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新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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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软纤细的一双手臂放在他肩膀上, 慕容显头脑里全是眩晕,脑子也跟着迷糊起来。

    他低头下去鼻尖蹭着她的,虞姜侧首躲开。

    “你先答了我的话。”

    “什么?”慕容显扑了个空, 但是怀中柔软温暖的触感还是让他头晕目眩, 一时半会的竟然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

    虞姜把方才的话又给重复了一遍, “河间王火烧火燎的跑过来, 应该也有你做的好事吧?”

    河间王这种自被教养起来的少年郎,没经历过可怕的人心算计, 也还没有被狠狠淬炼过。基本上心里想什么,脸上就能看到什么了。哪怕河间王什么都没,她都能一眼看出里头的猫腻。

    慕容显眨眼,面上依然无辜, “他来找你了?他之前的确是找我有话。但是被我跑之后,我也没想到他竟然来找你。”

    虞姜嗤笑,她双手依然就那么保持着搂住他脖颈的模样, “哦, 当真?”

    慕容显从她笑意满满的话里觉咂出什么,但是现在要点头承认着实有些太难。

    可对上她的眼睛, 谎话也不出来。

    过了好半会, 他眼睛忍不住看向别处,虞姜见状,“哦,这就是认了?”

    “我……我没故意让他来。我和他的话, 也全都是让他早些死心而已。”

    慕容显急急解释。

    出乎慕容显的意料,虞姜并没有兴师问罪,而是噗嗤笑出了声,“所以他还是来我这里受最后一击比较好?”

    虞姜知道男人嫉妒和心眼起来, 比女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真见到还是有些啼笑皆非。

    “……你在乎我的,是不是?”慕容显无话可对,拿着自己凑上去。

    深秋初冬的夜里没什么月光,只有挂在廊下的几只灯笼漏出那么几点光,就是这么一点光,笼罩在他的面庞上,也露出一道极其秀色可餐的线条和光影。

    这男人果然是无话可了,想着用自己的美色来把这一切都给遮掩过去。

    “是呀。”虞姜大方承认,“我和他,不管怎么样,我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会一心一意对你。我会学着喜欢你,反正我也从来不讨厌你的亲近。”

    “即使你在此时上的确有谋算,那也没什么。因为只有一个你,站了出来。把我从那个困境里拉了出来。光凭这一个,我就已经知道了你的心。”

    她原本软糯的嗓音在夜色里越发的动人,慕容显听着,露出一个无声的笑。他低头下来,鼻尖碰上了她的,她站在夜风里已经稍稍有了些时候,鼻尖泛着凉。

    他一头下来,把她整个人都结结实实的笼罩在自己的身体下。年轻男人火气旺,哪怕在这个天里,身体紧密贴在一起,不过是会,她就感受到了那融融的暖意。

    “我知道你抱着莫大的风险,”虞姜被他双手埋在了他的胸口里,夜里微起的寒风全数被他挡在外。

    毕竟没几个人能冒着彻底触怒皇帝的风险,去救和自己素昧平生的人。哪怕喜欢,对绝大多数男人来,喜欢的女人也根本无法和他们的仕途相比。真心难得,她应当好好珍惜。

    “我会珍惜你的,也会对你好的。”虞姜在他的怀里抬头道。

    她的身形和他相比显得有些娇,扬起的脸在臂弯里也的。慕容显低头看着她,这种感觉对他来很是稀奇,伯父伯娘对他的确是当做亲生儿子来悉心栽培,但两位对他都十分严厉,温情的时候也有但不多。

    她看上去很是认真,眼神专注。慕容显额头抵上了她的,“你的,我可记住了。我这人或许没有别的长处,但是记性是很好,哪怕是漠北草原上,走过的路我也不会忘记。你既然了,那我就彻底记住了。记几年,十年,几十年。哪怕你自己记住了,我都不会忘记。”

    虞姜嗯了一声,“那就麻烦你多记着一些了。”

