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怎么是林雨兰? 这林府里的人,一个个……
烛光微弱, 晕黄地落在她的脸上,睡着的姑娘显得十分娇憨,一头乌丝凌乱地铺了一枕子, 白皙的脸透着粉嫩, 嘴微微张着, 涂了厚厚脂膏的红唇显得格外娇嫣。
梦里, 她的唇,柔嫩得似豆腐一般,带着少女的荷香,只轻轻一尝,便欲罢不能。
沈从白一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鬼使神差一般,缓缓地俯身,靠近。
鼻间的幽香,越来越浓,少女微弱的吐气, 如兰带温,轻轻拂在他的鼻尖。
就在快要碰到她的前一刻, 他倏得神色一变,身体往后大退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气,抿唇就飞快地离开了她的房间。
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竟然会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也幸好最后一刻他克制住了,若不然便是犯了大错。
明明从不近女色,可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被一个梦给撩得这么不能自拔?
沈从白一路就没想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只觉得一定是最近自己为了差事,回去睡一觉,定然便好了。
长夜风雪,男子身形如燕,轻轻地跃出院墙,很快消失在林府。
他推开了柳怀恩屋子的门,进门直接就反客为主,把主给撵走:“你去睡书房。”
“你在我这睡是没问题,但是沈大人,您至少给我,您从我这儿顺了两瓶子宫香玉雪膏是去做什么呢?”柳怀恩心疼了好半天。
这沈从白出去办个差十来天,这一回来直接二话不就从他这儿拿了两瓶宫香玉雪膏就走。
“那玩意儿用的材料稀有,很难得的!连宫中的娘娘要我都不舍得给出去的!你一口气顺了我两瓶子,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柳怀恩絮絮叨叨,沈从白却只是薄唇一勾,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那张俊冷的脸,“这脸如何?”
“啊?”柳怀恩一愣。
沈从白又问,“配用吗?”
“我呸!沈从白你怕不是觉得我看起来像三岁的孩童,好哄骗呢!”
“你至多也是个三岁半孩童,要不也不会为着两瓶子女子用的香膏在这儿絮叨半日。”沈从白着站起来就往床上走去,外衣也不宽,直接往床上一躺就睡。
柳怀恩看着那人睡就睡,气得一个倒仰:“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认识这么个白眼狼儿。”
虽嘴上骂骂咧咧,但是他却还是把灯一熄,出了门。
子夜深沉,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积雪压枝的细碎声响,沈从白又失眠了。
自父母出事,他便很难睡个整觉,时常都是半夜里听着窗外声响过夜,尽管柳怀恩一直为他调制药方,但是效用并不大。
就这么恍恍惚惚直到凌他才迷糊地合上了眼睛,但是一合上眼睛,又做起了那个梦,依旧是那一场大雨,那女子,依旧是坐在院墙角,身形消瘦,眼底透着绝望,就那么直直地落入他的眼底,他听得她的声音凄楚得似含了黄莲一般,声音慢慢:“大人,你救救我吧!”
沈从白惊得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天色已然大亮,他缓缓地吁了一口浊气,这才坐了起来。
但是女子那凄楚的声音,却久久绕于耳边难以消散。
胸口,跟堵了石块儿一般又沉又咯得让人又疼又喘不过气。
……
……
“姑娘,这东西怎么来的?”
