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柳木 死了不操心，操心死不了。
饕餮和魔王的渊源比魔王认知中的要早很多很多。
身为四凶之一的饕餮, 武力值在兄弟们之中不第一也是前三，而且经常因为抢食和兄弟们架——不要命的那种。
饕餮对食物的执着就像睚眦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这是不可违背的意志, 刻在骨血中的本能。
是天道赋予他们的罪孽。
饕餮知道, 自己吃再多也吃不饱，永远都要承受饥饿。
——在见到叶辰之前是这样的。
身为无所不吃的凶兽，饕餮什么好东西没吃过，魔气对他来也就是个不通风味的零嘴罢了, 但从叶辰那得来的魔气却不一样。
叶辰送给他的魔气能饕餮感受到什么叫做“饱”, 饕餮甚至能从魔气中吃出一点生生不息的生机。
魔气，有生机？不可思议。
更神奇的是，只要呆在叶辰身边，饕餮就会觉得很舒服, 不会随时陷入癫狂。简直……简直就像这只魔隔绝了天道的限制一样。
被叶辰捡到成为一只宠物的饕餮十分安心地呆在了魔域，过上了每天只要叫唤两声摇摇尾巴就能吃饱的日子。
直到……涉世未深的魔主在同伴的撺掇下去挑衅了那位“未来天道接班者”。
身为远古时代活下来经历过一次道统崩塌的凶兽, 饕餮的眼界相当毒辣，一眼就认出江逐水的真实身份。
饕餮觉得——这人倒霉到家了吧。
被天道选中成为接班者可不是什么好事, 九成九的概率会被天道炼成规则, 用以延续天道的统治。大概只有白泽那群愚蠢的瑞兽才会以为天道厌弃他们是因为旧天道被新天道取缔了吧。
分明就是人类的卸磨杀驴。
喜你时你是人间祥瑞，秩序的维护者, 厌你时你就该顺着它的意愿死去。
规则千千万，天道可就那一个。
但这些和饕餮其实没什么关系, 他只要保护好能让他吃饱饭的魔主就行了, 至于这个倒霉蛋……
哈, 估计很快就要“飞升”了吧。
然而事情的发展最终超出了饕餮的想象, 那位“万年不出的天才”、“最年轻的大乘期”、“最有望飞升的修士”——江逐水。
他好像在和伟大的魔主……谈恋爱？
哈哈哈哈, 这人类脑子进水了吧, 和魔谈恋爱还不如找块石头诉衷情。
你个几百年，石头不定会被感化。
饕餮差点笑死。
魔域的魔名声着实不算好，玩弄感情、蛊惑人心，把修真界弄得乱七八糟的，不过被蛊惑的人自己多少也有点心术不正，毕竟，人类嘛，心思总比别的种族多。
饕餮看戏看的自在，而且他觉得自家魔主玩的也挺开心，证据就是最近的魔气相当好吃。
给吃就是爷，祖宗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然而意想不到不会只有一次，在某个天清气朗的日子里，魔主满身是血回来了，饕餮闻了闻，很好，不是魔主的血。
“您怎么了？是哪个不长眼的伤了您！”饕餮心疼坏了，这要是因为心情不好不给他喂食儿了，那不亏死了！
“我没受伤啊，”魔主笑眯眯摸了摸饕餮的角，顺手喂给饕餮一大口魔气，“乖乖上别地玩去吧，本座要沐浴。”
不错，威风凛凛的饕餮在魔主这儿的名字叫“乖乖”。
饕餮舔了一口魔气，暗自点头，一如既往的美味啊！
待叶辰沐浴结束，饕餮已经把那口魔气吃完了，他娇滴滴地扑进叶辰怀里，此刻他突然嗅到一抹馨香。
“流血了。”上方的魔主语气略有苦恼。
那香气愈加浓烈，仿佛扎进了饕餮的脑子里。
进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追随着那浓烈的香气，习惯性的讨好却让他在进食前：“谁那么大胆敢伤您，属下这就帮您吃了他！”
话音刚落饕餮就不受控制地舔了舔叶辰流血的指尖。
“滚开啊！脏死了！”魔主脾气本来就差，直接把饕餮丢在地上。
饕餮被摔在地上也没啥反应，晕乎乎地回味那直冲灵魂的美妙。
“嗯？愈合了？乖乖真棒。”叶辰见伤口愈合又美滋滋地把乖乖抱在怀里，“乖乖可比江逐水乖多了。”
饕餮头一次后悔自己吃东西太贪心了，竟然连伤口上的剑气一起吃了，让魔主那指甲盖大的伤口的愈合了，灵魂美味就这么没了。
然而此刻后悔也没用了，哄好祖宗以后不定还能有的吃！要可持续发展！
“他？他怎么了？”
叶辰：“他不听话啊。”
饕餮偏帮：“不听话就！”
“了，刚才那一身血就是他的，”魔主冷哼一声，“我还把他的心挖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来烦我。”
“就该这样，让您不开心的……您什么？”饕餮瞬间慌张。
“我用他的剑剜了他的心。”
饕餮：“……”什、什么？
“他没反抗吗？”饕餮干巴巴地问。
实话，魔主的武力值和江逐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偷袭都很难伤到江逐水，更别……更别剜心了！