    允娘在院子里等虞姜等了好会,婢女来报前头家主已经和慕容显商谈完毕,虞姜就自顾自的出门去了,连她让带上几个婢女,也没见到虞姜答应。

    允娘等的有些心焦,正当她算叫婢女去寻的时候,外面有了声响,婢女是慕容郎君送娘子回来了。

    允娘出去一看,就见到慕容显和虞姜走在一起,两人走拉着,有有笑。到了门口,慕容显等着虞姜进去,门都已经关上了,他才离开。

    允娘过去就往虞姜手里探了一把,这个天已经显露出几分冬日里的厉害,北人还好,但是她们这些从建邺过来的却不一定能承受的住,在外面多站一会手脚冰凉。但是虞姜的手却是滚烫的。

    想来在外面的时候,已经有人给她仔细暖过手了。

    “郎君真是细心。”允娘感叹道。

    允娘见过的人多了,能这么呵护着的,只能是真心喜欢。

    “这样,夫人和我都能放心了。”

    允娘看向虞姜,自己一手照顾大的孩子,虽然有主仆的名头,但私心里多少将虞姜当做自家孩子看待。

    “郎君是个好人,也能对女郎好。”允娘感叹万千,眼里生出了点泪光。“女郎算是否极泰来了。”

    虞姜反手拉住允娘的手,“允娘放心,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允娘抹了两把脸上,连连点头。

    慕容盛赶了回来,婚事原本就是人生大事,尤其还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侄儿。更是要干过来。

    慕容盛来宗家之后,虞姜也前去拜见。慕容盛面貌雄毅,体格和慕容显那是不相上下的高大,坐着的时候还好,一旦站起来,旁人都觉得有些惧怕。

    慕容盛生的很威武霸气,但是脾性倒是很好。见虞姜来了,连连道孩子不错,又,“我家这个子,自主意比天大,除非他自己想,否则还真别想让他低头。尤其这娶妇上,真的让我和他伯娘费尽了心思。”

    慕容盛一边一边看慕容显,眼底里似乎有点‘你子也有今日’的感叹。

    这侄子自主意比天大,拿长辈的身份去压,只能压出个阳奉阴违。要是逼急了,他都能撂担子跑路。他亲娘大长公主来都不买账。别家的子,十三四岁,甚至九岁就娶妇的大有人在。只有他家里这个,都将近二十了,还是没有半点娶妻的意思。

    别娶妻,连身边都是干干净净。早年时候他和妻子是担心侄子习武,女色会掏空身子,不允许他接近女子。结果到了后面他们发现不对劲,哪怕他们松口,也不见慕容显有所动,这下连着他们也慌张起来了。

    要是之前是洁身自好,但侄儿这样,该不是有什么不为人道的隐疾吧?

    不过现在看来,幸好他们担心的没有成真。娶妇也娶了。他们夫妇心上悬着的一块石头也终于能放下了。

    慕容盛看虞姜,眼里都包含赞赏,“能让这子心悦诚服的,不是一般的厉害。”

    道完又和宗仰道,“要不是娘子,我还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

    这话可真的没给慕容显留下任何颜面,慕容显盯着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眼神,低声对慕容盛道,“伯父,好歹给我留点颜面。”

    慕容盛嗤笑,“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既然喜欢人家娘子那么久,又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而且两家都要成一家了,一下又有何妨。”

    完,慕容显也没有办法了,他看向虞姜,虞姜坐在母亲的身边,看着他笑。手指在自己的脸上刮刮嘲笑他。

    慕容显摸了摸鼻子坐了下来,这点也不算上什么了。左右想要娶妻,就要没脸没皮。

    慕容盛和宗仰了许多,他颇有些感叹,“若不是娘子,我还真的不知道拿他怎么办呢。”

    宗仰笑,“其实阮阮能得这么一个郎君照料,我们也是很是欣慰。这世上儿郎不少,但真正品行过得去的,却没有几个。”

    慕容盛笑,“宗公过奖了,这都是做人该做的罢了。”

    他看了一眼慕容显,“成婚以后就是真正的成人,成家立业了。”

    慕容显点头,“伯父,我知道了。”

    慕容盛颔首,“知道就好。”

    婚期来的快,来的也挺快,婚礼古称昏礼,到了黄昏傍晚之后才举行。

    虞姜这日起的早,允娘闻声过来,“女郎还是多睡一点,到了夜间可要忙活整宿的、”

