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我没有喜欢她,一丝一毫……
“我还有一句话告诉郎君。”
虞姜看向慕容显, 她眸光柔和,像是三月柔和的春意,“这男女之间, 其实并不是有意勾引就能得偿所愿的。”
“若是真的动心, 就算只是一颦一笑, 也能朝思暮想。若是无意, 就算□□,恐怕也只会觉得丑人多作怪。就算有那么逢合的时候, 也不过是男子的逢场作戏罢了。郎君是男子,应当比我更明白男子的心思。”
她软挼糯糯和莲子一样的嗓音里生出了尖锐的针对,“我对男子从来不需刻意曲意逢迎,会稽王世子如此, 河间王也是如此。郎君,我被人喜欢从来都是无奈。郎君应当去怪这些男子,而不是怪我。”
“别人我不知道, 我也管不住, 但是我就是如此。”
慕容显喉头滚动了下,他嘴唇动了动, 还是没有出一句话。
“郎君, 你拉着我许久了。这不合适吧?”
虞姜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手腕上,慕容显的手到现在还在她的手腕上。
他像是被针给刺到了,原本握在她手腕上不放的手,骤然一松。柔软的触感也在瞬间消弭无形。
“郎君这世上多得是见色起意, 而不是有意勾引。往往前者比后者还要能成事的多。”
慕容显嘴唇抿紧,她的目光似乎蕴含深意,但去抓实了,又什么都没有。
“只是来和我那些话, 是一点用都没有的。那些男子愿意求娶的依然求娶,想要献殷勤的,依然献殷勤。与其我勾引他们,倒不如他们想来勾引我。”
“我并不缺男子爱慕。”
“郎君,你明白吧?”
慕容显回首看她,虞姜神色温和,她面上清凌凌的,完全是清水芙蓉。言语里是绵里藏针的针对,毫不退让。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发怒,只是头转过去,一路上沉默。
魏国佛风鼎盛,寺庙里除非是那些达官贵人的家庙,又或者皇家寺庙,都是佛风和红尘交杂。庙里各种胡人杂耍不胜其数。烧香拜佛的人一出来,马上就是各种世俗。
寺庙宽敞的前庭里依然显得有几分拥挤,虞姜被慕容显突然这么一把拉过来。身边的那些婢女一个都没带上。
人太多了,一个不心会被挤到。
几个人从她面前穿过,差点擦在她的身上。
慕容显再次握住她的手腕,虞姜只觉得手上一紧,慕容显的身子挡在她面前。他身量高大且衣着华贵,有些以为虞姜落单而有些蠢蠢欲动的男子顿时不敢动弹。
“走吧,我带你去寻你家人。”
人流里想要找人,还颇有些困难,尤其那么多张脸在面前游过,还有不少后脑勺,想要从那么多人里找出两个人来,很不容易。
虞姜想可能明容寻不到她,就往王氏宗氏所在的禅房去了。她提醒了两句,前面的慕容显换了方向,走了几步。就听到有人叫阮阮。
虞姜一看就见着明容站在不远处,明容看到虞姜面上一喜,下刻她就看到了虞姜面前的慕容显。
明容的眼睛顺着慕容显的胳膊一路落到了他握住虞姜的手上。顿时眼珠子差点在眼眶里待不住。
虞姜的手腕往外抽,慕容显瞬时松开手。他对明容颔首示意,转身离开。
明容几步跑到虞姜身边,压低了嗓音,“他是谁呀?”
明容看着慕容显的背影远去,那人一眼之下,形貌昳丽。看着背影都是一股冶丽的风情。偏生这样的人,还不是那种柔弱的,站在那儿都能感觉到此人绝不好惹。
虞姜道,“就是那个恩人。”
明容抬手捂住自己要出口的惊呼,她听母亲过虞姜在会稽曾经得过旁人的救助。才连续避过路上还有兵难。
明容没有听母亲过那个人容貌,也只是当一个中年人。谁知道那么好看,还好年轻。
慕容显的背影几乎都已经快要没了,明容回头上下量虞姜,虞姜被她看的几乎汗毛倒竖。
“怎么了?”明明是温暖的天,虞姜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我方才看见了。”明容笑的略有些不怀好意,“他拉着你的手。”
“看来还真是英雄佳人。”
明容抱住她的手臂,“长得还挺好看,难怪如此尽心尽力。”
“没有什么。”
明容不信,“没什么,拉拉扯扯做什么。我看他的样子应当也不是那种浪荡子弟。而且我看他待你不同。”
“就那么一会的功夫,就看出什么不同了?”
