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剖白 等待被爱的时候是最患得患失的……
张笃硬着头皮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大人”。
容昭笑了笑,示意他往亭子的方向走,口中语气是轻松的:“我们之前就见过,不必这么拘谨。”
张笃心想,这哪能不拘谨呢?我爹见着您都要弯腰,难道我这做儿子的还能直起腰版来话?
但心里想归想,他还是下意识放松了一些,跟着容昭进去亭子里面坐了下来。
“看着你年纪也不了,现在在读什么书,可有功名了?”容昭在看着他坐下之后才不紧不慢问道。
这么一个问题劈头而来,张笃愣了好一会儿,简直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竟然是问这个,怎么会是问这个呢?
可既然问了,他便要答。
他斟酌了一会儿语句,才道:“四书五经都念完了,先生还要巩固,近来是在讲史。不过还没下考场,家父和先生都我现在还稚嫩了些,凡事想得还有些天真,是要再历练几年再去。”
容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道:“你父如今是洛州的知州,是可以把你送到京中的国子监念书的,为何没有去?”
“呃……我爹……我爹怕我去京城闯祸……”大概是这些话无关痛痒,张笃慢慢放松了下来。
容昭看着张笃,不过这么两句话,他便看出他就仅仅只是一个年少无知天真无邪的少年郎。
这样的少年人性情热烈又活泼,总是生机勃勃,是因为没有经历过事情,所以一切都是无知无畏的。
而这样的人永远最吸引人。
从这样的人身上,老迈者看到生机,受困者窥见希望,所以在大多数时候会心生包容。
哪怕他跳脱又调皮,甚至偶尔做了些错事,也被人会宽容以对。
就在容昭出神的这一会儿,张笃抬头看向了他,鼓起勇气道:“大人……我、我不知道你与秦娘子之间过去有什么事情,但……但其实我和秦娘子之间什么都没有。”
容昭忽然听着这句话,便看向了张笃,这样少年的喜怒哀乐都在脸上,他轻易就看出了张笃眼中的慌张。
应当是从张淼那里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他才这样惶恐起来了。
.
只是他本意也并非是想要用地位来压着他知难而退,他只是想知道、想了解一下秦月喜欢的这个人。
如若这个人真的值得被托付,真的能算是一个良人,而秦月真的喜欢他,他不会去做那个棒鸳鸯的人,他会选择成全,也会选择祝福。
许多事情他反反复复思索过了。
喜欢有很多种,他其实已经无法再往前走,他每进一步都是在逼着秦月去想从前,从前对于她来是不愿意回顾的,所以他只能后退一步。
后退对于他和秦月来都是一件好事。
他不会成为秦月心上的负担和前路的阻碍,他能安静地守在一个安全的位置,在他力所能及的地方给予他能给予的守护。
其实就像从前那些年,秦月在安静地守着他。
当两人的地位倒转,他想了很多从前从未想过的事情。
等待被爱的时候是最患得患失的。
现在的他能理解当初容府中秦月遭遇的种种,但现在的秦月已经不再在原地等着他,她已经往前走了。
想得越明白,便越不会再贸然上前去追逐。
想得越明白,便越知道从前是如何不堪,就越没有勇气往前走。
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秦月,还有过去面容丑陋又自私的自己。
没有人喜欢反复去回顾过去的丑陋,回避是普通人的本能,他并不是其中的例外。
.
“大人……我没有谎……”张笃见容昭半晌没有话,便惶惶然又开了口,“我、我是很喜欢秦娘子……但是、但是秦娘子其实也不怎么喜欢我……她之前还总把我赶走的……”
容昭回过神来,先笑了两声,才慢慢道:“我并不是要责怪你什么。”
张笃听着这话倒是一下子松了口气,他几乎夸张地把之前紧绷的肩膀塌下来,声道:“我以为大人要像对徐淮信那样……”
“你没做过什么错事,没有必要。”容昭看着张笃,“不过你喜欢,喜欢到什么程度呢?”
“啊……?”张笃愣了一下,又抬头看向了容昭,“我……我就是很喜欢秦娘子,从容貌都性情都喜欢,但是光我喜欢也没用,秦娘子不喜欢我,一切也都是白搭……”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悄悄又看了一眼容昭,才又道,“大人,我没有那种出格的想法!我也没有那种不轨之心!大人信我!”
容昭倒是已经把眼前的张笃看透,他起了身,道:“无妨,只是随便聊聊而已,在外面透气已经太久了,还是快回席上吧!”
