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钟鸣鼎食(十四)
你上次这么尴尬还是这次。
你不着痕迹地望了平安一眼, 确实是一家人。
饭桌上的位置都是按先来后到尊卑贵贱的规矩排好的,钟山坐主位,周莺莺是主母,坐在他的右手边,平安近来受宠,坐在他的左手边。
犹豫了一番,你坐在了周莺莺左侧,平安右侧,也就是钟山活着的时候的位置。
玉琴偶尔目光偶尔略过你,都带着一阵难以言喻的感伤,在座的这些人里,她或许是对钟山感情最深的那个。
你也捉到几次钟玲瞟向你的目光,她像只迷途的鹿,眼神中含着怯意,你明白钟玲对你没什么异样的情愫,但她看的多了,总叫你想问一句:你看我像你爹不?
周莺莺不大看得上你,自从你坐在她身侧,她周身的气压低的叫你几乎大气都不敢喘。
你暗自啧了一声,死要面子活受罪,她若是开口不让你来,哪还有其他人作妖的份儿?
翠云饶有兴趣地向你看来,还不忘伸手将杏仁豆腐捞到自个面前:“金雀最近在这个家里混的风生水起呢,虽然老爷没了,你还能替咱夫人办事儿。”
玉琴眉心微蹙,似乎不大赞同,但也没什么。
钟玲一脸天真:“姨娘这话是怎么的呢,爹娘本就是夫妻,金雀侍候夫人也是应该的。”
钟少聪偷偷伸出手,试图染指翠云的杏仁豆腐,不料被翠云抓了个正着,翠云剜了他一眼,钟少聪便悻悻地缩回了手。
玉琴留意到这一幕,恨铁不成钢地戳着钟少聪的脑袋:“你啊,这个没用的,就知道吃。”
翠云听了这话,心里不舒坦,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周莺莺哼了一声:“你知道的倒是清楚,怎么,你撞见我叫他去办事了?”
“金雀没同您吗,我们在后门遇见了,金雀送他亲戚回去,但奴家这想着,金雀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哪来的亲戚呢?”周莺莺这话本意是威胁她,叫她收敛些,没想到翠云蛇迎棍上,暧昧一笑,“结果您猜怎么着,那人啊是个郎中,只是不知金雀叫个郎中来做什么呢?”
周莺莺从来都知道你是个蠢的,没想到你会疏漏到这个地步。
你一怔,不敢抬头看周莺莺的脸色,你一点资料都没有,所有信息纯靠试探摸索,你哪里知道金雀是什么背景?
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绝不能这件事与周莺莺有关。
“是平安疑心老爷的死因,所以叫金雀去请了郎中。”平安叹息一声,“平安觉得,金雀是伺候老爷的,办这件事再可靠不过。”
翠云喔了一声:“那你查出什么来了?”
平安朝你抬起下巴,示意你。
玉琴捏紧了手里的帕子,钟玲也提了一口气,盯着她们的目光,你:“郎中只老爷是被毒死的,却查不出来中的是什么毒。”
钟玲惊呼一声:“那岂不是,家里的每个人都有嫌疑吗?”
玉琴叹了口气:“家里藏着这样心思歹毒的人,实在叫人不能安心。”
“既然是中毒,那不就好了。”翠云微微一笑,“还请夫人叫金雀去细细地查,这家里的人哪个最近买了毒,顺藤摸瓜,自然就能找到幕后的凶手。”
“翠云,你最近很是闲不住啊。”周莺莺意有所指,“连我遣金雀做事,你都要过问一二,家里的账如何走 以后是不是也要问你了?”
一个妾罢了,哪儿来的脸教她如何做事?
翠云捏着筷子的手一顿,绽开笑颜:“奴家也不急,但夫人既然了,那翠云便顺便提一嘴,家里的财产,夫人想如何分配呢?”
在蹬鼻子上脸这一块,翠云一向是有些天赋的。
桌上的人的动作都停住了,几双眼睛一齐看向周莺莺,就连玉琴也忍不住竖着耳朵听。
钟家家大业大,指缝里漏出些残渣都是许多平民百姓一辈子都见不着的财富,谁又敢自己对家产毫不在意呢?
你几乎要将头埋进胸膛,老天爷啊,这话听了确实不会被灭口吗?
周莺莺额上的青筋崩出,她眸色晦暗,一个个扫过在座的女人们。
这些人虽然表现的无害,可周莺莺心里明白,这些女人都是藏着獠牙的老虎,随时准备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周莺莺结果如意递过来的帕子擦嘴,漫不经心地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不如和我。”
众人皆是沉默,谁也不愿意做第一个得罪周莺莺的人。
翠云没理这群有贼心没贼胆的,啧了一声:“翠云和姐妹们不同,翠云没有子女,以后不准是要改嫁的,不敢与大家平分,但翠云也算伺候老爷一场,总得给翠云后半生个保障吧。”
别人怕周莺莺,她可不怕,她翠云烂命一条,享福了赚了,若是死了也赶早下辈子投个好胎。
既然有人开了先河,后面的话就好了,玉琴摸了摸钟少聪的脑袋:“聪哥儿是老爷唯一的儿子,不敢继承家业,但再过两年便也能替夫人抗下钟家的担子了。 ”
玉琴更狠,将话的卑微到尘埃里去,可人家一张口便是钟家的基业。
钟少聪不明白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只专心啃排骨,眼神时不时四处乱飘。
“玲儿是女儿,自知是没有资格继承家业的,玲儿也不做他想。”钟玲乖巧地笑笑,“反正母亲会替玲儿备好嫁妆的。”
钟玲在争家产这一块没什么优势,她也不在意,钟玲的生母也是大家闺秀,嫁妆丰厚,那些都是留给钟玲的,最少也能保钟玲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她也不必争。
周莺莺不怒反笑,她拍了拍手:“既然大家都有规划,那我也不好什么。”
正当众人以为她要轻易松口时,周莺莺话锋一转:“不过杀害老爷的真凶还没找到,总不能老爷的财产交给杀人凶手,财产的事,便等找着真凶再议吧。”
笑话,一群野鸡还想跟她争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