明容抱住她的胳膊,“就那么一会够了,他只看你一人。这还不同啊。”
虞姜看她,亲昵的往她手臂上靠,随口起了另外一件事。生生把这个话头给略过去。
宗仰出发了,外来人来洛阳,想要一席之地,总归要证明自己的许多用处。更何况,他们和南朝有那样的深仇大恨。
出发之前宗仰领着全家慎重其事的拜祭了丧命的其他弟弟。
送走宗仰之后,府邸里沉寂下来。宗仰以后的前途如何,全要看他接下来仗的好不好,若是不好,恐怕日后也没有什么很大的前程了。要是得好,到时候看着宫里皇帝的意思,再过来结交巴结,这种办法是最为妥当的了。
原本热热闹闹的府邸安静下来,倒是让一家子人终于能喘口气。
不过还有个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且锲而不舍。
如同慕容显所料,河间王是时常上门拜访。宗仰儿子宗景还没有官职,只是个白身,对着皇帝的弟弟,他也不好拦的。而且河间王过来并没有什么规律可言,有一段日子几乎日日来,又或者隔了几个三四日才来。
开始的时候,还能拿虞姜身体不适来做搪塞,原本不过是个理由,指望着次数多了,河间王能知难而退。宫里长大的人不可能连这点都不懂。但河间王还真不懂,他不仅来了,还顺道把宫里的医官给一同带了来。
这可就真让一家子错愕不及。对上河间王满脸着急和关怀,一时间全家上下不知道如何对待。
要不是虞姜正好有体寒的老毛病,也在癸水里,身体不适,干脆让宫里的医官帮着看诊。要不然这件事还不知道怎么糊弄过去。
天潢贵胄,要是做的过火了。就算河间王不在意,皇帝恐怕要过问了。
“实在不行,阮阮你就和他相处试试看。”宗氏被河间王烦的不胜其扰,干脆和虞姜道。
“反正他也不会对你做什么,要是喜欢你就继续,不喜欢亲自给他了算了。”
宗氏话语里都透着一股破坛子破摔的直接。
王氏也是叹口气扶住额头,虞姜正要话,外面有人过来拜访娘子。
“又是河间王?”宗氏问。
婢女不是,“来人是慕容家的娘子。”
王氏和宗氏面面相觑,而后一同看向虞姜。
虞姜摇摇头,“是慕容家的娘子。”
又不是慕容家的男人。在人前,自然就和慕容显没有关系了。
王氏过去,见到一个年轻妇人在内堂上,年轻妇人量了跟在王氏后面的虞姜,和气万分的和王氏行礼。
慕容家的娘子坐下来,自己前段日子和虞姜交好,正好新得了一个园子,里头有从西域过来的葡萄藤长活了,知道她最喜欢葡萄,所以请她过去住几日尝尝鲜。
虞姜是来了洛阳之后,才表露出自己对葡萄的偏爱。除却家里人,外人都不知道。
王氏听后,看向宗氏。宗氏扭头看向了虞姜。
虞姜被宗氏看着莫名有些发毛,但是头还是点了点,“阿娘,我能去吗?”
明明她在此之前没有和这位年轻女子有什么交情,甚至连见都没见过,却还要装作熟知的样子。
宗氏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阮阮自己想去吗?”
