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周猎户长得人高马大,他弯下腰去,慧宝踮着脚尖都够不到他耳边。陈洼一脸无奈的跑过去,一把将慧宝抱上了自己肩膀趣道:“真是个矮冬瓜,还得靠你哥我呀。”
慧宝撅嘴不满:“我还,会长的。”
她贴近周猎户耳边,跟他详细的明了抓螃蟹的地点,得可认真,好像周猎户按她的做就真的能抓到大螃蟹似的。周猎户三十好几的人也听得一愣一愣的,只有陈十二哭笑不得,这娃娃牙都没长齐还挺会忽悠人。
周猎户给了钱离开后,慧宝她们今天也不回去山上砍树了,几个人找了个隐蔽的地围坐在一块儿数银子。这里年纪最大的陈五郎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两,一双瘦得皮包骨的手揣着那沉甸甸的银子啃咬起来,好似要确认个真假或是看看自己是否在做梦。
还是陈洼一把夺过银子,“别瞎啃,螃蟹既然是慧宝抓的,这银子也当由慧宝先收着,回去交给老头子。”
把银子递给慧宝的时候陈洼还真有点舍不得,这么多钱,货真价实的银子,是个人都眼馋。尽管他知道这钱一旦交给了老头子,那指定没他什么事了,而且五郎他们也肯定告知老头子事情的缘由,再以老头子对慧宝的宠爱程度,怕是这钱全都会替慧宝存起来。
可是再怎么样他陈洼是个男人是个哥哥,总不能主动去要自己妹妹的东西。
慧宝盯着那银子若有所思,看着自己二哥的眼睛良久,接过银子揣进自己衣兜里,然后蹑手蹑脚的从地上爬起来奶声奶气的道:“咱有钱了,买米去!二哥和五叔六叔七叔早上都没吃饱吧,今天晚上咱放开了吃。”
“好!都听慧宝的。”
几个高慧宝三倍的大男人被她一句话得心情格外舒畅。
别看慧宝年纪,其实心细眼睛利,早上二哥他们只喝了点粥水她都心里记着呢。
寨子里的最中心仅有的一家粮铺是寨主白东的二儿子白呈开的,这会天热太阳毒,他光着膀子躺在木棚下边的竹椅上,一手拿着蒲扇摇啊摇,一手拽着几个桃核在手心转转,好不自在。
当初白氏也就是慧宝的娘亲嫁给陈家大郎的时候,白呈是极力反对的,他一直看不上陈家。
按他的话来,陈老头自己没本事还生那么多儿女,一大家子吃口饭都够呛,妹嫁过去指定跟着遭罪的。
虽然到后来他得也没错,白氏嫁进陈家确实吃了不少苦头,但是白氏自己无怨无悔。白呈也就不好什么,只是很少与陈家往来。
陈洼和五郎他们都不怎么喜欢这个白呈,还是慧宝走上前去,一双胖乎乎的手拽住他的蒲扇冲他笑得灿烂:“二舅,你又在偷懒睡觉。”
被吵醒的白呈看见眼前的娃娃并不生气还很开心,将她抱在怀里挠她痒痒,“这不是慧宝嘛,几个月不见长这么大了,瞧瞧这胖脸真可爱,像你娘亲,长大了一定是个大美人。”
“才不是胖呢,这叫健康。”
“是是是,咱慧宝健康。陈家这点倒是做的不错,至少没亏待你...”白呈话到一半才注意到后边的陈洼和五郎他们,笑容收敛了些。
他看向陈洼,态度与面对慧宝时截然不同:“怎么?你这个做哥哥的还不如妹妹懂事,见了二舅不会招呼的?”
“二舅。”陈洼不情不愿的叫了声,然后撇过头去。
慧宝知道二哥和叔叔们不喜欢这里,赶紧明来意:“二舅,我们来买米。”
“买米?”白呈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他可听了,昨天陈洼被人追债上门,陈家没钱,还管他们家借了二十两银子呢,这才一天不到,就有钱买米了?
不过看在慧宝的份上,白呈也懒得去对他们冷嘲热讽了,直接提了一袋子装好的糙米往地上一丢,对陈五郎努了努嘴:“这米送你们了,不收你们钱,但我这可不是为了你们,你们几个穷子饿死了我不心疼。我只是可怜我们慧宝跟着你们陈家人受累,我丑话放在前头,下次见面我要是见着慧宝瘦了半分,你们一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听着这话,陈洼不屑的笑了,这舅舅唯一的可取之处也就对慧宝好了。不过他也是挺不明白的,明明他跟慧宝一共四兄妹,怎么在白呈眼中好像就只认慧宝一个外甥女呢?