艹！这个未来的规则在搞什么啊！不是真的吧！
魔主举起自己的食指，十分气愤：“怎么没反抗，他把本座伤了！”
饕餮简直没眼看，就您那还没指甲盖大的伤口还有必要特意展示一下？要不是江逐水的剑气太强，伤口早就愈合……
哦，估计是剑气主人伤的太重没来及将剑气收回。
饕餮完全笑不出来，时隔六百年，他终于动了动自己很久没用过的脑子。
也许，他是也许，他的长期饭票，其实是“规则”的情劫？
如果没猜错的话，因为魔主剜了江逐水的心，江逐水必定伤心欲绝、满心怨怼最后……大彻大悟！伤好之后就会来斩杀魔主，达成功德大圆满，飞升上界，然后被天道炼成规则！
不！
饕餮绝望。
我的饭票要死了！
伤心欲绝、满心怨怼但没有大彻大悟的饕餮显然无法接受现实，他甚至开始盘算他咬死江逐水的概率有多大。
哦，原来是零。
显然饕餮又猜错了，因为另一个人也没能大彻大悟接受现实。
饕餮眼睁睁看着入魔的江逐水冲上魔域，被叶辰三言两语哄好，又被叶辰三言两语气到吐血，最后忍无可忍把魔囚禁了。
他则被江逐水暴力丢出魔宫，倒在门口时他还听见魔主为他据理力争——
“乖乖出门会饿死了！”
然后几只由梦华编好的兔子被魔主丢了出来。
饕餮感动的流泪，“这节骨眼您咋还把他亲手编的东西扔出来了，这不是给我上眼药呢么。”
但他也清楚，就算没有这些兔子，他也进不去了。不过没关系，他一个凶兽不过江逐水，那一群呢！
饕餮狠了狠心，终于决定把自己的宝藏共享给其他兄弟。
共享也还能享受，独占只能是一场空！
然而等他带着兄弟们回来时，他的宝藏——
死了。
“不可能！我还能闻到他的味道！”饕餮这会儿也不怕江逐水了，谁都别想挡着他吃饭！
江逐水肯定是偷偷把叶辰藏起来了！呸！人类没一个好东西！
江逐水拎起疯狂的凶兽，声音嘶哑：“在哪？”
“雪、雪山。”被金光烫到的饕餮这才稍稍清醒，抖着身体。
雪峰之巅，只有一棵柳木。
后来发生的事饕餮就不知道了，他只知道，过了几千年，江逐水转世了，气运比当年更强，而本该没有来生的魔主也有了来生，甚至直接住进了江逐水心里，成为江逐水的“心魔”。
待叶辰回到魔域，他又带着兄弟们前来碰瓷，不出预料，凭借着两只狐狸的美貌，他们非常顺利地在魔域安家了。唯独让饕餮有点恶心的是，那几只苟延残喘的瑞兽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消息，竟然也来碰瓷寻求庇护。
无耻之徒。
后来，又一次道统崩塌，不一样的是，这此崩塌时，天道还没来得及炼化新的规则，就连白泽都，天道完了。
好事好事啊，大家一起死嘛。
凶兽们放宽心，优哉游哉地玩着两只魔化的凤凰蛋。嘻嘻，就要把祥瑞养成凶物。
魔王对他们果真极好，临了还想给他们找个完美的墓地，哎，天道都完了，界球还能活是咋的。但没办法，魔王是要哄的。
他们住进界球，安心等死，千年后却——掉落人间。
人间大变样，天道还在苟，哦吼。
白泽决定融入人类社会，貔貅负责敛财，麒麟负责看守凶兽们，而凶兽们只要忍住不吃人就行了。
人间，挺好的，唯独就是，会超想念魔王。
魔域的日子，真的超级美好。
直到貔貅找到了江逐水。
“他怎么还活着！”
“好啊，什么喜欢，到头还不是拿我们大王换生机，呸！”
凶兽们义愤填膺，群情激愤！饕餮却安静下来，如同智者端详着江逐水。
以江逐水的偏执，就算自己死，也会让魔王活下来的。
饕餮:“兄弟们干饭吧。”
睚眦:“吃吃吃，就知道吃，亏大王对你这么好！白眼狼！”
饕餮:“没脑子的智障！”
两只凶悍的野兽瞬间厮起来。
白泽:“你们不要了！”
睚眦:“呸！薄情的瑞兽！仗着一身白毛蛊惑我们大王，分走我们的宠爱！”
狐狸:“长得漂亮关你屁事！”
饕餮看着混乱的一幕，只觉得他们吵闹。
向来温吞的白泽看着自己布置好的温馨家在斗中被破坏殆尽，心中怒火翻涌:“安静！”
屋内瞬间静了下来。
白泽到底是脾气好，“大王只是睡着了，没出事。不告诉你们是因为我也不知道大王的确切位置。”
饕餮:“哼，聒噪。”
.
难得回忆让饕餮有些感慨。
凶兽很多时间都在混乱中活着，记忆也杂乱无章，他们活的太久，无用的记忆占据了太多太多的位置，有时候连想都懒得想。
所有清醒的记忆全都源自魔王的馈赠，他们无比感激魔王。
此刻被戳破心底九九的饕餮有了那么点羞耻心。
“您的血，挺香的，我就是想多尝尝。”
私藏的尝。
饕餮话锋一转:“大王，我觉得肯定是有不法分子头用你你的血培育这美味……培育这害人的东西！我们一定要严惩他！”
“哼，用得着你。”叶辰把兔子丢在饕餮身上。
饕餮抓起兔子下意识往嘴里塞，塞到了一半突然顿住。
好熟悉的味道。
似乎是……梦华？
饕餮猛地抬头，直直看向江逐水。
……不是吧。
他沉思片刻，一口把兔子塞进嘴里。
死了不操心，操心死不了。
问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