这话听起来莫名让人觉得宗氏好像知道里头的内情。虞姜顺着宗氏的这话点头,“当然要去。”
宗氏听了之后也不多问,令侍女准备东西送她上车。
“出去看看也好,闷在家里,没事也要闷出个事来。”
宗氏又去看那位慕容家的娘子,“有劳娘子多多照料她。”
慕容娘子浅笑,到了外面,不必装作和人熟识的模样,虞姜再三和慕容娘子道谢。
“没事。”慕容娘子和她同乘一车,面色和悦,“我受人之托而已。算不上什么费心。”
她们都知道是谁托付的事,可是两人却又很默契的不提。
“娘子放心,那里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娘子好好呆着就好。若是烦闷了,只管吩咐,会有人陪娘子在园子内或者外面游玩。”
虞姜自然是不会真的傻到去挑剔什么,她连娘子客气了。
慕容娘子坐在哪里,克制的量她,量了好会,笑着道了句难怪。
地方到了,是一出私人园林,这在洛阳算不上稀奇,基本上贵族都有这样的地方。拿来请客人过来赏玩再正常不过。完全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慕容娘子陪她下来,在里头走了一通,里头的确有个葡萄架子,不过还没到葡萄完全成熟的时候,只有青涩的额一串串挂在葡萄藤上。
“这个要到八月底才能彻底熟透。”
慕容娘子见着虞姜抬头看藤上的葡萄,提了一句。
“到时候熟透了,还请娘子过来品尝。都是鄯善那边来的种子,虽然水土各不同,但种子不错,应该也能结出不错的果来。”
“不管用来品尝,还是用来酿酒,都是极好的。听娘子喜欢葡萄酒?”
虞姜点头,慕容娘子笑道,“那太好了,正好有几坛去年酿好的葡萄酒,都是胡酒。”
虞姜感觉面前这位为了留下她,可真是花了大把的力气。
“若不然将娘子交好的其他娘子也请过来?”
虞姜摆摆手,“这也太叨扰了。”
慕容娘子没有,“娘子喜欢,那才是最紧要的。”
这园子里头建造得也有几分豪华,种植了不少难得一见且用于观赏的花树。
慕容娘子陪着她一面走,一面有关于这些东西的奇闻异事。
过了会慕容娘子借事离开,留下虞姜一人在这里。或许是为了让她自己一个人单独待着也能适应,婢女也只是稀稀拉拉留下几个。
慕容娘子走到一个长廊里,长廊上卷起来的竹廉全都放了下来,正好将里头的身影完全遮掩住。
光影被竹廉遮挡住,在竹廉外只能见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在里头。
“你怎么不去见见她?”慕容娘子提起裙裾进去。
慕容显站在竹廉后,听到她的话,回身过来,“看她一个人也挺开心的,我就不过去了。”
他着,抬手对慕容娘子一礼,“堂姊多谢了。”
慕容娘子没好气的看他,“我看虞娘子也知道到底是谁出手相助,别管阿姊不提醒你,这助人闷不吭声的最要不得。哪怕她心里知道,那也要出面。要不然你这又有什么意义?英雄救美人,那也得在美人面前,否则做了和做了又有什么区别?”
英雄救美人,那都是得当面相救,美人才能感激涕零。接下来的事也都好。这面都不露,就算知道是谁,这感激之情也难免要个折扣。
慕容显沉默,垂下来的竹廉将投过来的阳光的细碎,落到了他的身上,他整张脸都陷入一片不明的光线里。
“也真的是个水养出来的美人,”慕容娘子感叹,在洛阳这个天下最富贵的地方,美人并不算十分难见,但是见到虞姜,她还是感觉眼前一亮。
一方水土一方人,北方美人浓艳,南边出来的,总带着点儿惹人怜爱。水灵灵如同肌骨都是水生出来的。
就连话的语调,也是软软的,哪怕只是平常的话,也听得人忍不住答应她的话。
“难怪你会喜欢她。”
“我没有。”原本一言不发的慕容显开口。
“我没有喜欢她。”
慕容显走了几步,这里离虞姜所在的地方并不很远,他靠近了,眼眸贴近竹廉。透过竹廉的间隙可以看到她正满脸好奇的看开的正盛的花树。
主人不在,她更加放得开,一只猫从她身边走过。猫是西域猫,生的一身长毛一双蓝眼,被理的十分干净漂亮。那只猫被养的丝毫不怕人,从她裙裳旁路过,谁知当即被她一手捞过来抱住。
她很喜欢这只狸奴,和抱孩子一样的抱着。
她的笑脸比阳光更明媚,透过了竹廉落到了他的眼里。突然之间,天地唯有那么一抹光彩。
“我没有喜欢她,一丝一毫也没有。”
光亮落在眼眸上,慕容显追逐那抹色彩,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