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南柯?2
“苏瑞,有客人要来了,你去准备一下。”白老板敛去脸上的玩笑神色,理了理衣襟,露出了一个习惯性的待客微笑,温和亲切。
“这位客人,留步吧,错过这一家客栈,今晚您可就要露宿街头了。”
白老板站在路边对那个踱步而来的女人招呼着,身边的灯笼微微摇曳,透出火红的光,身后客栈大门洞开,暖黄色的光倾泻而出,照亮茫茫荒野里的一方土地。
满脸愁苦的女人顿住了脚步,转身看了一眼路边的客栈,又看了看前方无尽的浓墨夜色和茫茫雾气,室失魂落魄地迈入这一室通明灯火。
脚下的高跟鞋因为拖沓的脚步而发出沉闷而臃肿的哒哒声。
“心。”白老板伸手搀了一把被门槛绊了一脚的女人。
女人稳了稳身形,有气无力地了声谢谢。一双疲惫的眼看上来,对上白老板的眸子,不兴半丝波澜。
“这边请。”白老板示意女人坐下。
苏瑞在一边手脚麻利地斟茶倒水。女人端着茶盏喝了一口这,才觉得浑身冻麻的身体有了点知觉。
回了神,她注意到面前这个面带微笑的陌生男人,灰败的眼里闪过一丝光。
直觉告诉她,这个仿若从古画里的男人不简单,这莫名出现在路边的古风客栈也并不是按常理能解释的。
一个时以前自己在医院里陪彤彤,然后自己就稀里糊涂地走到了这个地方,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离奇,自己只是出了个病房,连楼梯都没下,就来踏上了一条荒芜的青石路,现在又坐在一家布置古典优雅的客栈。或许,或许,这就是老天爷给她的奇迹。
“这位女士,这么称呼?”白老板问道。
“我姓沈。”她拢了拢罩在西服外边的大衣,挺直了腰板,摆出了她在职场上礼貌得体的笑。
这半个月来,她日日如此,强起精神化妆工作,强装作镇定坚强微笑面对每一个前来安慰她的亲朋好友,只要带上面具,她相信没有什么可以将她垮。
“沈女士,能跟我在你身上发生的事么?或许在下能够帮上忙。”
女人用犹疑地目光量着眼前男人,手指点在白瓷杯盏上点着,指甲吧哒哒地撞击瓷器发出有规律的声音,白色的水汽袅袅而起,迷离了双眼。
雾气那头看不清那人温雅如画的五官,更添几分神秘未知。
“沈女士,您女儿在病床上可经不起耗啊。”白老板淡淡开口,笃定之色从那双温和无害的眼神里流出。
“你怎么知道我女儿的事情?”女人下意识脱口问。
白老板没有话,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浅浅品一口。
女人叹了口气,再也支撑不住光鲜的壳子,颓废地弯下了刚挺直的腰,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
岁月留下的痕迹从疲惫的眼里,熬黑眼圈上,从那两条愈深法令纹里透出来,用在好的化妆品都遮不住,用再好的保养品也样不回来,她老了,真的老了,再也受不住那些沉重的击,再也扛不住那剜肉的痛苦。
“我女儿她,她现在在医院,我也不知道她这么了。”她的声音有些低哑带上了些许鼻音,“那天学校里面发生了因为电路老化发生了一场火灾,她们寝室的人都没事,她怎么就,怎么就,医生开始也她没事,可是一个月都过去了,她,她还没醒。
我花了大笔钱让她住了最好的医院,请了最好的医生,可她还是没有醒,各种检查都做过了,显示的都是正常,这怎么能正常呢,这都昏迷了多久了?
我甚至请了B市那个最有名的那个郑先生,他竟然也让我安心等。
等等等,让我等什么?我要等多久?两个月?半年?十年?我女儿最好的时光都要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呵或许她根本就醒不来了。”
女人发出一阵苦笑,笑声很快转为哭声,大把眼泪而下,哭花她的妆,那张苍白老态的脸暴露无遗,年近五十,她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彤彤就是她唯一的孩子。现在彤彤就这样在病床上躺着,生死无觉,而自己却只能嘤嘤哭泣,什么忙也帮不上。
绝望无助的海洋早已将这个女人吞没,白天她抱着虚伪塑料面具在商场沉浮拼,晚上她摘下面具无声在海洋里哭泣挣扎。
“等的就是今天罢。”白老板递给女人一方雪白手帕。
“真的么?”女人满脸泪痕的抬头,接过手帕擦干脸上哭花的状,握紧了拳头,“我,这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和我丈夫早就离婚了,我只有她一个,不管付出什么?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付的起。”
“你有带关于你女儿的东西么?”