张笃连连点头,再不想在外面和容昭什么话,便跟着起了身,往正厅走去。
.
这顿饭吃完时候正好过了中午。
张笃跟着张淼离开这宅子的时候是真的松了口气,上马车时候他朝着秦芦记的后门看了一眼,马车走起来时候他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容昀并不在车中。
“刺史大人不和我们一起走吗?”张笃问他爹。
张淼扫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里头那是他亲哥,你他要不要走?今天带着你来,你就什么都没听进去?在想什么?”
“我……我就是没想到!”这会儿没了外人,张笃终于放开来了,“爹,那个太尉大人为什么来我们洛州?你知道原因吗?”
“不就是为了他的亲弟弟铺路?”张淼闭上眼睛养神,不想看自己的傻儿子,“否则还能为什么?”
“不定是为了别人呢!”经过了在花园里面的那简单的几句对话,张笃根本不觉得容昭会是因为他弟弟所以到洛州来的,“我觉得这太尉大人可能就不是为了刺史大人来的!肯定是别的事情。”
“那你为了什么?”张淼嘲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傻儿子,“难道为了一个女人?”不等张笃回答,他就接着又道,“叫你少去听那些书先生胡扯讲故事,叫你少看那些风花雪月的话本,你就是不听!你你现在满脑子都是什么?堂堂太尉为了一个女人,从京城跑到洛州来,然后再杀了一个纨绔,你自己想这里面不得通。”
张笃被怼得哑口无言,也没办法反驳。
他想就以秦月那容貌,代入到这件事情里面怎么不通呢?
但转念一想,大概容昭也不太想让人知道他过来是因为一个女人?
于是他悻悻闭了嘴,安静地在旁边抓了个枕头抱在怀里不话了。
不过就算他不话了,张淼也没算放过他。
张淼道:“从明天开始,你抓紧功课,趁着太尉还在这边,我准备求他帮忙让你去国子监。”
“啊?”想起来今天他才刚和容昭过国子监的事情,他是真的惊讶了,“不是我们家有名额呢,怎么现在又要请别人帮忙了?”
“咱们家那个之前给你堂兄了你忘了吗?”张淼在傻儿子脑袋上拍了一下,“你这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什么!万事不过心,是吗!”
张笃捂着脑袋不开心:“这我怎么会记得!我怎么可能记得!你之前了不让我去京城的!我跟着你怎么不行了!我不要去京城!我就想留在洛州!”
张淼气得在他脑门上用手戳了好几下:“我这就回去写信让你娘到洛州来治你!你就会气我!”
这话听得张笃半点也不怕,他气呼呼道:“我娘来了你还想每天喝酒?我娘肯定先治你!”
父子两个对视一眼,偃旗息鼓都不话了。
.
往夏天走,午后的阳光便有些热辣起来。
秦月午睡起来,对着镜子摸了一下自己脑袋上那个大包,摸着是比之前了太多,如果不是盯着看,已经不会发现了。
把头发挽了个髻儿,她下楼往后院去烧了壶水,又翻了茶叶出来,想泡壶茶喝。
隔着一道门她就听见后面那条街上车马来往的声音。
这背街总是少人来,她好奇地站起来开门看了一眼,就恰好看到容昀从那宅子里面出来,两个人还正好目光对上了。
容昀有些尴尬地停下了脚步,在招呼和不招呼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她笑了笑:“你现在好些了吗?”
秦月是没想到会看到容昀的,这一时间也是有些不知如何反应,只好也笑了笑:“已经差不多好全了。”
顿了顿,她忽然意识到,怎么容昀也知道她的事情?容昭告诉他的?这不应当吧?
另一边容昀只是点了点头,又道:“若是缺什么,发个人往刺史府来一声,我那边东西齐备。”
秦月先应了下来,又想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怎么知道……?”
这话只了一半,但容昀听明白了,他笑了笑,道:“那天在徐家门口,我也在啊!来也是惭愧,一开始我还想着若是能与徐家讲道理是最好了,不过疯狗都是没法讲道理的,还是我……大哥,当机立断把那事情给了了。”顿了顿,他叹了一声,似乎是有心事的样子,“不过也已经过去了,你人没事就行。我先回去了,你有什么事情就只管发人往刺史府找我就行。”
这话听得秦月都愣了一下,但她也来不及多想,看见容昀要上马车,便与他又道别。
关上门回到了秦芦记,她想起来那天听是张笃救她的话语,所以那天到底是谁?其实本来是容昭吗?
那又为什么是张笃送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