虽老太太后头又安排了两名一等丫鬟过来侍候,但是林雪芙只信得过环儿与菊,平时屋内的一应,都是环儿与菊侍候。
环儿端着热水进来侍候姑娘洗漱,便瞧见了桌上那两只白瓷瓶子。
那瓷瓶子十分好看,白色的瓶身明如镜、白如玉,瓶盖上,一朵色泽十分明艳的大红芙蓉,娇艳而夺目。
林雪芙刚刚起身,犹半自梦中,犯着迷糊,闻得环儿的话,沙哑的声音软柔回道:“拿来我瞧瞧。”
环儿这才将瓶子拿了过去。
林雪芙接过瓶子,只一眼就猜到是沈从白送来的。
白家是商户人家,白家老爷好奢华,家里的一应用具都不差,尤其是会客的厅子里的一应用具,都选得最好的,这白瓷胎质细腻坚韧,胎釉莹润光滑,便是白家也不多见。
除却那人,也不会有别人赠她。
轻轻地拧开了瓶子,只见瓶子里是雪白色的膏体,透着淡淡的芙蓉暗香。
青葱嫩白的玉指,轻轻地勾了一块在鼻间闻了闻,她便轻轻地笑了。
原来他昨夜里不是嫌弃自己嘴上裂了口子有失颜容,而是去给她拿药了,只这人也怪,也不解释一声就走,送了东西过来也是不声不响放着就走。
她缓缓地将瓶子捂向胸怀,抿着唇,没忍住嘴角弯翘了起来,眼底溢着柔软的笑意。
“姑娘?”环儿瞧着姑娘的模样,有些不安。
林雪芙被环儿一唤,脸上一红,赶紧道:“这是香膏,只是这瓶子贵重,让人瞧见不好,你找个寻常的瓶子,挖一些出来用,余的都藏好莫让人看到。”
“是那人给的?”环儿问。
但其实心里已经猜到了。
林雪芙点点头。
环儿张了张嘴,总觉得这么着不好,但也委实没办法替姑娘分忧解了这难,便只好闭了嘴不,转身去寻瓶子分装。
到底是出自那人的手笔,这香膏用起来,却与自己买的大大不同。
只薄薄地涂了一层,便觉得舒服一阵冰凉舒适,那紧绷的微疼感也消失了,而且味道还极为好闻。
也不知道是因着这香膏缓解了脸上还有唇上的不适感,还是别的,这一日林雪芙脸上一直都挂着笑,便是底下人都能察觉到她心情极美。
“三姑娘今日这心情极好呢。”
林雪芙看向了二婶婶,盈盈一笑:“我还是头一回给祖母贺寿,心里头欢喜。”
林二夫人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便不再话。
她对这个三姑娘,其实是十分复杂的,当初自家老爷暗慕大嫂那事闹得外头不少人知晓,她也因此惹了不少闲话笑话,所以一看到三姑娘这张脸,她心里就是犯着杵。
可细细想处下来,又发现这姑娘温柔剔透,性子软又乖顺,倒是比原那二姑娘好相处得多。而且据她从前在白家也是吃了不少苦头,她便也对这姑娘有了一丝心疼。
想了想便提点了一句:“给祖母准备了贺礼吗?”
“我亲自绣了一条万福抹额,二婶您觉得这礼可合适?”林雪芙未料二夫人会有此一问,瞧二夫人那样子是有心要提点自己,于是她也做出了辈的模样,用着渴求的眼神看她。
“合适。”二夫人望着姑娘那渴求又带丝丝不安的眼神,一下子就释怀了。
到底那也是自家爷惹的骚,这孩子比谁都可怜些。
于是她提点道:“老太太什么都有,送什么都不稀奇,你们做孙女的,能自己亲手做这个给她,这份心意她会欢喜的。”
“谢谢二婶婶,您这一我便放心了,我原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我又无甚宝贵的东西可做贺礼,一直心里忐忑着。二婶婶,谢谢您了。”林雪芙连连感激地着。
二夫人看着她这模样,笑了笑便继续查着今日的帐册,大约是真怜了这姑娘,一旁又教了她怎么看帐。
林雪芙在一旁学得仔细,心里也存了感激,而且从在白家长大,让她明白一点,想要过得舒心,便要与府里的人都处好关系。
不仅仅是老太太,二夫人管着家里的事务,与她处好了,她日子也能轻松一些。
而且二夫人性子温和……上一世除了不管她任由她自生自灭外,也并没有对她下过手。至于任她自生自灭,那样的关系,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她这几日注意到二夫人很喜欢菊花,一应穿戴用品上,多用了菊样的。
林雪芙一双手巧,绣的双面绣,便是许州有名的绣娘都比不上,从前手头紧的时候,还时常自己绣了让环儿菊儿悄悄拿出去卖,这一回过来的时候,她也把绣品都带来了,那里面正好有两条帕子绣的便是菊样。
于是悄声吩咐环儿去取了那两条帕子过来。
林二夫人接过帕子的时候,有些惊讶:“这是你绣的?”
