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平心 满心都是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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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秦芦记,秦月看到芦苗正在带着豆苗他们收拾着店中的一片混乱。

    听到推门的声音,芦苗一回头看到是她,脸上迸出惊喜神色,她丢下了手里的笤帚,一下子就冲了过来。

    “你终于回来了!!!”芦苗一把抱住了她,口中蹦豆子一样了一大串,“你好好的吧?人没事吧?严芎让我就在这里等着,我是真的想去城楼上救你,但是严芎让我别去添乱,我过去就是添乱!我好生气,但是我还是怕给你拖后腿了,只好带着豆苗他们在家里收拾起来,想着要是到中午还不回来,我就带着大家一起去北城楼!还好他的是真的,他看起来还是可信的!阿月你回来我真的松了口气!”

    秦月被抱了这一下,带着几分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正想话,又被豆苗抱住了腰大哭起来。

    “月姐姐!我以后寸步不离跟着你,再也不会让你被坏人欺负了!”豆苗眼泪汪汪地道,“我要认真地习武,再有人来,我就保护月姐姐!”

    “好吧,以后让你保护。”秦月伸手摸了一下豆苗的脑袋,然后看向了芦苗,“我上楼去换身衣服吧。”

    “去吧去吧,楼上都是好好的,还好就是一楼弄得乱七八糟了。”芦苗点头道,“还好有隔壁邻居帮忙看着,后来也没人进来造次什么——”着她看到了秦月身上的衣裳,原本还想什么硬生生给断了,她眼睛都睁大了,“你衣服上怎么这么多血,你受伤了?”

    秦月低头看了看,又想起来她抱着容昭坐到地上的那一瞬间,应当就是那时候蹭到身上的吧?

    她有些恍惚地摆了摆手,道:“没事,这是别人身上的血,我不心沾到了,我上去换一身就好了。”

    芦苗点了点头,道:“我让豆花他们给你抬几桶热水上去,正好洗一洗身上血腥味道,要是累了就先睡一觉,反正今天店里也没什么别的事情了。”

    秦月应了一声,便朝着楼上走去了。

    芦苗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的背影,这会儿却不好追上去问什么,她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让豆花和豆苗两个一起去抬水送上楼,然后带着三蜜和其他的人一起把乱糟糟的大堂整理清楚,再把被砸坏的桌椅板凳放到一起来,看看哪些是能修一修上了漆还能用,哪些是根本不能用了只能丢到后院去当柴火。

    .

    秦月回到房间里,她在桌前坐下,却是发起了呆。

    她脑子里面乱纷纷的,一会儿是刚才在城楼上容昭与赵素娥对峙的情景,一会儿却是那年在京城的安定门上混乱的情形,再却又会浮现她当年在河水中沉沉浮浮的恍惚。

    许许多多纷杂的往事就在她脑海中凌乱地出现着,她扶着脑袋,茫然地看着窗户外面。

    她看得到隔着一条街的那个宅子中的绿树上有一串一串的白色花,她依稀记得那树好像是叫楸树,当年容府也种了楸树,但开的花是淡红色。

    到了秋天,这高大的楸树就会落下叶子。

    她记得曾经听容昭过,楸树的树叶和树皮都能入药,可以治跌损伤,能散瘀消肿。

    “在外面的仗的时候哪里有那么齐备的药材,都是能用什么用什么,有能用的都不错了,没法挑。”容昭那时候是这么的。

    秦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忽然想起这句话来,她忽然听到敲门的声音,便站起来去开了门。

    .

    豆苗和豆花两个人抬着一大桶水正站在门口。

    “辛苦你们了。”秦月收敛了乱糟糟的想法,对着他们笑了笑,“去和芦姐,也别忙了,还是都休息一下吧!”

    豆花和豆苗对视了一眼,豆花道:“月姐你要好好休息,我们又没遇着什么事情,都好着呢!”

    秦月笑了两声,便道:“我知道,我会好好休息的。”

    .

    她看着豆花和豆苗两个下了楼,然后才把门关上。

    只剩她一个人,她又茫茫然对着热水坐了一会儿,才解开衣服擦洗了一下身上的血迹,又把脏掉的衣服换下来放在一边。

    大约是天热的缘故,这并不算大的屋子里面混合着血腥和甜香的味道,怎么也散不去,始终萦绕在她的鼻头。

    她把脏衣服丢在热水里面泡了,她看着血迹慢慢在清水里面晕开,然后清水变得浑浊,变成沉沉的锈色。

    她把手伸到水中,热水没过手背,她看到手上残留的血迹也渐渐融入了水中。

    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水盆中映出她的脸庞,在褐色的水中,显得有几分陌生。

    满心都是杂念,于是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快速地把衣裳搓洗干净了,然后拿到后院去晾晒起来。

    .

