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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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什么人, 为什么会在这里坐?”尺娜见他不话,便略歪着头询问他,这个年轻男人盘腿而坐的姿势, 与她们部落里女萨巴修炼时的姿势一模一样。

    “我坐在这里冥想。”年轻男人微笑着选择后一个问题答道。他的身份特殊, 自然不能对一个陌生姑娘透露。

    “冥想?冥想是什么?”她听不懂,但不等他回答,便自言自语地道,“我知道了, 你是苦修者, 对不对?”

    据苦修者除了少量饮水,能一个月不食用任何东西,而且他们修行往往选择在风景优美又远离人群的地方。

    年轻男人苦笑摇头, 暗想这个少女怎地这么多问题,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叫尺娜,你叫什么名字?”尺娜又再度问道。

    “我叫夕昙, 夕阳的夕,昙花的昙。”年轻男人如实报出自己的真名。

    “昙花是什么花, 比我手中的花还要美吗?”她晃了晃手中采的那束野花。

    “没有你手中的花美。”夕昙摇首。

    “我要继续去采花,你跟我一起去吗?”尺娜一脸期待的望向他。

    夕昙犹豫了一下, 见她眼中闪着隐隐祈求的光芒, 终究不忍拒绝, 缓身而起, “走吧, 正好我也想四处走走。”

    尺娜立刻笑逐颜开,转身走在了前面。身为部落首领的女儿, 她没有什么朋友,总是一人玩耍, 如今遇到一个年轻男人,又愿意陪她一起游湖,她兴奋得一路跑跑跳跳。

    夕昙不远不近地跟在她的后面,看着她不时弯身采花,这个充满活力的少女,给他清修的日子带来一股别样的精彩。

    尺娜采夠了花,便找地方坐下来,开始编花环。夕昙保持着一个身位的距离,陪着她席地而坐,见她手指灵巧,拿着那些花草翻来覆去的摆弄,不一会儿就编好了一个美丽的花环。

    “你给我戴上好不好?”尺娜将花环随手递给他,她没有男女有别的意识,只是觉得这里没有镜子,怕自己戴不好。

    夕昙怔愣片刻,还是接过了花环,倾身向前替她戴在头上,少女特有的幽香气息扑面而来,他强自压抑内心泛起的涟漪,赶紧退回到原位。

    尺娜抬起一只手微扶着花环,含笑问道:“好看吗?”

    “好看。”夕昙淡笑回答。

    尺娜抬手望了望天,忽然失落地道:“我该回去了,不然阿妈又要罚我几天不出门。”

    夕昙陪她一起站起来,尺娜刚想转身离去,好像想起了什么,“你明天还在刚才那个地方坐吗?”

    夕昙点头,“我要在这里再呆七日。”

    他是来圣湖边辟谷的,已经呆了二十三天,要满三十天才去下一个地方。

    “那好,我明天再来找你,还是在你之前坐的地方。”尺娜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临走前还朝他挥挥手。

    等她回到家中,侍女佩玛不禁抱怨她四处乱跑。原来过几天大君夫人就要到她们女族部落巡游,部落首领早就吩咐所有人,随时做好迎接大君夫人的准备。

    尺娜所在的女族部落在罗布圣域东南地区,由东震大君管辖。罗布圣域是最神圣的地方,那是圣王的居所。圣王是四方十六族的最高统治者,下设四位大君代为管辖四方十六族。东震大君负责管辖的就是东方四族,女族只是东方四族之一,有大部落二十多个,在十六族中势力最为弱。

    尺娜的母亲丽夫人,正是女族中一个部落的首领,她不仅人长得美貌,而且长袖善舞,深得大君夫人的器重,听大君夫人要来巡游,提前半月就开始各项准备,务必要让大君夫人宾至如归。

    “阿妈也真是题大做,不过是大君夫人过来游玩,好好招待就是,何必闹出这样?”尺娜实在不懂母亲为何要如此尽心。

    “我的姑娘,这话可不能浑。”佩玛探头见四周无人,赶紧将门关好,“若是让人传到了大君夫人耳中,就连咱们尊主都要跟着倒霉。”

    她口中的尊主正是指丽夫人。

    “大君夫人也是女人,只不过身份尊贵些罢了,你干嘛怕成这样?”尺娜年纪尚轻,性子单纯,等级的观念并不太强。

    “姑娘,人家大君夫人生活在繁华的城里,住的都是高高的金顶宫殿,侍女成群,一句话就能决定我们这些奴仆的生死。我当然怕她啊!”佩玛撇嘴回答,她一个的侍女,别大君夫人,就是丽夫人弄死她,也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