林雪芙点点头,白皙粉脸上,是一抹羞涩:“二婶婶待雪芙好,雪芙也无甚可回报,还望二婶婶莫要嫌弃。”
“怎会嫌弃,我只是惊讶你这一手绣活竟是这般好,瞧这绿菊,栩栩如生,瞧着就喜欢。”林二夫人是真的喜欢菊花,也真的喜欢这两条帕子,她笑盈盈地对林雪芙道:“正正好,我明日就能用上。”
林雪芙见她喜欢,也欢心地笑了:“二婶婶若是喜欢,我回头再给您多绣几条,我那儿还有好些菊花的花样,到时候一种给您绣一条。”
“不用不用,绣活费神费眼,我有这两条就够了。”
“只好婶婶喜欢就不费神。”林雪芙笑着摇头。
二夫人也确实是喜欢,便也不再推辞。
只是转而就赠了林雪芙一枝红玉缠丝钗子,模样十分精致,是今年京城贵女常用的款子,十分漂亮。
林雪芙收了后便欢欢喜喜地插在了发间,以示自己的喜爱与欢喜。
回宜青阁的时候,经过咏梅阁的时候,正好瞥见玉紫鬼鬼祟祟地进了咏梅阁,她淡淡地收回了目光,只装做什么也没有看到。
林仙之还真以为玉紫给她传递消息这事老太太不知道?连她这么个刚进府没甚关系的人都能知道这事情,精明又操持着整个林府的老太太怎么可能不知?
老太太没发作,不过是盼着万一林仙之真有机会嫁入朱家,林家也就跟着得了益,是以便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她去做。
想到此处,林雪芙低着头,玩味地轻笑了出声。
这府里头的人啊,是一个比一个冷漠会钻营!
“姑娘,怎么了?”环儿听姑娘笑出声,不解地问着。
“无甚,心情好便笑了。”林雪芙盈盈一笑,美眸如弯月一般。
雪天地冻,一路回到屋里,林雪芙一双脚便冻得僵僵了,往暖炉旁一坐便不想起来。
但随后想起了什么,又急急地命着环儿把备了沐浴的汤水,一番洗漱后特意穿戴齐整,接着便在房间里等着了。
那香膏极为好用,才用了一日,林雪芙唇上的裂口子已经好了许多,明日估计就能愈了。
她坐在铜镜前,用手指细细地挖了一指涂在唇上,指头碰着唇的时候,镜中的女子,娇娇地露出了笑容,但随后似想到什么,却又收敛了起来。
她记得上次他吃着粟子甚是喜欢,便又让环儿去厨房拿了些粟子过来。
夜寂灯暗,屋里地龙烧得暖洋洋让人不由地犯困,林雪芙等了许久也没见那人来,困得坐在桌前直盹,最后实在是熬不住,只好上了榻,可又担心他半夜过来,索性合衣而眠。
可是一夜好梦,醒来的时候,他却并没有过来。
林雪芙看了一眼屋里,见四处都未有不同,心底隐生了几分失落。
还以为他会过来。
但是随后她又想,他不来才是好,总这样下去也非好。
矛盾的想法只存了片刻,就让她给抛之脑后了,毕竟今日老太太寿宴,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匆匆地洗漱,用了点儿粥后她就去给老太太请了早安,拜了早寿,并把那抹额给送了上去。
姑娘送的礼物,取的都是心意,至少老太太表面看着很喜欢的,还连连夸了林雪芙手巧。
林仙之送的是一幅百寿图,用意十分巧妙,用着一百个寿字,组成了一个大大的寿字,而且旁边还画了一座南山。
二房的几位庶女也纷纷地送了贺礼,其中就数林雨兰送的贺礼用足心思,是一对绣着金线的护膝,着见祖母冬日膝盖常是犯疼,特意挑了最好的棉絮制的。
果然这心意一出,令老夫人满意极了。
今日是老太太的寿宴,二房嫡女林秋瑶虽身子不好,却也过来了,这位姑娘从娘胎里落下的病根,寻了许多大夫,便是宫中的御医也来过几个,却一直不见好转,总是病怏怏,一到了冬日里几乎是二门不迈。
她给老夫人送的是也是一幅丹青工笔人物画,画里正是今日的寿星林老夫人。
客人纷纷前来贺寿送寿礼者陆续而至,尚书府渐渐热闹起来,林才德虽是这十几年才入京为仕,但是他长袖善舞,善与交人,在京中已然是站稳脚根。
这老太太七十大寿,来的宾客极多,便是官侯伯爵也来了好几个,林大人满面春风,在大门那儿一个个地迎接着。