    虞姜见过姐姐虞婧做太子妃的时候,也是大晚上的行礼。

    她起来,“我想今日还是多见见阿娘和舅母。”

    允娘沉默了会,道了一声也好。

    出嫁之后,就是住在夫家了,就算一样的在洛阳,时不时就能和夫君一道回来,那也是和亲人分开了。允娘服侍她起身,因为晚上婚礼前还要盛装,所以只是穿了一些平常的衣裙。陪着她去见宗氏。

    宗氏和王氏在一块,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都井井有条,临门一脚只等着傍晚的时候新郎上门,别的都不重要了。

    宗氏见虞姜来了道了一声正好,让她坐过来,“我还正想要叮嘱你几句呢。”

    夫妻相处之道,宗氏也没什么好传授的了,王氏笑道,“听魏国的规矩,家里女郎出嫁之前,父母要教女郎如何嫉妒管教男人,这个我实在不知如何下手。”

    北朝风尚就是妇人好妒,以约束丈夫不纳妾为荣。南朝倒是不同,侍妾也无所谓,一家子孩子不管生母是谁都相处融洽。

    宗氏放心,“我都已经教她了,虽然教的不好,但也足够够用。”

    宗氏握住她的手,“反正只有一句话,他对你好就过下去,要是不好,没关系,回来就是了。的再多也没用,只有这么一句是管用的。”

    王氏面上神情有些尴尬,“这时候回不回的不太好。”

    新婚新年这种大事上,都是寻求一个好的兆头。她们都心疼自家看大的孩子,但也真的希望孩子能和夫君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宗氏也跟着尴尬起来,她不好把自己出来的话收回了,看向虞姜,“反正阿娘的意思,你都明白。”

    虞姜点头,长辈们的话一句句全都是担心,听着就是了。

    一大家子全都过来陪着虞姜话,到了申时,快要将近酉时的时候,一众人把她簇拥到房内重新洁面开始梳妆扮,成婚的礼服搬了上来,原本代表闺中女郎的双丫髻也被拆开,混着假发梳成了成婚女子的高髻。

    一对金步摇插戴到发里,虞姜看着铜镜里的人只觉得陌生,她晃晃头,头上戴的步摇也跟着晃动,发出悦耳的声响。

    “我感觉我简直不像自己了。”虞姜见着伺候妆容的妇人拿着一盒子粉英往她脸上压,压完了另外画。完了一看镜子虽不至于对着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妖魔鬼怪,但看着总觉得陌生。

    允娘听了就笑,“就这么一次,女郎忍忍。”

    正妆扮着,外面婢女来报,是新郎来了。

    虞姜一惊,伺候妆容的妇人就笑,“娘子不要着急,就算他们到了门口,娘子也要沉下气,要好好的弄得漂亮,拿出该有的气势。”

    “只有让他们吃到苦头了,才知道娶妇不容易。”

    这话的当口慕容显已经领着傧相到了门口,门口有人等着,见到他来了,伫立行礼请他进去。

    慕容显和傧相们见着这个架势,顿时如临大敌。

    北朝娶妇,是要弄新郎的。所谓弄新郎其实也就是上门接新妇的时候,新妇家里的姑嫂要提着各种东西对着新郎一番,而且新郎也不能还手,只能躲来躲去。另外这个从上门就开始了,上门迎新妇,女家都不给新郎开门的,要新郎自己动门后的姑嫂才行。那严防死守的架势,和防贼也没差太多。

    这一路上他慕容显和傧相们设想过了许多情形,但是遇上这种万万没想到。

    慕容显盯着洞开的门好久没进去,谁也不知道这门里会不会埋伏着好几个手持棍棒的姑嫂,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

    “应该不至于的很难看吧?”傧相里有人犹豫道。

    傧相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把话死。

    慕容显还是去了,反正迟早有那么一场,他身形敏捷,也不怕姑嫂们的棍棒。

    结果到了里头,站在前庭里,只见到庭院上挂着许许多多的灯笼,灯火通明,他看了一圈,没见到一个提着棍棒的姑嫂。

    他迟疑了好会,终于问,“不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