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钟鸣鼎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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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头一次看见别人在你面前自尽,一时有些缓不过神儿来。

    被周莺莺推了一把,你像个真正的下人那样点头哈腰,随便找了个丫头问了一嘴,便向柳郎中住的院子跑去。

    柳郎中是钟家的贵宾,他年纪轻轻却医术了得,钟山爱美人,这些年里被美色掏空了身子,全靠柳郎中帮他调养,钟山才能大展雄风。

    你加快了步子,怕再耽误些便救不回二姨娘的命。

    等等,自尽?

    几个模糊的片段极快的从你脑海中闪过,残阳如血,以及刻在记忆里的钝痛。

    你古怪地顿了顿,突然想起顾池是谁了。

    当年你自杀时,是他闯进你的房间救了你一命,而你以自杀的方式从游戏世界里出来时,他恰好是你的主治医生。

    原来他接近你是为了林璟啊,你恍然大悟。

    你到柳郎中的院子时,他正在晾晒药材,见到是你,还纳罕地看了你一眼:“是金雀啊,你此刻不是应该在你家老爷的灵堂吗,来我这院子里做什么?”

    “您快走一趟吧,才刚二姨娘自尽了,再晚些人恐怕就没气儿了。”你一口气没喘匀便吐出一大串话,险些被口水给呛着。

    柳郎中如玉般的脸上没什么变化,甚至微不可察地冷哼了一声,你怪异地看向他时,他才拿起药箱,向你露出个干净到有些刻意的笑:“金雀哥,前面带路吧。”

    你微微颔首,走在他前面两步,心里却莫名觉得不安,余光时不时瞟向斜后方的影子,确定他的位置。

    “钟老爷英年早逝,留下这么一群如花似玉的妻妾,实在可惜。”影子倏地朝你靠近,“金雀哥也觉得开心吧?”

    你一怔,警惕地与他拉开距离,发觉这举动太过火,你不卑不亢地转过头与他对视:“柳郎中是我家老爷的贵客,我家老爷并从不曾怠慢郎中,柳郎中何出此言?”

    柳郎中眉心微微蹙起,无奈地苦笑,一副被你冤枉却不好意思责怪你的模样:“我何曾讲话,金雀哥莫不是幻听了,要我替你把脉吗?”

    与他纠缠对你可没什么好处,你微微摇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对不住了,我家老爷死得蹊跷,的也是悲伤过度,还请柳郎中不要跟的计较。”

    柳郎中微微勾起唇角:“哪里的话,你家二姨娘不是还等着吗。”

    接下来他倒没再什么过分的话的话,好像刚刚不过是你的错觉。

    他在试探什么,柳郎中的反应,让你很难觉得他不知道内情。

    二姨娘那一下子是用了狠力气的,额角撞出道很深的口子,泊泊的流出鲜血,这会儿已经不省人事了。

    柳郎中确实医术高超,他施了针后,二姨娘额头的口子也不涌出血了,只是人还昏睡着。

    柳郎中提笔写了张方子,递给二姨娘的丫头:“你家姨娘得静养,照这个方子抓药,两碗水煎成一碗水喂她服下。”

    他的声音温润,如质地上好的玉石,让人听着就放下心来。

    玉琴的丫头道谢后,跑着出去叫人抓药回来。

    “这玉琴,真是让人不省心,今儿是什么日子,她还闹这么一出。”周莺莺虽是这么,却松了口气。

    柳郎中的目光落在周莺莺身上,顿时柔和了许多:“钟家的担子落在夫人肩上了,夫人也莫要太过劳累,否则这些妇女孩童就真没有倚靠了。”

    周莺莺听他如此,不由面色一变,许是估计着人多,倒没什么。

    “哎呀。”平安捂着肚子叫了一声,“柳郎中,您快替我快快,我这阵肚子疼得厉害,怕不是刚刚受了惊吓,胎儿出了差错。”

    你敏锐地察觉到柳郎中不动声色的与周莺莺对视一眼,周莺莺对他使了眼色,柳如生才走近平安。

    “或许是受了惊吓,四姨娘有产的迹象。”柳如生用干净的帕子擦了手,“我为您写个安胎的方子,不过四姨娘平日还是多卧床休息吧。”

    平安松了口气,下意识捉住了你的手。

    你一惊,猛地甩开了她,平安飞快地瞟了你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只是不论怎么看都有些落寞。

    你心中惊疑不定,袖子下的手臂密密麻麻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不是什么被女人碰到后的应激反应,你还没矫情到那个地步,只是突然有些不好的猜测。

    不受宠爱的妾和老爷的书童,这两个词摆放在一起属实太过暧昧。

    “金雀哥,四姨娘还怀着身子呢,你可当心些。”柳如生着劝诫的话,可你分明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

    再看去时,他的眼中又只剩纯粹的关切,浓度高到像是可以伪装出来的。

    对,刻意。

    你了个激灵,终于察觉到是哪里不对了,自从见到柳郎中开始,你便觉得他好生奇怪,仿佛他医者的纯净是刻意伪装出来的,而内心却蛰伏着一只伺机而动的毒蝎。

    你的视线扫过他和周莺莺,最后是平安,你不知道他们和你之间有怎样的纠缠,但看这模样,总不会是好的就对了。

    “弟妹,弟妹,弟妹可还在?”一看上去大概而立之年的男子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涕泗横流,他一把握住了周莺莺的手,“弟妹,我钟贤弟难道真的不在了吗?”

    周莺莺面色一僵,试图抽回手,可男人力气太大,一时不能成功。

    你连忙迎了上去,将男人扶在椅子上坐下,暗自鄙夷,这群人到底要不要一点儿脸了,人家丈夫才刚死,就急着来揩寡妇的油。

    “尤大爷,我家老爷,我家老爷昨夜里真的去了,您节哀。”你语气悲怆,好像真难过的不成样子似的。

    男人名叫尤嵩,是钟山的好友,平日里最不好干正事,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花楼里有名的窑姐就没有没和尤嵩有过鱼水之欢的。

    尤嵩这人最是缺德,早前还曾将钟山灌醉,哄着钟山将钟玲许配给他儿子尤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