    “好了,你扯那么多干什么。我知道了,我每天只是出去散散心,一个时辰就回来,不碍事的。”尺娜今天刚认识了夕昙,以后几天总算有人可以陪她一起玩,她才不愿被关在寨子里。

    “姑娘,你就让奴婢省省心吧,否则奴婢又要被尊主责罚了。”佩玛不过大她两岁,根本管不住她。

    因为尺娜不听话,佩玛代主受罚,没少挨丽夫人的骂。

    “好了,好了,你就别唠叨了,我都知道了。”尺娜将侍女推出门外,如今她正想着要做几道点心带给夕昙去吃,哪有时间跟佩玛闲扯。

    第二天中午过后,尺娜拎着一个精美的漆木食盒,欢欢喜喜地跑到圣湖边,果然看到依然在那里坐的夕昙。

    她悄悄地走过去,准备吓他一跳,可是还没等她近身,夕昙就睁开了眼睛,含笑同她问好,“你来了?”

    尺娜觉得没意思,扁了扁嘴,可又被他那幽深的眼眸吸引,好像什么事都瞒不过他这双眼睛。

    她坐到他身旁,将食盒放在地上,一层一层地开平铺在地上,“这是我做的点心,你尝尝!”

    夕昙低头一看,食盒里摆着三样点心,每样四块。有格桑花样的,有叶子样的,还有云朵样的,看上去都十分精致,倒是令人食指大动。

    “可惜我在辟谷不能吃东西,不过还是谢谢你,尺娜姑娘。”他拒绝了她的好意,可又怕她难过,因此完又暗中观察她的神情。

    “没关系,等你辟谷完我再做给你吃好了。”她虽然有些失落,但还算善解人意,便自己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你今天还要编花环吗?”夕昙不知道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平时都玩什么,以为她每天都要采花玩耍。

    尺娜摇摇头,托着下巴道:“今天我想去喂动物,反正你也不能吃这些点心,还不如喂给它们,省得浪费了。”

    夕昙见她如此有爱心,倒是心下喜悦起来,主动帮她收拾好食盒,拎在自己手上,“那我们现在就去!”

    尺娜站起来笑着点头赞同,夕昙见她嘴角处有点子渣子,下意识地用手捏着白色的衣袖替她擦拭。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躲闪,反倒是夕昙忽然觉得自己的举止过于唐突,呐呐地收回了手。

    少女内心升起别样的感觉,她非但不排斥他的亲近,竟然还有点隐隐的期待,见他不好意思起来,便大方地伸手拉住了他,展颜一笑,“走,我们去喂动物!”

    她没有直接拉上他的手,只是隔着他宽大的衣袖拉住他,可是依然能感应到他手心的温暖。

    夕昙拎着食盒被动地跟上她的脚步,他同时也感应到她的手温,甚至隔着衣袖他都能感觉到她皮肤的细滑,当下心中一荡,不由自主地凡事都依从着她。

    湖边最常见的动物就是土拨鼠,它们一见有人喂食纷纷涌了过来,两人蹲在地上,将点心掰成一块,慢慢地喂给它们。

    自此之后的每一天,尺娜都会想方设法地寨子里溜出来,到圣湖边找夕昙谈天玩耍。除了喂动物、编花环,他们还会去附近的山坡上寻觅珍稀植物,或是在湖边烧水饮茶。

    时光飞逝,等到第七天尺娜再出现时,面上却露出了愁容。

    “你今天怎么不高兴,被你阿妈骂了?”夕昙自然察觉到她的异常,不禁关切地询问。

    “你明天就要离开了,对不对?”尺娜昨晚躺在床上,扳着指头一算,已经到了七天,正是夕昙要离开这里的日子。一想到要分别,她的心居然开始刺痛,就像针扎在手指头上一般。

    她辗转反侧,一夜都没有睡好,等醒来后才发现已经快到中午。似是怕再见不到夕昙,她连午饭都没吃一口,洗漱完毕匆匆地赶了过来,直到看见他坐的身影,才彻底送了一口气。

    “是的,我在这里辟谷期满,该回去了!”夕昙不忍见她伤心难过的样子,可是他又不得不离开,因此特地避开她的眼神回答。

    “你就不能多呆几天吗?我好不容易认识你这么一个朋友,你若是走了,就再没有人会陪我在这里游玩了。”她凝视着他,期望他可以应承多留几天。

    “尺娜姑娘,即便我走了,以后你也会遇到其他人,也会结交新的朋友。”他终于抬眼正视她,“我真的要走了,真的不能多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