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晖从窗帘缝隙间闯入, 光斑落在地板上，看起来无比安逸。

    房子装修简洁，基础家具不缺, 却几乎没有装饰, 显得很是空荡，感觉没什么人气。

    宁静的房屋中间或传来几声微弱的喘息声，声音的主人似乎在挣扎，可最后只能无力地躺在地板上。

    那缕余晖渐渐偏移到沈霁风脸上, 刺目的光让他有些不适地合上眼皮, 可没过多久他便又烦躁地睁开眼睛。

    “……闭嘴。”

    喉咙中传出的声音虚弱不堪，还带着一丝恼羞成怒的怨怼，像是在埋怨谁。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天道讥讽的声调在这时更显凉薄。

    “真以为自己有几分天赋便能为所欲为了？你许越算什么东西，没有我, 你早死了。”

    天道没有谎，许越命格极差, 寒冬饿死在路边才是他本来的命，是天道带着许越“巧遇”了韩老爷子；是天道给许越洗筋伐髓, 让许越有机会拜在韩家门下, 见识了不一样的世界。

    即便天道未必是为了许越好，但不能否认的是, 许越呈了天道的恩。

    “怪就怪、你眼、眼光不行，挑中了我。”沈霁风咧嘴一笑, 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他却毫不在意, 反倒回讽天道, “我天生就是个坏胚。”

    韩老爷子于他恩重如山, 不止救了他一名, 还将本事倾囊相授, 可他当年对老爷子下手也没留情。

    天道当年选中许越就是看中他的恶。

    很少有人能轻描淡写抹杀一个村庄的生命却毫无悔过之心，但许越可以。他甚至做得比天道想象的更为出色。

    “你还有更大的错，”沈霁风痴痴地笑着，带血的牙齿让他看起来异常可怖，“你怎么、怎么能让我看见另一个世界的样子呢？返老还童、容貌永驻还有……长生不老。”

    长生啊。

    多美妙的词汇。

    接触到玄学的那一刻他便一直妄想着长生。

    当许越“死去”，他成为沈霁风时，所有的妄想似乎都不是妄想了，新的生命，新的容貌，新的躯壳，他又活了一次。既然可以再来一次，那一定可以有两次、三次……无数次！

    “叶辰……他不是人吧。”

    这可真是字字泣血，满腔都是怨恨。

    “是，没有你我就死了，但你也别把自己的那么清高，从头到尾我们不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么。”

    天道沉默许久才平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从始至终许越就是它的工具，天道真正想做的事从未对他言明，它只是对许越这世间长生的名额是有限的，可能是一个也可能是两个。叶崇光的天赋一般，虽然运气够好但也到头了，而他孙子叶辰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只有毁掉这人他才有机会能长生。

    沈霁风嗤笑一声，他其实一直对脑子里自称“从前修士”的鬼东西半信半疑，但关于长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这件事深信不疑。

    好东西本来就不是所有人能享用的，是要抢的。

    可“它”太傲慢了。

    “你给我的书很好。”沈霁风。

    就算是些杂书，也能隐约窥见书中所记载的修真界是如何的强盛。斗转星移、王朝兴衰，都在修士一念之间。

    天道又是冷笑，“书里没告诉你弱肉强食，少生贪念么？”

    明知叶辰不是人类，绝非善茬，竟还动手算计，简直不自量力！

    天道还想什么，却突然感应到有人用追踪符锁定了沈霁风。

    “该死，这魔头心眼怎么越来越多了！”

    竟然开始用人类的方法追踪目标了！一点都不魔头！

    天道老早就防着叶辰，在沈霁风不知情的时候往他身上堆了很多预防魔气得东西，哪成想叶辰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即便它对沈霁风已经彻底失去耐心，但现在还不能让那魔头抓到他，更不让让他死！

    死了可比活着还容易审问。

    地府抓个鬼魂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天道没办法，只能把沈霁风包跑路。

    .

    叶辰赶到时，屋里已经人去楼空了，只有客厅花盆里那朵张扬开放的白色花挑衅地立着。

    张燃轻谨慎上前，花盆中的土透着一丝血腥气，颜色也是不正常的红褐色。

    刹那间，一个场景显现在脑海中——

    沈霁风用刀划开手腕，鲜血流入土壤，枯枝生出嫩芽长出花苞，随后绽放，花瓣洁白，花蕊却黑如墨，满是邪恶。

    之后沈霁风又划开指尖，一只胖乎乎的蛊虫钻出落在花盆边缘，蛊虫还没来得及爬一爬，便被绽开的花包裹吞没，化为养分。

    吃饱的花将花瓣缩回，重新变回种子，沈霁风捡起种子，轻轻扒开土壤，露出底下更的一朵花。

    如果张燃轻懂蛊术，他便能知道，化为种子的那朵花为母蛊，土壤下方那朵新生的花为子蛊。

    沈霁风知道叶辰非人类，不惜将母蛊用在饕餮身上，试图以此蛊惑叶辰，却不巧撞到行家的枪口上。

    “张哥！张燃轻！”

    “啊？不好意思，走神了。”张燃轻按了按太阳穴。

    应桥:“您这走下神可太吓人了。”

    张燃轻方才盯着花一动不动，确实挺像被魇了。

    这玩意的吓人程度应桥没见过，但多少猜得到，家里那么多远古凶兽都被暗算了，肯定不简单！

    叶辰:“哼，净会搞些动作。”

    他嫌弃天道家子气，然而这回他的确是错怪了天道。

    叶辰端起花盆看了两眼，没发现什么东西，顿时失了兴趣，直接连花带花盆丢给了饕餮。

    刚吃过好东西的饕餮食欲不是很旺盛，但沈霁风这种天生带恶的血还算能下得去嘴，饕餮权当个零嘴吃了。

    张燃轻嘴角一抽，组织跟这就是几只没考下来资格证的妖怪，脑子虽然不好使，但性情温顺，攻击性不大……

    连花盆都吃，怎么看也不像是性情温顺吧，反倒像是山海经里写的无所不吃的凶兽饕餮。

    “等等，我要留证！”

    仅仅思考了几秒钟，花盆就被饕餮吃了个干净。

    “放心吧张队，我已经拍照片了。这东西危险性太大了，必须马上销毁！留不得的！”

    应桥显然对应付兄弟单位有十足的经验，轻轻松松带过这一笔。

    张燃轻看向叶辰。

    魔王莫名其妙，扭头冷哼。

    正直的张队沉默片刻，又一次默默破了自己的原则。

    不是什么大事，孩子高兴就行！

    ……我果然还是应该去看医生吧。

    *

    作者有话要：

    天道:你怎么能用人类的追踪符呢！一点都不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