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是我喜欢她,也是我用尽……
虞姜一听, 顿时觉得头痛。慕容显这是又生气了。
“郎君不要生气,我只是觉得眼下暑热太过了些,河间王年岁又。这又急匆匆赶路, 万一出什么事就不好?”
慕容显回望过去, 面上笑容依旧, 只是那漫不经心里生出了些许怒色, 愠色淡淡的浮在面上,偏生他脸上还是笑的, “你心疼他了?看来我还真是做了无用事。”
着,他整理了一下衣袖,“叨扰娘子的好事,还真是不好意思。”
他生的好看, 着衣的时候,更是显得纤细高挑,哪怕现如今这么故作姿态, 也挺好看的。
男人都女人心眼, 可是他们真的心眼起来,远远超过旁人几倍不止。虞姜颇有些无奈, “郎君, 我和河间王无冤无仇,真的没有必要盼着他有个三长两短。”
这样的日头赶远路,就算是南边的人也要掂量一二。更别鲜卑人是从代地来的,耐寒却惧热。万一有了什么暑热病, 恐怕比常人还要严重点。
“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意思。”虞姜无奈更重了,“郎君不要生气呀。”
她软软糯糯的嗓子和去了芯的莲子,只有香糯的甜。将人心头上的怒火一一抚平。
“若是我没记错, 是你自己点头解决这个麻烦的。如今再这话不觉得太晚了?”
虞姜抬头看他,两只眼里全是纯净到了极致的光,“这么来,还真是郎君了?”
慕容显一愣,没料想瞬息之间就被她给套了话,他垂首下来,“看来还真是后悔了?”
他唇角的笑蕴藉出了越发身后的讥讽,“只是可惜,就算后悔了,也没用了。”
“郎君,别生气,怒伤肝。”她比划了两下。
“我方才都了呀。”虞姜更加无奈了。
男人不管不顾胡搅蛮缠起来,还真是让人头疼。
这男人怎么就这么不讲道理呢。
“只是觉得时间不太对,至于别的我也没。”虞姜踮起脚尖,离他更近了些,“所以并不是我后悔,也不是我对河间王有什么不出口的心思。毕竟十三岁的孩子,一个人出远门,心有不忍罢了。”
慕容显面上的薄怒稍有缓和,但听得她满脸无奈道,“所以郎君真的没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脸上神情紧绷,“我生气什么?”
他见虞姜正要道,立刻道,“方才是你看错了。”
那这看错还真够看错的。虞姜见好就收,见慕容显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干脆就不了。
她喝了一口酪浆,酪浆里加了蜂蜜,又冰镇过,带着几许清凉的甜香。这个亭子正在风口上,风一阵阵的吹过来,把她宽大的袖子都吹的鼓起来。
她喝完酪浆,望着慕容显,她面上眼中纯澈,也没有半点的责备味道。他心里的激愤在这片纯澈柔软的注视里逐渐平静下来。
“我并没有做什么,只不过在陛下提了一句。倘若陛下真的没有这个意思,恐怕我就算上再多,也无济于事。”
他略略抬头,看向院子里种植的柏树,但眼神不可自制向她暼过去。
“另外,既然都算做了,那自然是要做到底。合适的机会不多,出现了就得抓住。否则错失了机遇,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了。”
这话的很有意思,如果不是他之前那么酸味冲天的话,可能她听着还会觉得有那么几分意思。
虞姜很给脸面的点头。
“河间王走了之后,他不会再来找你,有关你和河间王的那些传闻过一段时日,自然而然的就会消停下去。至于皇后,没了河间王在洛阳,她不管有什么主意都使不出来。你可以高枕无忧了。”
虞姜嘴唇动了下,“听郎君这么,好像这河间王一走,立马就天下太平,我马上就可以无忧无虑了。”
“难道不是么?”慕容显略有些奇怪。
“源头不在了,自然是可以高枕无忧。你当他还真是什么好事不成。”
虞姜不话了,冲慕容显一笑。
“这事要么不做,既然下定决心就做到底。”
虞姜点头,“郎君的对。”
她这一番表态,倒是让慕容显面色好了些。原来的怒气也逐渐消散。
“陛下原本就有意放他出去任官职。只是一拖再拖,正好这个时候一块下了决定。”慕容显看她,“我能做的只是在其中推一把,恰好在这个时候罢了。”
虞姜点头,“我当然知道。郎君帮了我大忙,不知道怎么谢郎君才好。”
欠他的,现如今一摞接着一摞,不管她有意无意,反正都已经压在那儿了。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发愁,可是越欠越多,她整个人都有些发蒙,继而生出了一股债多不愁的豪迈。
反正已经够多了,再多一桩也没有什么了。只要她记得,没有狼心狗肺见利忘义的想法就行。
她长了一张极其无辜的脸,像是夏日荷塘里开出来的莲,清水里长出来的干净。清澈且妩媚。认真起来,看上去就是全神贯注的认真。
慕容显在她表露出来的认真里,面色完全缓和下来。
“你既然知道,那么太好了。当然这回也记着。”
虞姜掰着手指,“其实郎君帮了我不知道多少次,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郎君了?”