这一日的杂务极多,林二夫人在外头忙得团团转,林雪芙本是想着出去帮忙,但是老太太看着她岁数也相当,便有意带她见见人,来年好亲。
今日来贺寿的除却林家的亲戚外,还有林家两位老爷这些年在京结交的好友同僚,也都算是亲厚熟识,大家进来了便热络地聊了起来。
有几个热心肠的,瞧着林雪芙生得娇美又乖顺,倒是起了心思,趣着跟老太太提起她的亲事。
老太太本就是了这个算盘,便是一番笑着应承着。
哪个女子不希望能寻一门好亲事,林雪芙也希望能寻一个好亲事,下半生无忧。
于是便也装得温婉乖顺听着这些长辈大人们提及她的事,便只红着脸,娇羞地低着头,扭着帕子外,半句不多言。
但只这一副乖顺又娇羞听话模样,便是长辈们最乐意见着的了。
于是当真有好几个夫人给提了几个亲对象,林雪芙虽是低着头,但是却默默地把名字都一一地记在了脑海里了。
重活一世,她很是明白,姻缘于女子而言,有如半条命,是以这一世,她希望能好好地择一门好的亲事,不求荣华富贵,但求相知相守。
一屋子人正聊得热络的时候,门外下人通传着朱国公夫人来了。
因着上次退亲之事没有公开出去,是以在外人眼里,两家还是姻亲关系,国公夫人自然也过来贺寿,只是她是只身前来,国公借故未来,朱世子也未来。
但是林雪芙知道,朱岩,一定会来的。
当朱国公夫人走进来的时候,一屋子人,竟是因着她的到来,顿时静了下来。
这位国公夫人在京城也是有名的,本就是西安侯嫡女,贵门出身,很是清傲,而眼下朱国公府随着贵妃圣眷正浓,身份地位更是贵不可言,她这两年,可是轻易不赴宴。
只见她坐在那儿也不话,有人向她问好她虽是笑着颔首,但眼里的高高在上却是半点不掩。
林雪芙倒是不卑不亢,请了安后便坐在老太太旁边,也不去看她,只是她注意到,朱国公夫人悄悄地量了她两次。
林雪芙心中暗叫不好,可莫要看上自己才好!
恰在这时二夫人过来是园子里的戏台子开始唱戏了,于是众人便移步前院园子听戏。
台上优伶正咿咿呀呀地唱着戏,是一曲十分寻常的九子拜寿,只林雪芙从未听过这京城的戏曲,只觉得新鲜好听,倒是听得出神。
菊在众人看戏的时候,悄悄地离开,然后又悄悄地回来,在林雪芙的耳边低喃了一句:“姑娘,人来了。”
“真的来了?”林雪芙低呼了一声。
她方才过来的时候,特意慢了一步,然后就择了一个跟林雨兰一起的位置。此时声音虽不大,但是一旁的林雨兰倒是听到了,她诧异地看向了林雪芙。
而林雪芙,却是看向了林仙之的方向。
就见着林仙之正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三姐姐,怎么了?”林雨兰开口问道。
林雪芙被她一问,似有些紧张有些慌乱,语气有些慌地解释了一句:“没,没什么,就是坐得久了有些闷得慌,我,我去透透气。”
她神色慌张地完,便领着环儿菊一起向着林仙之的方向去了。
林府是林才德回京后才买下来的,原来是两房各买了一套三进的宅子,后来随着林才德的官做大了,于是把后面前朝某官员的旧府宅也给买了下来,几个宅府通后再一番修建后才有了今日的气派。
只是因着是三个宅府通的,虽精心修建,但路却有九转八弯,过了前院的假山,往左是招待男客的东院子,往右是前往后厢院的林间道。
林雪芙在一路往右走着,终于在一处假山处停了下来。
林雪芙趴在假山处往来时的路看了一眼,果然远远就见林间有道翠玉色的身影闪过,林雨兰长相清丽,是以总是装扮得一副清雅如菊的模样,出入也多爱这种翠色浅蓝衣裳,今日的她穿的就是一件翠玉色的绵缎对襟袄,底上是一条浅绿色的襦裙。
她掐着时间儿,算着林雨兰差不到到了身旁,这才冲着菊了个眼色,菊暗暗地点了点头。
随后就一副紧张又心翼翼地道:“姑娘,奴婢已经听清楚了,二姑娘约的朱世子就在咱们西厢房第三间那儿见面,而且的主意就是朱世子强闯入室,污了二姑娘的名头。”
林雪芙咬着唇又问:“东西可备了?”