    回到大堂,芦苗正在和木匠讨价还价桌子板凳和修桌子板凳的价格。

    木匠被她得一脸无奈,但又不愿意把价格压得太低,犹犹豫豫似乎还在想着措词。

    见到秦月从后面过来,芦苗便朝着她笑了笑,道:“我在和木匠重新桌椅板凳的钱呢,好贵好贵,竟然比那年我们的贵了一倍不止。”

    “娘子,您可讲讲道理吧,今年木头价格比往年贵了都不止两倍了。”木匠很是无奈,“不信您出去问问,都是这样价格了。”

    秦月走近来,挨着芦苗坐了,道:“要么我们出木材,您就只收个工钱,那总能便宜点吧?”

    “那也可以。”木匠想了又想,还是应了下来,“不过那吃喝之类你们得包了,我带着我徒弟们过来做两天就能做好。”

    “那是自然的。”芦苗飞快应下来,“都按照你们规矩来,你先替我们算算,这一屋子桌椅板凳柜架,得要多少木材,我好叫人送来。”

    木匠于是又与芦苗按照之前好的尺寸大算起了木材用量。

    秦月只扫了一眼,想着大约也没什么要紧,便向芦苗道:“我上楼去,你有什么事情让人上去喊一声。”

    “哎?”芦苗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还有些恍惚,便又道,“你赶紧上去休息休息,脸色还是不太好看,想吃东西吗?”

    “不吃了。”秦月着便起了身,朝着二楼走去。

    芦苗看着她上了楼梯,走到看不到人影了,才把目光收回来看着木匠算出来的用量,她心里也估算了一下大约靠谱,便道:“我这两天让人把木材拖来,拖来了就去让人请你,你到时候可别不来。”

    “成,娘子你弄完了差个人直接往我家跑一趟就是。”木匠见这桩生意已经铁板钉钉,便也欢喜起来,“到时候一定给娘子把这些都得漂漂亮亮。”

    芦苗应下来,便把木匠送到门口,然后让豆花他们关门然后自己去后院找事情做,接着上楼去找秦月了。

    .

    敲开门,看到秦月坐在镜子前面不知在做什么。

    芦苗笑了两声,道:“在找什么?”

    秦月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没找什么,就只是忽然有点想不起来以前是什么样子了。”

    “以前也是美人,现在还是美人。”芦苗随口趣,把手里刚才算出来的木材用量给她看,“你看看这些,我们等会出去买了让人送来?”

    秦月接过来看了看,又回想了一番当年桌椅板凳的用量,道:“和那年差不太多,就还是从和尚那边买吧?”

    “正好我也这么想。”芦苗道,“等会我们吃了午饭就去永安寺,正好我们进去拜拜,今年诸多不顺,一定是给佛祖菩萨们烧香不虔诚的缘故。”

    秦月笑了一声,道:“底下还有能用的桌椅么,要是没有,就让大家自己端回屋子里面吃。”

    “有几张桌子还是好的,倒是拼起来就是个大桌子。”芦苗道,“我想好了,明天直接支个摊子在门外卖早饭午饭,让大家直接拎着走,也不耽误我们做生意,你觉得呢?”

    “早饭倒是好,拿油纸荷叶之类包一下就行。”秦月想了想,这样道,“不过午饭不太行,午饭干脆还是算了吧,油纸荷叶都不够用的。”

    芦苗想了一下也是这么个道理,便点了点头,道:“那还省了点事,就卖个早饭好了。”

    完了这些,芦苗重新看向了秦月,道:“看你样子好像有些不太好,听严芎抓你的是公主,那公主现在伏法了吗?”

    这话听得秦月忍不住笑了一声,道:“这天下都是他们赵家的,她伏个什么法?”

    “那不是有句话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她是公主难道还例外啊?”芦苗眼睛瞪圆了。

    “她死了。”秦月徐徐叹了口气,“以后应当都不会有事了。”

    “那谁杀了她?”芦苗安静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不会要他去偿命吧?我觉得这好像不怎么合情理啊?”

    秦月顿了顿才意会到那谁是在容昭,她又想起来容昭颓然倒地的那一幕,沉默了一会方道:“没有动手,是她自己从城墙上跳下去了。”

    “那还好,怪不到别人头上。”芦苗松了口气,“所以那谁送你回来的?”

    “也没有。”秦月认真地看向了身边的芦苗,“他又救了我一次,芦姐姐,你觉得……我应该去看他吗?”

    “他怎么了?”芦苗直觉有些什么事情是她完全不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秦月垂下眼睫,忽然一大滴眼泪从眼角滚下来,“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做才是对的。”

    芦苗却笑了笑,她认真又显然偏心地道:“你怎样做都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