慕容显回身过去,徉徉往前去,“这倒是不用担心,天长地久,总有让你报答的机会。之前那就都记着吧。”
虞姜在他背后差点没笑出来,顺着他的话,像是哄孩子一样,“好呀,那就等郎君的那一日好了。”
慕容显嗯了一声。
“河间王去找过你了?”
宗仰在外仗,宗景暂时还是白身,至少要等宗仰这几场仗完了,皇帝才让宗景入仕,朝廷上任免的消息她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
“是。”
慕容显面上的笑淡了些。
“那他还真是喜欢做一些无用的事。”
“心放宽些,”虞姜有些感叹,“只是见上一面,也算不得什么。”
才哄好没多久的人,回身过来,眼神放在她身上,要把她整个人都看透了似的。
“河间王年纪,”虞姜这个时候不算顺着他的话哄他了,“虽然我对他无意,但也有感于他的心意。”
她见慕容显嘴唇微动,就知道他恐怕不出什么好话,“少年心事总有那么点令人感叹的。我算和他有什么关系,哪怕是他的一厢情愿,我还是不想他如何。”
少年的一番心意,她不算接受。但也不想有尖锐的言辞去损坏。
毕竟年少轻狂就那么一回,过了就没有了。而且她也不算太惯着慕容显,免得他一路脾气没有限制。
慕容显沉默,容色也不太好看。两人僵持在那,这个时候有人来报,是公主府来人。
虞姜听了之后,就要告辞。家仆口里的公主府,自然只有慕容显的生母繁阳大长公主了,她一个外人见着不合适,慕容显却摇头,“你是客人,有什么关系?”
罢就让公主府里派过来的女史们过来。
这次来的女史有两三个,见到虞姜,面上露出奇怪的神色。
“大长公主可是有事?”慕容显问。
大长公主改嫁之后,自然是和原来的夫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慕容显也不是在她膝下长大,母子俩无事不来往,也不怎么见面。
女史们的眼睛在虞姜身上转了下,听到慕容显这么问,转而和慕容显起繁阳要转告给他的事。
慕容显听了点头,“我知道了。”
女史们又看了一眼虞姜,慕容显见到她们好奇的量,“这是宗将军的外甥女。”
虞姜错愕的看他,慕容显对她笑笑。
女史们露出探究的神色,以克制的目光多量了她两眼。等慕容显问了几句母亲身体如何这样的场面话之后就退下了。
慕容显看了天色,“等太阳落一点,我派人送你回去。”
“葡萄酒好喝么?”
虞姜点头,“挺好喝的。”
慕容显笑笑,“那就好,我这里还有一些西域来的葡萄干,送你一些。”
虞姜愣了,“郎君也喜欢这些?”
慕容显笑出了声,“倒不是我喜欢,而是你喜欢,我才存了些。我不喜欢那些甜腻腻的东西。”
他浅笑看她,“难道你还真的以为我自己爱吃?”
酉时的时候,慕容显在堂上听了家仆已经将虞姜安全送回宗府,慕容显认真听完,嗯了一声,不多时就有人来,是大长公主让他去公主府一趟。
慕容显起身立即出发,公主府他去的不多,也就刚来洛阳的时候去过几次,之后除非大长公主要求,他也不会上门。
人道是骨肉亲情血浓于水,尤其是母子情,可他感受的不是那么鲜明。他对于母亲的记忆已经很淡薄,浅的和一缕烟似的,只要他随意吹口气就没了。还不如伯母来的亲切。而大长公主对他这个儿子也同样冷淡,尤其她和后来的驸马都尉也有几个孩子,对他不到五句话,母子俩就要各自找理由分开。比陌生人都还生疏几分。
他对生母没有什么恨,只是觉得是一个与己无关的陌生人。而生母对他可能也是一样。
公主府里已经点了许多灯,婢女在他面前挑灯带路。
到了堂上,繁阳大长公主坐在坐床上,虽然已经不年轻,但繁阳大长公主保养的不错,风韵犹存。
繁阳大长公主见慕容显来了,指了指一个位置让他坐下,“我听你和宗将军的外甥女有往来。”
“是。”慕容显点头,“哪日我和她一道来拜见阿娘。”
“这就罢了。”繁阳大长公主笑道,“又不是没见过,那日在千秋殿,我见到她怎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怼得皇后无话可的。她那个舅母看起来温和,可是性子不是好对付的。”
她看慕容显垂眼认真的听,“我早先想要给你谋一个驸马都尉,结果你不要,一头跑去了南边。我也就不管了。可是你自己看上的,却是这么一个脾气不好的娘子?”
“她挺好的。”慕容显面上带出一丝微笑。
“的确挺好的,”繁阳大长公主笑了一声,“胆子也不,当着皇后的面绵里藏针,这份胆量恐怕就算十几个人加在一块,也没有她一个人大。”
“公主你不喜欢,既然如此我也不管你,可是你自己去管,却挑了一个性情如此不好的娘子。我听汉人娘子性情温和,尤其建邺的,更是温顺。不过看她的样子也和温顺无关。”
慕容显垂目听着,像是把繁阳大长公主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阿娘可给下面几个弟妹寻好人家了?”
