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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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玄珠尖声喊。

    宁娆好像做了个梦。

    梦里甚是颠簸,起先还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将自己环住,往后就只剩下硬邦邦的坐席,甚至这梦还颇为动荡,猛地一刹,自己像是腾空飞了起来,卷入艳阳飞絮的夏风里,沉沉的下坠。

    一颗心猛地揪起来。

    但是预想中的跌重和疼痛并没有袭来,她落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眼前人带着一张遮住全脸的金狐狸面具,斜襟玄衣,衫袖飞扬,身姿略显瘦削,但是脊背挺直,昂首而立,显得英姿俊朗,气度挺秀。

    他一手抱住宁娆,一手抱住雪球儿,稳稳当当地站在马车前。

    “你受伤了吗?”

    这嗓音有些古怪,像是被刻意扭曲了一样,但隐隐的,透出些关怀之意。

    宁娆迷蒙地揉了揉眼,余光瞥到江璃和江偃飞快地跳下马车奔过来。

    她从这人的怀里跳下来,摇头道:“没有,谢谢公子搭救。”完,将雪球儿也接过来。

    雪球儿明显受了惊吓,胖嘟嘟的毛绒几乎缩成了一团,颤颤发抖。

    宁娆轻轻地揉捏着它的毛,安抚它。

    那人的面具在五官处是镂空的,可见唇角弯弯,依稀是在笑,抬手虚扶了一下宁娆,像是想要摸她的胳膊,可一抬眼看见已走近了的江璃和江偃,又收了回来。

    “你身体怎么样?”那人接着问。

    宁娆一诧,抬眼看他,他言语中的关切之意更浓:“头会疼吗?心口会疼吗?”

    脚步声很近了,江偃和江璃已走到了他们身边。

    江璃忙握住宁娆的手,焦切担忧地上下量她,问:“你没受伤吧?”

    江偃虽不能上前,但在江璃身后,也是目光关怀地紧凝着宁娆。

    宁娆的思绪却有些混乱了。她疑心刚才那人的问话是自己听错了,可声音虽沙哑却又那么清晰,真实至极……

    心情复杂地看向他,冲江璃道:“我没事,景桓,是这位公子接住了我。”

    江璃转而冲着那人,端袖:“多谢。”

    那人转过身,将视线从宁娆身上移开,冲江璃道:“哪里话,是在下的马受了惊,冲撞了阁下的车驾在先,救尊夫人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江璃温煦而笑:“这官道四通八达,却不知阁下要去哪儿?”

    那人执过缰绳,道:“沛县。”

    沛县……

    那不是跟他们同一个目的地……

    宁娆抱着雪球儿看向江璃,见江璃笑容不减,道:“可巧了,我们也去沛县,阁下若是不介意,可与我们同行。”

    那人先是一诧,转而笑道:“如此这般甚好,我正觉旅途孤寂。”

    “却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九夭。”

    “九夭?”

    他含笑道:“不才家中排行老九,江湖中人抬举,称我一声九公子。”

    江璃颔首,将崔阮浩叫过来,让他引九夭而去。

    等到他走远了,江璃敛去笑容,问宁娆:“你刚才可跟他过你是我的夫人吗?”

    宁娆一怔。

    没有。她没有跟那人过,可这位九公子却信口便尊夫人……

    他知道他们的关系,那么知道他们的身份么?

    他在这里与他们相遇,究竟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看着宁娆的反应,江璃了然,揽过她,轻声道:“我让他跟着我们是想套一套他的底,你勿要接近他,免得他有不轨之心会伤到你。”

    宁娆点头,却见江偃站在一边,紧凝着九夭的背影,目光深邃莫测。

    宁娆疑惑地看向江璃,江璃却好像没察觉到似得,寻常地拍了拍江偃的肩膀,道:“上车吧。”

    完,也不等他,直接就拉着宁娆回马车。

    宁娆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停住脚步,问:“刚才你去哪儿?那马车跑得如此快,骤然而停,我就摔了出去,你怎么也不管我?”

    江璃:……

    他正捉摸着怎样才能婉转一些,更好接受一些……江偃悄没声地走近,在宁娆耳边道:“莹婉闹腾,想跟大哥一辆马车,大哥就去了……”

    江璃:……

    他刚刚为什么不直接把这瘟神弟弟死?!

