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妖怪影子临近, 卓云舒跟“夏萧”二人悄悄趴舱室的玻璃下，借着一点月光看清了走廊上渐行渐近女海妖的脸。

    卓云舒倒抽一口凉气, 虽然早就做过一些心理准备，但此刻看到的女人可比游戏中的半人半妖的NPC形象更加狰狞。

    扑通扑通，心跳的更快，是太过紧张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

    Joker此刻已经游走到他们的窗下，根本不用看，她就感应到窗户后有两双窥探的眼睛。

    滋滋滋——剪刀般锋利的手掌顺着墙下的铁皮往上滑，一直来到玻璃窗上贴住, 故意装作没有发现卓云舒左看右看，恐吓：“东西真会藏, 如果被我捉到的话......”她对着窗户居高临下，裂开嘴露出锋利的锯齿状鲨鱼牙口：“先洗干净，剃毛, 再泡冰水二十四个时后切片，这样鲜切的肉最嫩。啊，先从哪里吃才好呢？”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嘴里吸吸溜溜, 仿佛口水都藏不住要滴下来：“臀部的肉应该最肥美最嫩才对。但是......”妖兽又做出一副思考状，墨绿色的眼睛转了转：“大腿肉肥瘦正好，还有腱子，比较有嚼头。”

    又晃了晃满头触须飞舞的脑袋, 鲜红的舌尖舔了舔嘴角：“这样一想, 胳膊肉也还不错，胸肌应该也很好吃。切的方方正正煎炸煮烤，骨头用蘑菇煨汤，再撒点来自圣玛利亚海域的欧芹粉和来自蓝星的黑胡椒海盐碎末......一个卓云舒够吃上三两天了。”

    躲在窗户下的卓云舒：......虽然不知姜琦此刻到底还有没有理智, 但她的煨汤的方法显然不对，如果是排骨的话，放萝卜和产自湖海星的雪藕才最香。

    啊，怎么这个时候竟然想这种东西！

    琦琦现在是妖兽状态，真的有可能会吃人。

    他一拍脑门，回归现实，开始瑟瑟发抖。

    旁边的方片A亦装作害怕，悄悄附在他耳边：“她是什么怪物，为什么嘴里会叫着卓老师你的名字？”

    卓云舒并不想暴露姜琦是兽人的真相，只压低声音告诉“夏萧”，这是存在于维克多号的机械海妖，和之前在甲板上参赛的那些高仿真机器人一样，都不是真的，只是这艘船自带的NPC：“你跟甜豆就呆在这间贵宾室，哪儿也不要去，等我找到姜琦，弟弟和林主编，就来跟你汇合。”

    “你要去哪儿。”卓云舒刚一起身，手腕就被夏萧扣住：“这间贵宾室才是最安全。”

    “所以你和甜豆就好好呆在这里！”窗外的海妖完那番话后已然走远，卓云舒推开夏萧悄悄走到门边，贴着门缝看着姜琦远去的背景，她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应该是进入床舱内部，不知到底是要上还是要下去，万一弟弟和林主编遇到姜琦......所以他一定跟去看看。

    方片A还想跟着卓云舒一起跟踪Joker，但甜豆却忽然于此时醒了，朦朦胧胧的叫他：“爸爸，我要上厕所。”

    方片A无可奈何，如果放任甜豆不管，肯定是不符合“夏萧”人设。

    无奈下只得叮嘱卓云舒心，自己和甜豆留在了床舱。

    甜豆上完厕所出来，歪着脑袋看他：“爸爸？”

    等在厕所门口十分不耐烦的方片A：“现在知道叫爸爸了？”

    甜豆嘴巴瘪了瘪，大眼睛里瞬间溢满泪水，冲上来两个拳头就锤在方片A的腿上：“爸爸不是爸爸，你还我爸爸。”

    女孩一闭眼，两串眼泪就往下直落，瞬间滴到方片A的皮鞋上。方片A本来想训斥她，但这种情况下，逻辑算法给出的最好方案是安抚，所以方片A俯身抱起女孩走到沙发旁坐下，一边用手指替她擦了擦眼泪，一边温言：“甜豆，你好好看清楚，我到底是不是你爸爸？”

    女孩哭声逐渐停止，她瞪着黑黝黝的眼珠上下量他，方片A自信自己联邦最新版本的机械身体可以骗过所有人。

    但甜豆还是：“你不是我爸爸。”

    “为什么？”

    “因为爸爸的身上有香香的味道，你没有。”

    “就因为这个吗？”方片A想了想：“爸爸以前总是用香水，但这几天没有用，所以身上才没有香香的味道。”

    “真的吗？”甜豆表情透出点疑惑，又：“爸爸每天晚上睡觉前，有空就会给我讲故事，你没有给我讲。”

    方片A：“讲，爸爸今晚就给你讲，我系统......啊不，我脑子里有一万零一千个童话故事，甜豆一定会喜欢的。”

    “爸爸还会唱好听的歌。”

    方片A：“这是当然，我会唱几百年来所有的流行歌曲还有儿童歌谣，甜豆可以随便点。”