繁阳大长公主第二个驸马都尉姓窦,这是在问同母异父的弟妹了。
繁阳大长公主蹙眉,“你该别是见色心起了吧。她貌美不错,但性情如此,怎么能侍奉你。”
“我不需她侍奉我。”慕容显道,“若只是千秋殿和皇后的那番应对,那不算什么。”
“皇后若是得体,自然得人尊重。若是不能,那也不能怪其他人不吃她给的暗亏。不过是有来有往,谈不上什么性情好坏。如果真的要这么的话,阿娘之前看中的公主,恐怕也是没有一人脾性好了。”
繁阳大长公主有瞬间竟然不出反驳他的话。
“阿娘还是多多操心下面弟妹更好。”
繁阳大长公主怒极,“我为了你着想,你便是这么回报我的?早知生你会如此,我还不如当初将你掐死的好!”
慕容显听着,没有争辩没有反驳,甚至唇边还有一抹温浅的笑。看上去便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可越是如此,繁阳大长公主就越是怒气腾腾。
“阿娘得对。”
慕容显附和表示赞同。
繁阳大长公主抓起手边的茶杯,对着他丢过去,慕容显不躲,茶杯擦过他额头的擦了过去。
当即被茶杯擦过的地方迅速红肿,
“她不是什么传承百年的士族,虽然宗仰如今得陛下的重用,但能得意多久也难,先不提她和河间王那件事,已经得罪皇后。你以为她能给你带来多少助力!”
娶妻从来不是和情爱牵扯上多少关系,多是看两方的门第。男子更是希望女家能给自己莫大的助力,好让他在仕途上一帆风顺。
“我知道。”
慕容显垂头,额头上的伤口格外扎眼,“阿娘其实不用生气,是我喜欢她,也是我用尽各种手段,缠着她不放。我就算想娶,她也不会嫁。”
繁阳大长公主一愣,她最终没能出一句话来,所有的预设都被慕容显给推了个干干净净,哪怕责骂都不知道从哪里起。
繁阳大长公主拂袖而去,留下慕容显一个人。
繁阳大长公主离开之后,周身就全都安静下来,慕容显站起身,算离开。周边一个人都没有,方才繁阳大长公主提高声量的时候,婢女就全都躲开了。周旁安静的连外面的风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径直走了出去,路上遇见了窦十六,窦十六是繁阳大长公主后来生的孩子,年岁比他还几岁,自就住在公主府。他不知道夜里母亲把慕容显请了来,一头撞见满脸尴尬。
不是一个姓氏,也不在一起长大,根本就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要什么血缘亲近的兄弟简直可笑。
窦十六看见他额头上的伤处,了个招呼,低头匆匆走了。
慕容显也不在意,一路到了公主府外,他才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
等了几个月,从初夏等到了冬季,领兵在外的宗仰终于回来了。他的战绩一如既往的辉煌,魏帝自然是有不少赏赐。
宗仰回来的那日,府里热闹的厉害。
王氏领着一家等宗仰回来,宗仰出门一趟回来,看着妻子,“你辛苦了。”
夫妻对视的眼里含着光。
宗氏在一旁看着,笑的停不住。宗仰回头看宗氏,“阿妹还好么?”
宗氏好,宗仰又去看家里的几个孩子。
一家在他不在的这段时日里都好好的。宗仰经历过大变故,全家安然无恙便是他最期望的事。
“父亲安好?”宗景问。
王氏闻言也担心看过来,仗都是拿出性命地去赌的,就算是大将也不一定就能全身而退。
“没事。”宗仰手掌握成拳头,在自己胸口捶了两下。
这一番又是引起家人笑。
“快进去吧,在外面吹冷风也难受。”宗氏忍不住裹了裹身上的狐裘。
洛阳的冬日比建邺和会稽那是厉害。天阴沉沉的,看着恐怕要下雪了,风也吹得凶,一阵接着一阵要冻到人骨头里去。
宗仰立刻招呼一家人往屋子里走。
屋子里点了不少烛火,冬日里窗户用几层麻布封的严严实实。
宗仰一家团聚,他去看虞玄之虞妙两个年纪的。虞玄之和虞妙都是读书的年岁,家里王氏亲自教导,也就在这个时候能放一天假。
宗仰拉住两个外甥,问了功课如何,身体如何。
又考了两个人的功课,见着都好,大家一起商议这个年该怎么过。
这是他们过的第一个团圆,必须要好好预备一番。
正着,门外有家仆送上拜帖。
这个时候上门搭关系的多,宗仰随手拿过来,草草看了一眼,勃然大怒。把手里的拜帖丢到地上。
“这畜生还敢上我的门!”
宗仰对家人脾性温和,他这反常当即让众人吓了一跳。虞姜去看地上的拜帖,‘外甥虞玄之拜上’这几个字格外的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