    宁娆咬了咬牙,将江璃的手甩开,冷凛凛地瞥了他一眼,阴森森道:“你去吧,和你表妹一辆马车,别回来了。”

    完,头也不回地抱着雪球儿走了。

    江璃愣在原地,反应过来之后,疾步上前把要跑的江偃抓回来,好一顿揍,才整了整衣冠,蕴出一个和雅清隽的笑,讪讪地上了马车。

    宁娆掠了他一眼,低头逗弄雪球儿,不理他。

    雪球儿受过惊吓,才缓过来,瞥向江璃,透出些鄙夷。

    江璃只当看不见,挪到宁娆身边,紧贴着她,抚了抚她那刚被自己拆开的一头乌发,攥着木梳,低声道:“我给你梳头,现下有了外人跟着,总这么披头散发的也不是事。”

    宁娆闪开,他伸出的木梳落了空。

    “你去给你表妹梳。”完,宁娆冷淡地往一边坐了坐,拂开车幔,冲外面喊:“玄珠,进来给我梳头。”

    玄珠很快上了车,一上来,便觉车内气氛不对。

    娘娘虽然姿态疏懒,轻抚着雪球儿一副悠闲模样,但脸色却冷,陛下就在一边,却是沉默。

    她倏然觉得后背冒冷汗。

    这是两位又闹别扭了?……

    盯着巨大的压力,她给宁娆把头发琯好,默默地看了江璃一眼,见他已低了头,看不出什么神情。

    忙告退,可不敢再留这儿。

    车内又恢复了寂静,且这寂静持续了一整天,直到到了沛县郊外。

    日头沉沉地落下去,天色已暗淡,只有在沛县郊外的驿馆留宿一晚。

    驿馆中的饭菜甚是潦草,吃起来清淡寡味,或许是宁娆的心情不好,每样也只沾了沾筷子,就放下一个人跑到驿馆外,凭栏望月,静静地发呆。

    江璃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就在不远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崔阮浩避开江偃和南莹婉,走到他跟前,低声道:“陛下,影卫那边有回话了,关于太傅一案和宁大人……”

    江璃忙摆手让他停嘴,警惕地环顾左右,往驿馆边的角门走,便走便道:“影卫来时没让景怡和莹婉看见吧?”

    崔阮浩忙道:“没,影卫知道轻重,做事仔细着呢。”

    他顿了顿,又生上些忧虑:“这两人死活要跟着,别是另有居心吧?”

    江璃的脸上出现了白天绝不会有的沉冷和疏寒:“且看一看,若是有,那便是沉不住气了,总比全溺在水里不冒尖的好。谁先沉不住气,谁的马脚就先露出来,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崔阮浩颔首,又回身看了一眼宁娆,月光下的她显得格外沉静,望着月亮,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试探道:“陛下私下里查国丈,万一让娘娘知道了……”

    “她不会知道。”江璃笃定道:“就算宁辉精明,察觉到朕对他起了疑,依照阿娆目前的情状,他也不敢跟阿娆。更何况,他知道,阿娆的身边都是朕的人,想要全部避开,怕他也没这个本事。”

    崔阮浩点头,又回头去看宁娆,却见不知何时,白天的那个九夭已到了她的跟前。

    九夭手里端着个粗瓷碗,里面盛了热气腾腾的汤,冲宁娆笑道:“这驿馆的饭菜太难吃了,我特意煮了一锅汤,夫人尝一尝吧。”

    宁娆想起白天他的可疑之处,并没伸手接,只是靠着栏杆,温和道:“多谢公子好意,我用过晚饭了,再喝不下什么汤了。”

    九夭一怔,随即笑道:“这可犯了难,看样子我非得亲自尝一口,夫人才能安心喝。可男女有别,我若是尝了一口,夫人还是不能喝这碗汤……”

    宁娆不防他竟将话得这么直接,一时不好意思了,轻咳一声道:“我当真是吃饱了,公子莫要多心。”

    九夭微低了头,他的身量和宁娆差不多,在男子中不算高的,可不知为何就是给人一种英秀挺拔的感觉,这一低头,虽看不清面具后的神情,但却有了种神伤忧郁的气质。

    他正要什么,江偃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了。

    他直视九夭,语意凌厉:“你来干什么?”

    宁娆愕然,视线在九夭和江偃之间徘徊,全然摸不出头脑。

    九夭轻笑了一声:“你的皇兄和那位大黄门正在角门里看着我们,你倒是胆子大,就敢这么横冲直撞?”

    角门?

    宁娆下意识回头,见角门那里黑漆漆一片,借着微弱的烛光,可见朦胧身影落于地上。

    他们一直在,一直在看着她和……九夭?

    江偃冷笑:“我明着来与暗着来有什么区别?你当皇兄是什么人?咱们几个的心眼加起来怕也抵不过他的十分之一……”他顿了顿,转向宁娆,下了狠心道:“你也清醒些吧,自己母家让人查了个底掉,还傻乎乎地为个表妹争风吃醋,当真不担心自己父亲的处境?”

    远远听到他的话,崔阮浩一凛,忙冲江璃道:“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

    却见江璃一脸的沉定平静,毫无波澜。

    崔阮浩闪过一道激灵,陛下刚才什么来着?全溺在水里不冒尖,反倒不好查……

    他特意让影卫做得幽秘,其实是故意给楚王看。

    这样,再把消息让楚王偷看了去,他就会深信不疑了,就会沉不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