    甜豆：“可我爸爸不会那么多歌。”

    方片A：......立刻抓取了一段夏萧的回忆，嘴里哼出了夏萧常哄女儿睡觉时的那首安眠曲。

    甜豆愈发疑惑起来，等方片A一曲唱完，她已经快被机械人抱在胳膊里摇睡着，只是女孩一直不断的觑着眼睛看他，表情将信将疑。

    方片A见状，立刻更加努力的模拟起了夏萧的神态和语调：“甜豆豆，豆豆，吃饭睡觉......”故意留半句。

    甜豆立刻接下句：“爸爸。”

    方片A：“是豆豆。”

    甜豆：“爸爸。”

    方片A：“好好，爸爸。”抓起甜豆一只手在自己胳膊上了一下：“现在可以睡了吧。”

    甜豆：“还差。”

    方片A：“还差什么？”

    甜豆撅着嘴，又觉得眼前的男人是爸爸，又感觉不是爸爸：“你不会忘了吧？你自己！对了，我才承认你是爸爸。”

    方片A：......攥紧了拳头，立刻用电波沟通被束缚在总控室的夏萧，对他开放了自己的视角，和刚刚经历的所有画面【你都看到了吧，快点告诉我到底还差什么，你这个女儿实在太难搞定】

    等了十来秒，那边没有回复，方片A又威胁【不要让我真的失去耐心，这艘船上，一切都是我了算，我知道你知道我不可以伤害人类，但将一个女孩关在房间里，任她自生自灭，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船上发生的一切总控室的夏萧差不多能掌握百分之八十，眼下他既是船，船既是他。除了没有监控的贵宾室，船上每一个角落他几乎都了如指掌。

    但透过方片A的高晶体人造眼膜，看到“怀里”甜豆的第一眼，纵然大脑已经被占据了百分之八十的容量，铁椅子上的夏萧那双碧蓝的眼底还是氤氲出了雾气。

    方片A【快！】

    不能，不能，了的话，那个机械人就要真的取代他了，如果机械人被甜豆承认是父亲，那他又算什么？

    但方片A继续又威胁，要将甜豆独自扔在贵宾室。

    如果孩子一个人睡在房间里，醒来看不到爸爸，一定会超级害怕。

    两行眼泪自夏萧眼底淌出【还有晚安吻，每天晚上，只要是我哄甜豆睡觉，都会给她一个晚安吻。】

    原来如此，方片A立刻对怀里的女孩：“爸爸当然没忘，是晚安吻对不对？”完低下头，在女孩脑门上啵了一口，直起身子：“好了，我的公主现在可以睡了吗？”

    甜豆这才笑起来，又对他勾了勾手指：“爸爸，你头再低一点。”

    方片A再次低下头，甜豆用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也吧唧一下在他脑门上印了一个重重的吻：“晚安，爸爸。”

    女孩完这话，很快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方片A身子僵了僵，伸手摸了摸湿漉漉还带着女孩口水的脑门。

    就在刚才那瞬间，他的逻辑系统整个闪了闪屏，出现了很多紊乱并且不合逻辑的数据流，连带着人造心脏，也发生了强烈的震动和挤压。

    【听到了吗，她叫我爸爸了。】方片A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一点笑容，自得其乐的想着，给人当爸爸的感觉还不错。

    【我想我可以做个好爸爸。】

    .......

    卓云舒很快闪身出门，悄悄跟上了海妖的背影，多年练舞的经历他脚步足够轻，在屏息凝气的情况下，他的跟踪可以普通人是极难发现。

    但JOKER可是妖兽，鼻子超灵，从卓云舒跟上她的那刻起，她就已经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气息。

    她自顾自在前面游走，偶尔停下来装作找人。就这样一兽一人在维克多号黑暗的内舱中部晃荡，卓云舒就像个尾巴一样不远不近的离她约莫百米左右距离。

    Joker七拐八扭，愈发深入船体中部，视线也愈来愈黑，不知什么原因，这里的走廊几乎没有壁灯，偶尔挂着一盏柴油灯，也如莹莹鬼火，几百米才见一点光亮。

    卓云舒跟到了一个旋转的铁楼梯前

    楼梯外面原本上下两侧都是用锁链给牢牢封死，但姜琦刚刚走过，随意就扯断了铁链，然后她的身影定了定，就不见了。

    他现在所在的楼梯即可以通往上方，也可以通往下方

    姜琦会去哪里？

    卓云舒抬头瞧了瞧，上方的楼梯空间隐隐透出光亮，应该是回之前那些参赛者所在的集体船舱。

    而通往下层的铁梯，光是看一眼人脑子就要眩晕，黑漆麻乌一片，仿佛通向十八层地狱一般。

    卓云舒站在原地想了想，转身回到之前路过的柴油灯的走廊，取下了那盏昏昏沉沉的柴油灯拎在手里。

    之后毅然决然的一咬牙，踏上铁梯，往下走去。

    等在楼梯上一层拐角，偷偷瞧他行动的海妖Jo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