菊心地拿出了一个包了几层油纸的东西,递了出去:“姑娘放心,这药是奴婢花了大钱买的,是一闻就晕,到时候把二姑娘迷晕后,咱们把她抬出去,姑娘您再进去,那屋子里门窗都封着,乌漆黑着,朱世子定认不出姑娘,等外头人来了,这一看,事情就成了。”
“好。”
林雨兰未成想自己这一跟来,会听到这么惊人的事情,她捂着嘴,惊得两眼瞠大,随后似想到什么,也不藏着,直接走了过去。、
“三姐姐你原来在这儿啊,让我一阵好找。”
她的声音一出,递出药的菊似受了惊吓,手里的药包直接就掉在地上,她也不敢弯腰去捡,就直接拿脚踢了踢,把药包踢到了边上的一掩花林后去。
林雨兰眼尾正好瞧见,心下暗暗得意。
“我走着走着就走到这儿来了,正想回去呢,四妹妹可是有事?”
“母亲让我来看看姐姐在哪儿,是有事要找你。”
“那,那我现在过去。”林雪芙似害怕一般,结巴了一下,领着菊环儿急急就走。
一直走到瞧不见林雨兰的影子,她脸上的害怕这才消失,沉静地停下了脚步,往回看了一眼。
身为从六品官员的庶出之女,高门大户的正头夫人林雨兰这身份是够不着的,但是林雨兰又是个不甘于嫁门户的。
上一世她就一直想攀高枝,她记得后来她似乎是许给了京城哪一位三品的官员当贵妾了。
路她都给她铺好了,这世子贵妾的身份,以林雨兰的野心,肯定会懂得去争取的,她对环儿菊一语双关:“咱们继续看戏吧。”
“是,姑娘。”
两个丫鬟点了点头。
三人这才慢条斯理地往回走。
优伶们声色婉转,一曲九子贺寿罢了又紧接着一曲状元令,正听得入神,转念便见有丫鬟急急地跑过来,在林老太太耳边了什么,紧接着就见老太太起了身,还把朱国公夫人一并叫上,而后就急急地走了。
林雪芙在老太太走了片刻后,也起身跟了过去。
这一处厢院平素里都是空着留待招呼客人用,往来的人较少。
林老太太过来的时候,就见朱岩衣裳凌乱地坐在院里的石椅上,脸上却是果决的神情,而屋里头,隐约可听见细细碎碎的女子哭泣声。
“哎呀呀,世子爷啊,您纵是情深我家姑娘,可也不能行这荒唐之事啊!这这这……两家虽过了纳吉,但是但是毕竟还未过门啊……再了,您不请自悄悄来,这事情若传了出去,不仅仅是有损清白,那可还是犯法的啊……”
朱国公夫人还未开口,林老太太已经先发置人,一语数关地把这事情落了实,完,又看向了身后的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您这事儿可怎么办才好啊?您先前还想要退婚,可这事情,这事情都这样了,我家好好的姑娘儿清白让世子给……,这婚若是退了,我家姑娘那就只剩下三尺白绫抹了脖子这这一条路了呀!”