“嗯。”女人想了一会,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轻薄的手机,“这个可以么,要是不行,我现在就回去拿。”
白老板接过手机一看,照片里是一张自拍,很显然其中一个女人是面前这个女人,但看上去要年轻些,面容修饰地精致,一身职业套装显得自信而干练。
另一个女孩,要是不还真不敢相信是眼前这个女人的女儿。
照片上的脸肉嘟嘟的,挤得五官都不够明显,笑的傻兮兮的,胖乎乎的身材装进更胖乎乎的校服里,母亲是个画个妆就可以是漂亮,而这女孩估计化妆了也只能是可爱啊。
女孩浑身上下唯一的亮点可以是她身上那件肥大校服了。
XX一中的校服出了名的丑,而XX一中在当地也是出了名的难考,只要是穿上这一身宽松肥大红白运动服的人绝对是本地所有中学生崇拜的偶像。
年年超过百分之九十的一本率,为全国乃至全世界名校输送新鲜血液的摇篮,让这一所高中成了本省所有家长和中学生的梦想。
“你女儿身体上可以是没有什么问题。”老板睁开眼睛,将手机递还给女人,“她不醒来的原因,只是因为她不愿意醒来。”
“什么叫做她不愿意醒来?”女人不解地问道。
“她将她的灵魂锁在了她的梦里,想必是在逃避现实吧。”
“她能逃避什么?我印象中,她,她一直都是快乐的啊,在学初中的时候,她一直都是我的骄傲,从学习就好,和同学老师都相处愉快,这,这,这还能逃避什么?”
“沈女士,这是您,多久之前的印象了?”白老板淡淡地戳了一句。
女人一时语塞,半天不出话。
“这,这,这么可能,她总是最省心的那一个啊,每次我看见她她也是开开心心地啊,包括一个多月前我带她出去玩的那一次,她也没和我什么啊,都很正常啊。”
“我想有些事情,还需要你自己去了解吧,作为一名家长,您还是不合格,如果您在平时多给予些关心,那您恐怕不会如此理直气壮地出一切正常的话来。”白老板断了女人无意义的辩驳。
女人陷入了低着头陷入思索,回忆有关女儿的点点滴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什么也记不真切。
女儿住的是寄宿制高中,每一个星期放一次,到了高三,更是每两个星期放一次,在再加上自己又忙,每个月能看到女儿的次数不超过三次。
每次见到她都补偿似的带她去吃最喜欢的东西,带她看电影,或者陪她买买东西,短短几个时也只够干这一些了,更何况自己在陪女儿时总是被不同的电话和所困扰,显得那么的漫不经心,对女儿的了解也只停在了她身体健康不愁吃穿上。
女儿也似乎重来不和自己谈心,也许有过,只是自己不记得,或是被某次电话断了吧。哎,也许自己真是个不称职的家长吧。
“我可以帮忙救您女儿。”白老板开口,目光流转间让人不禁屏住了呼吸,有这那样一双眼,不论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怕是也不会遭到任何拒绝。
“但我也不是做慈善的,该有的报酬,还是应该要有的。”
“要多少,我给你开支票。”女人的底气一下子硬了起来。
“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
“一块原本不属于你的灵魂碎片。”
“灵魂?不属于我的?”女人皱眉,“会对我有什么影响么?”
“不会。”白老板笑着摇摇头。
“就算是有,怕我最终也是会同意的,毕竟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欠她的,也许,不,是真的太多了。”
一个光点从女人额头浮出,白老板心翼翼的收好,装入苏瑞递过来的黑色瓷瓶里。
“苏瑞,过来。”白老板对着苏瑞招手。
“哦。”苏瑞应一声走了过来。
“伸手。”苏瑞乖乖把手伸出。只见白老板以食指为笔,在苏瑞掌心勾勒。
“别缩啊,画歪了你负责啊。”
“痒啊,身体自然反应别怪我。”
切,明明可以隔空画的,苏瑞撇了撇嘴,没能掩去嘴角那个美滋滋的笑。最后一笔画成,金色的符文慢慢没入苏瑞的血肉。
白老板轻轻拍了一下苏瑞的额头。苏瑞觉得身体一轻,嘴角一抽,发现自己的身体正软趴趴地依偎在白老板怀里。
没错,就是身体,现在的苏瑞正以一个半透明灵体状态漂浮在半空中。
“你跑一趟吧,这一会去的是人家梦里,我们随时保持联系,遇上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要。”白老板将苏瑞的身体在位子上放好。
“他,他,他。”女人瞪着眼,张嘴半天没一句完整话。
“陈女士,您只需稍等片刻,等他回来以后,您的女儿便会醒来。”
青石路从外边绵延到屋里,停在苏瑞脚边等他上路。
“哎,见怪不怪,见怪不怪,不就是再一次变成鬼么,我能挺住,能挺住。”苏瑞苦哈哈地飘上青石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