要知道陈娟和陈丽也是不受白呈待见的。
慧宝看了眼那一袋米,并且尝试抱了抱,抱不动,还挺沉。
“谢谢二舅,不过这点米不太够,我们还得再买点。”
面对慧宝的时候,白呈又换了副面孔,一双苍老满是褶皱的手捧着她圆脸道:“慧宝乖,这些米够你吃的了,吃完了下回舅舅还给你,不要钱。但是其他人二舅就管不了了。”
这话听在陈洼和五郎他们耳朵里格外刺耳,这白呈向来话直,毫不顾忌他们脸面。
慧宝也算明白了,二舅一定是觉得他们付不起钱。
于是她从兜里拿出了银子,捧着到他面前道:“二舅我们有钱,我要买多一些米,这样叔叔们吃饱了才有力气赚更多的钱。”
白呈看粮铺也不是一两天了,自然见过银子,慧宝手里的银子他只看一眼便知道数目几何,顿时惊得猛然站起身。
“你…慧宝你哪来那么多钱?是不是陈洼这混账带你学坏了,你们去偷了还是抢了?”
一旁的陈洼一听就不开心,他怎么就又成混账了?
慧宝摇摇头:“不是的,这是我们卖螃蟹得来的钱。我们在山上的溪边抓了大螃蟹卖给了周猎户,不信你去问。”
周猎户白呈也认识,而且他也知道慧宝一孩子是不会谎的,只是他想不通,什么样的螃蟹能卖这么多钱?
他又问陈洼和五郎他们,大家都能证□□宝的是真的。有银子,白呈总不能不卖米给他们。只是看着陈洼五郎六郎七郎一人扛一袋米出去,他就越发觉得奇怪。
这大热天的就山上那几近枯竭的溪流能有值二十多两银子的螃蟹?想着想着他也赶紧使来了伙计看铺子,自己决定亲自去山上瞅瞅去。
五郎六郎七郎身子骨弱,瘦的皮包骨,身上没有几两肉,扛着大米走不远,而且慧宝年纪走不了远路,于是陈洼就去搞来了一辆闲置路边的板车。
他们把大米袋堆放成圈状,慧宝坐在里边,然后他们几个一起推着走。路上遇着寨子里的人们无不惊叹,全都用古怪的目光看他们。
心里寻思着真是大白天活见鬼,怎么陈家昨个才经历一场追债风波今天就暴富了?突然买这么多米,知道的他们家十多口人,不知道以为家里来逃难的了呢。
别,今天陈家还真来了客人,只是来的这些不是什么逃难灾民,反而是远道而来的贵客。
陈家大院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那马儿十分壮实,比陈洼还高半个头。马车更是十分豪华,那马鞍的把头都是金色的,帘子上的图案特别像蟒蛇,慧宝看第一眼差点吓着。
白氏在门口来回踱着步子,好似很焦急的样子,看见慧宝她们回来了赶紧跑过来。连她们带回来一板车的大米都没注意到就拉着慧宝进去。
一边走的时候一遍遍交代:“慧宝,家里来贵客了,一会儿进去了你要听娘亲的话,要礼貌,知道吗?”
慧宝乖巧地点点头,心里十分好奇来的是怎样的贵客,为何娘亲只带她进来,二哥不用来吗?
家里有专门的会客厅,那还是祖上留下来的,一直以来基本是用不上的,但是每天都要专门扫。今天可算派上了用场。
慧宝跟着娘亲进去,看见里边坐满了人,这些人穿的衣服都是花哨绸缎的,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还有几个身上带了兵器,那是一种慧宝不认得的奇怪的刀,刀鞘上边亦有分外复杂的图案,与外边马车帘子上边的图纹类似。
这些大人们原本凶神恶煞的,看见她进来后纷纷变得很吃惊的模样。
有几人在交头接耳,好像在议论她,她就是某某某什么的。
看起来这些人都认得她的样子,可是慧宝对他们没有半点印象。
白氏牵着她的手直接来到主位前,坐在那儿的是一个一直低着头的男孩,穿着黄颜色的锦衣长袍,束腰绸带上有金龙花。对方看着与她年纪相仿,待得白氏给他介绍慧宝的时候,他终于抬起了头。
最先吸引到慧宝的是男孩的眼睛,不算大,但是很特别,漆黑的眸子里仿佛有万丈深渊,看久了能把人吸过去一般神奇。
“慧宝,这是阿沐,他比你半个月,是弟弟,接下来一段时间你要多跟他玩知道吗?”
“阿沐,她就是我跟你的慧宝了,你不是一直想见她吗?”
阿沐没有话直勾勾的盯着慧宝看,之前就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阿沐的神情变了。此前他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样子,对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
这会儿面对慧宝,他明显是感兴趣。
慧宝没想太多,她只觉得眼前这个长得好看又穿得华丽的男孩给她的感觉很舒服。于是拉上他的手道:“我带你去院子里玩吧,那里有我以前埋下的宝贝,我带你去看。”
阿沐看了看一旁有着老鹰一般犀利的眼睛的男人,似乎在征得同意。
男人点点头,笑起来却并不太好看:“去吧,玩得开心点,听你慧宝姐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