不得不,姜还是老的辣,老太太这戏演起来,真的是堪称一绝,瞧瞧这两通话下来,那是暗示暗示加威胁了。
这亲事,国公夫人若不应下来,那么世子今日的行为就是犯了私闯民宅强污女子之罪,若是国公夫人把这亲事应了下来,那么这也最多就是年轻恩爱行为,这事也没有传扬出去,两家都掩下去便也成了事儿了。
国公夫人此时的脸色,完全是铁青一片,咬牙切齿,一双怒目死死地瞪着那衣裳凌乱的朱岩,若不是顾着身份,她此时早就破口大骂了。
千防万防,想不到他竟是在这种时候给她来这么一招!这是让那贱蹄子给迷了心窍了啊!
照这样,她就更不能让他娶那贱蹄子了!
但眼前这事情,只怕也是很难收场,国公夫人想了半会,也是没想出个对策来,只抿着唇死死瞪着朱岩。
偏偏这时,朱岩还添了油加了火:“母亲,您就答应了我与仙之的亲事吧。”
不得不,朱岩确实是深情不悔,为了能娶到林仙之,连这么荒谬的事情也愿意做。
林雪芙站在院门外,远远地看着院子中发生的事情,眨眸间,掩下了心底层层心思。
就在众人僵持不下,气氛愈发拔弦的时刻,国公夫人终于开了口了:“不若……就按了老夫人之前的意思……”
林雪芙才听这半句,便猜到国公夫人想什么了,这是不想娶林仙之为妻,想按着之前的折衷法子,娶她为妻林仙之为妾了。
她才不愿!
“祖母!发生什么事情了呢?”女子声音清脆婉约,引得众人看了过去。
朱岩也看了过去,今日的林雪芙穿了一件鹅黄色攒心菊对襟袄子,底下是一条月牙色折枝襦裙,称得脸粉嫩娇柔,一双杏眸灵动清澈。
朱国公夫人此刻看着这姑娘,只觉得怎么看怎么都好过那林仙之了,正想开口,就听林雪芙又道:“屋里头好似有谁在哭?是……二姐姐?”
便在这时,就听着那哭声更大了,这声音一大,在场好几个人脸色都变了。
其中就数林老太太,毕竟是自己的孙女,方才那哭声音低听不清,此时哭声一大,就能辩出是谁了。
林雪芙眸光单纯,问了一句:“怎么听着像是四妹妹?”
这话一出,原本想要开口的国公夫人,顿时闭上了嘴。
这一变故,也让朱世子当场色变,他猛地站了起来,看向了那半敞的屋门:“不可能,那是仙儿!”
其实,他对林仙之痴恋,自是能辩她的声音,所以在听到声音后,他就已经知道不是林仙之了,而且他想起了自己方才进去的时候,光线太暗,瞧得不真切,而对方,似乎从头到尾,没有吭声?
但是他又不愿意相信,毕竟是仙之与他约好,怎么会变成林四姑娘?
林老夫人原本还沉稳的脸色,也是变了:“江嬷嬷,你进去看看!”
“是,老夫人。”江嬷嬷应了一声便带着丫鬟走了进去。
片刻后,就扶着哭得泪如泉涌的林雨兰从屋里出来。
林雨兰甫一出来,就直接跪倒在了老太太的面前:“祖母,祖母为雨兰做主啊。”
“怎么是你?仙儿呢?!”看到林雨兰从屋里出来,朱岩错愕地瞪圆了双眸。
“到底怎么回事?!”林老夫人沉沉地问了出声,脸色已然难看。
虽换成林雨兰,照样也能进朱府,但到底是不同,且不林雨兰这身份注定只能成为贵妾,单一个朱岩不喜欢,两家这关系就不可能建立。
“我方才在路上的时候裙摆让树枝给挂破了,怕让人瞧见失了颜面,便想着进屋子里躲躲,让冬意去为我取一件裙子过来,却不料才进了屋子,朱世子就跟了进来,抱着我就是一阵……一阵……”
林雨兰不下去,一副受辱般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
朱岩难尽管置信,愤怒地指着林雨兰:“不可能,明明我约的是仙儿?”
