身死对楚琛而言有弊无利，除非有更大的利益驱使他这么做。”

    凤绮依靠在窗户上的姿势换了换，探头往下方仔细看了两眼，把言澈没完的话完：“那个利益就是外星人给予他的好处。记忆被更改了的楚琛一定会给自己留后手，让自己可以在即便没有了记忆的情况下，也能快速联系上外星人。不然他之前做的那么多事情就都白费了。”

    言澈听出了凤绮的弦外之音，心念电转，飞快想到了什么：“所以你拿自己做诱饵，放出消息引起楚琛警惕。引诱楚琛主动联系外星人，对你下手。”

    凤绮轻声笑了笑，目光看着楼底的某处角落，若隐若现反射出来的不自然金属光芒，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身上衣服，开手腕上的机甲枢纽：“是啊——这不就沉不住气的，过来了吗。”

    言澈听出不对，正色道：“你不是去执行任务吗？”

    “是去执行任务了，不过任务早在刚才一个时前就被我解决，接下来就是我的个人恩怨了。”凤绮道：“这边我来牵制，你想办法趁机查出这群人的来历吧——为了逼真，我可是连人手都没敢多带，下血本给你制造出来的机会，不要浪费了。”

    话音刚落，哐当一声巨响，凤绮脚下站立着的城堡开始摇摇晃晃震动起来。天花板如易碎品般噼里啪啦往下掉落，墙壁在巨力撕扯下瞬间裂成两半。地动山摇之中，漫天灰尘飞舞。

    只见明月之下，一个蜿蜒开来数里长，深度高达数百米的巨大沟壑，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山谷之中。宛如地面上的一道狰狞伤疤，将那硕大无比的军事堡垒，瞬间吞噬进了地底深处。

    通讯被迫断，言澈眉头一皱，按下部队内的通讯，快速道：“第一、第三部队，全员集结！”

    回过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屏幕。凝视半晌，口中响起一句微不可闻的自言自语。

    “……不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