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车身猛地一震,程颂可从睡梦中惊醒,车窗外的天开始暗了下来,密集的雨水顺着车窗往下留着,司机叹了口气道:“雨下的太大了,不能接着走了。”周围的人都是一阵叹息,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焦急道:“不能走了怎么办?不能在车上过夜吧,要把我孩子冻死的。”
深秋的傍晚,又是雨天,司机为了省钱暖风开的也不大,猛然转醒倒真觉得有一丝凉意。
“你和我没有用,雨太大了,去镇上的路肯定不好走,我不能拿你们的生命冒险不是。”司机嘴里嚼着口香糖,没好气的道。女人啧了一下嘴巴,刚准备接着理论就被一旁的男人拉住,嘴里嘟囔着:“算了算了,人家的也有道理。”片刻之后,车厢里恢复了宁静,程颂可从随身的包里摸出一条毛毯来递给女人,外面的雨下的越来越大,孩子的确是会冻着的。
“年轻人,你是我们镇上的?”女人拿毛毯将孩裹好,开始和程颂可聊起天来。程颂可礼貌的笑了笑,道:“对,时候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日子,想回来看看。”程颂可话的声音轻柔,女人似乎也找到了在这漫长的旅途中聊天的人,把身子朝向他接着道:“哎呦,那你是好久没回来了,我给你,现在镇子上的变化可大了,你肯定是认不出来了,我给你讲.....”女人越越激动,结果话还没完,怀中的孩就不安的扭动起来,吓得女人立马闭上了嘴巴,看向自己的孩。程颂可也趁机礼貌的笑了笑,头歪向一边靠着冰冷的玻璃窗阖上了眼睛。
很多年之前,他和母亲,也是在这样一个下雨的夜晚,坐着比现在这辆不知道破多少倍的车离开了镇,去找自己在外工的父亲。他头一次出远门,睡不着,母亲搂着他,看着窗外逐渐明亮起来的景色,声念叨着:“你看啊,这就是大城市,这就是爸爸在的地方。”
程颂可当时年纪很,听到这些本来应该是很开心的,但是他心里完全清楚,父亲不一定会接纳母亲和自己的突然到来,就如同他当年执意要离开家一样。父母身上无比俗套且狗血的故事——母亲长得漂亮,风流之名在外,被孩子的父亲堵在别的男人床上,这种闹得镇上人尽皆知的事情,父亲再见面都不一定愿意,又如何能接受妻子和孩子。
好在这些事情用不着程颂可考虑,因为他和母亲好不容易找到父亲工的地方时,不过前后脚的时间,本来在母亲嘴里能给自己带来美好生活的父亲突然成了绑架犯,在同样的雨夜一下子从程颂可的生命中消失了。
不知道是不是乘客们此起彼伏的抱怨声过大,司机唾了口唾沫加大了空调,脑袋正上方的热风吹得程颂可嘴皮干干的,他伸出舌头润了润嘴唇,闭眼睛久了不太想睁开,索性又牵动着眼部周围的肌肉闭得紧些。
他一直不知道母亲和父亲是什么样的感情,爱吧,母亲能和别的男人滚到一起去,但是不爱吧,父亲去世之后母亲完全变了个人,外表看起来和正常人无二,但程颂可越长大些就越知道,母亲好像是从内心里开始崩坏了。
整个青春期,程颂可每成长一点就越能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母亲已经不是原先镇上的那个女人了,终于在某一天,在躯体无法承担灵魂的刹那,母亲完全消失了,程颂可把她送到了精神疗养中心,定期钱,自己则是背着单薄的行囊和不知道什么时候种下的梦想出国留学。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程颂可遇见了戚修凯,哦,对,还遇见了厉讽骋。
程颂可没什么钱,勉强靠着贷款工来维持高额的学费,闹市区的酒吧晚班给的稍微多些,他也不惜的那点睡眠时间,徒步走个几公里去端端盘子擦擦地。那天程颂可记得清楚,他收拾客人不心翻在地的酒杯,结果蹲久了腿麻,缓了好一会儿站起来的时候一抬头,和坐在正对面吧台上的两个男人眼神对了个正着。
他是先看到戚修凯,然后才看到厉讽骋的。时至今日,程颂可依旧能将戚修凯的眼神具体形象的描绘出来——戚修凯看向自己,是因为他意识到厉讽骋眼神中不一样的东西,他的眼神褪去了第一眼的平淡和疏离,染上了几分探究和好奇,甚至还多了些玩味的意思。
车厢外的雨了些,司机发动车子准备往前再开一段,发动机的轰鸣声带动着车窗玻璃微微震动,程颂可的脑腔都充斥着嗡嗡声,只得睁开眼睛调整一下坐姿。
戚修凯和厉讽骋的相貌不容易忘记,所以当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酒吧里的时候,程颂可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但出乎他意料是,上来和他搭话的,不是那个看起来就玩的很开,一副纨绔子弟样子的戚修凯,而是只是默默坐在一旁不出声的厉讽骋。
“我知道你用钱的地方很多,上学,照顾你在疗养院的母亲,所以我找你是想告诉你,我们做一笔交易,你觉得怎么样?”这是戚修凯私下找到他两个人单独对话时的第一句话。当时的天气正好,大中午,太阳透过五彩的玻璃窗在桌面上投射出好看的颜色,程颂可赴约是带着复杂且窃喜的心情在戚修凯的话语中支离破碎。
他不是傻子,青春期多年的谨慎微总算养出了他一点察言观色的本领,他能看出厉讽骋对待自己,像是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能看到戚修凯偶尔流露出的,即将要捕获猎物的警惕残忍;等同的,他也能清楚地看出,戚修凯出的每一句话就像是充满诱惑的沼泽,他朝着自己伸出手,只要走过去,就只能看着自己一点点的淹没进去,无法抽离。
但他依旧走了过去,咖啡杯的汤匙碰到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按下了开关,绑在自己身上,开始了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