“世子您您约的是二姐姐,可是您一进屋也不曾问过我便直接抱住,您觉得您此刻这么,雨兰也是百口莫辩……”
林雨兰呜呜着,哭得越发厉害了。
朱岩被她这一哭一诉,也是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他完全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这样,这件事情是仙儿提出来的,他觉得只要能娶到她,这也无甚难做,便答应了下来。
方才来了之后,玉紫告诉他仙儿就在这屋子里,所以他推门就进,而就在他推门进来后,门外的玉紫也赶紧就引了一帮丫鬟过来,他再把衣裳扯了微乱走出来,坐实了这一行为。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怎么屋子里的人成了这林雨兰了。
林雪芙捻着帕子,轻轻地捂了嘴,低下了头不再去看。
众人以为她是吓着人,但其实,她只不过是惊讶于这林府里的人,一个个比正院那戏台子上的优伶还要会唱戏呢!
事情怎可能会那么巧?林老夫人是摆明了不信的,但这整件事情本就是不耻出口,这事情到这份上,也便只有这样了。
朱国公夫人此时却是松了一口气,狠狠地剜了一眼朱世子,而后对林老夫人道:“老夫人,确实是我家岩儿犯了大错,但这事情已经这样了,传出去于我们两家都不好,这样吧,我回去就让国公爷备下厚礼亲自过来道歉,若是老夫人允的话,我瞧着林四姑娘温婉可人,不如便给了我家岩儿,虽不能当个正妻,但是就算是贵妾,我也定会好好待她,你看可好?”
林老夫人沉着一张脸,没有应话。
但这事情,其实也只能这样了,以林雨兰一个从六口家的庶女,国公府绝不可能迎为正妻,真把事情闹大了,得罪了朱家也不妥。
林仙之悠悠醒来,就听得外面吵得厉害,她方才本是在屋子里等着世子,可是突然间有丫鬟走了进来,她还未来得及看是谁,就被人用帕子捂了口鼻,然后就晕了过去,在晕迷前,她能闻到那股浓重的药味……
药味!
林仙之惊觉得出事了,她慌忙扶着椅子向着门口走去,还未开房门,便听到了国公夫人这一番话。
她当场脸色就变了。
怎么会这样?
她难以置信地拉开了房门,就见到屋外一院子的人。
众人听到声响,也看了过去,就见林仙之脸色苍白地扶着房门,虚弱地倚在那儿。
朱岩看到她的时候,顿时悲伤地叫出声:“仙儿,你怎么是在这间房中?”
她可知道,房间错了,他们的人生也跟着错了!
林雨兰见林仙之走了出来,心中一慌,哭得更厉害了,那瘦弱的肩膀,颤成了筛子。
林仙之是个聪明的人,结合国公夫人那话,再看看面前衣裳凌乱的朱岩,又看一眼那跪在地上哭着的林雨兰,顿时猜到什么。
她语句清淅地了一句:“我本是在隔壁的房间,但是被人下药,醒来就在这儿了!”
话一落。
朱国公夫人玩味地看向了林老夫人:“老太太,看来贵府也是事儿多,咱们这事,便这么下了,可成?”
此时的林老夫人已觉得颜面尽失,哪还能不成的话,只讨好地应道:“那便听国公夫人的。”
“那老夫人,我便先走了。”国公夫人笑道,言罢,转首,高冷地目光看向了身旁的嬷嬷:“带上世子,我们回府!”
“母亲……”朱岩还有些不甘不舍,他很明白,今日这事若不能成,他与仙儿以后就更没希望了。
国公夫人冷眼瞪了过去:“是我要找人把你一路押回去,把咱们国公府的面子都丢尽才罢休吗?!”
林仙之此时早就懵了,她没有想到,自己苦心计划了这么久的事情,怎的就成了这副模样。
她也知道,如果今日这事不成,她的前程便要毁了。
林仙之凄楚地喊了一句:“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