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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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采有些意外,客气寒暄道,“嫂子寻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嘱咐吗?”

    “嘱咐不敢,”怜二奶奶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是有件事儿要求姑娘呢。”

    “都是自家亲戚,嫂子什么求不求的。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您只管,我一定尽心尽力。就是我帮不上,也会回禀父亲、祖母并哥哥的。”姜离正想着与她结交呢,再没有不客气的道理。

    怜二奶奶不知姜离心中所想,只想着人人都东府的二姑娘面软心慈最好话,如今看着不假。于是更加殷勤,“谁不知道这阖府上下,最尊贵的姑娘就是采妹妹。况采妹妹这些年日渐大了,也常帮衬着老太太协理府中庶务,老太太常夸你办事稳妥,心思澄明。于咱们比登天还难的事儿,经采妹妹办理便就都容易许多。”

    怜二奶奶的话虽然过于奉承,可好在情辞恳切,又态度亲和。既有着嫂子的亲切,又恰到好处的放低了身段,让人听了既觉得熨帖又不觉得低微谄媚。姜采很是佩服她拍马屁的功夫,也客气道,“嫂子谬赞了,都是一家人相互帮衬总是应该的。”一面着,一面瞧了瞧四周办事的丫鬟婆子穿梭往来,“嫂子若不嫌弃,便多几步脚程,到我屋里坐坐罢。”

    怜二奶奶心中领会姜采之意,连连点头,便与姜采错了一步的距离,一前一后往琉璃阁走去。

    廊下丫头们正坐在一起翻花绳玩,见姜采来了有两个敏的早早起身去打了帘子,有两个仍然旁若无人的玩笑。薛采权当没瞧见,可怜二奶奶看在眼里,却颇觉怪异。免不得心里嘀咕。

    待进了正堂,见屋内陈设简单,靠墙摆着的紫檀木博古架上不见珍奇古玩,却都陈列着书籍并几只白瓷美人耸肩的花瓶。心下更是凉了半截,恐怕这二姑娘虽是嫡出,怕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风光。自己来求她不知是不是投错了路。

    可人人都道东府老太太不管事,凡事都是那秦氏当家。那秦氏又自恃身份高贵,鲜少理睬他们这些落寞族亲。自己一个没了丈夫的妇道人家,总不好求到国公爷和兄弟们面前,只好曲线救国,求个府上的姑娘。可眼下看姜采这凄惨的样子,又怕是投错了门路,白费周章。若是旁的殷实人家,多使些银子走些弯路也未尝不可,可自己家里头着实拮据。想到这,怜二奶奶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袖中的荷包。

    姜采一面吩咐人上茶,一面将怜二奶奶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下倒把对方的心理活动猜了个七七八八。不过眨眼之间,便有了主意。客气的将怜二奶奶让到了上座,对方辞了辞坐下。

    姜采亲自将装了茶水的白瓷底绘雄鸡牡丹的茶杯递到怜二奶奶的里,“嫂子喝茶。”

    怜二奶奶道谢接了,自抿了一口,只觉得入口一阵清凉甘甜,不自觉赞道,“这茶的味道极特别,有股子龙井的清香却似又多了几分甘甜。我是孤陋寡闻的了,讨教妹妹,这是什么茶?”

    姜离不紧不慢的用杯盖轻轻拨着府上来的翠绿茶叶,“嫂子时候的没错,是西湖龙井。不过泡茶的水特别了些,取的都是清晨花叶之上的露珠。封在密闭的器皿里头,浸入深井之中冰镇一下,再取出来烹茶。”

    西湖龙井乃是贡品,寻常勋贵人家也是极少见的。自己本非贵客,姜采却能拿出来招待,想来于她眼中这并非什么稀罕之物。怜二奶奶为自己方才的猜测略觉有些羞赧。连连又攒了一番茶妙。

    姜采忙将话题引入正途,“嫂子方才想要我帮什么忙?”

    怜二奶奶正想着如何开口,见姜采问,忙将中的茶碗放下。端坐了身子,道,“来还是你那孽障的侄儿。”怜二奶奶一副很铁不成钢的样子。“庆哥儿原也是个读书上进的,自打他爹走了,他便似个脱缰的野马。镇日里也不知是和谁混在一起,日日闯祸。这几日不知如何同祁王府的二爷因抢戏子打了起来,竟闹出了人命。如今被衙门关了起来。我那儿,我是知道的,调皮捣蛋是有的,可真叫他打死人,他是万不敢的。”

    贵族子弟之中因抢戏子,争风吃醋闹出人命的事情并不罕见。况且于英国公府这样的勋贵人家,打牢里捞出个人来,更算不得什么。只是,这事着实蹊跷。

    若是旁人家的混世魔王闹出这些幺蛾子倒可理解,那祁王府的二公子荣涵却是万不会的。一来因为祁王治家严谨,子弟皆为京中翘楚,不是精通骑射,武艺高强,就是饱读诗书,胸有丘壑。他们一家子人最是清高,勋贵子弟斗鸡走狗那一套他们最瞧不上。荣涵万万不会去抢戏子。二来,那是皇族,姜庆虽然是英国公府的人,可却是个旁支亲戚,没有人仰仗,那里来的胆子和荣涵对峙。

    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姜采微微蹙了眉头,双的大拇指不自觉的相互交叉画圈。怜二奶奶见她这样,以为是听到出了人命不想帮忙。于是又道,“柏大爷在宫里当差,同大人们都得上话。求姑娘通融通融求一求柏大爷,救救庆哥儿。”着便哽咽起来,渐渐语音不祥。

    “庆哥儿和荣二爷到底都是勋贵子弟,顺天府尹接了案子也不会擅自处理的。”姜采安慰道,“嫂子只管宽心,我即日便着人去寻哥哥,将此事告知他。也请嫂嫂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我清才好。”

    怜二奶奶扯了帕子按按眼角,“到底如何细底我也不知。自前儿出了事,只荣二爷身边的厮跑来告了信,只道庆哥儿如今被关押在牢里,其余事情一概不知。我人微言轻,也入不得府衙大牢去看他。”

    当下要见到姜庆才能知道到底事情如何。见不到姜庆,寻到荣涵也是可以的。姜采与安庆郡主素有交情,去祁王府打探打探消息倒是不难。只是如今的姜采住着顾昭的灵魂,前世恩怨未消,再见她多少心里是有些不情愿的。姜采有些犹豫,怜二奶奶忙将一直藏在袖中装了银子的双鱼秀莲荷包拿来出来,递到姜采面前。“这里头是这些年我存的一些银子和首饰,姑娘上下打点用得着。”

    姜采接过来摸了摸那荷包,里面似是装了一些碎银子和镯子、金钗一类。想必姜庆一家委实拮据。且不姜采原就不打算收他们的银子,就算真的收了上下打点关系,这些也不够一二。她忙又将那荷包退回到怜二奶奶的中,“嫂子这就见外了,都是自家人,便真的需要银子,我垫上便是,能用多少呢?况且我一个姑娘家,也入不得那府衙去,无非是去祁王府打探打探,再寻了大哥替庆哥儿谋划。出不得什么力的。”

    怜二奶奶见她不收,当是推脱不想帮忙,急的额头布上一层细密汗珠。“你怜二哥走的早,家里就庆哥儿这个独苗。我是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才来求姑娘”着又开始哽咽起来,膝下一软,就要跪伏到姜采面前。姜采忙伸扶她,同见状上前帮忙的碧丝合力将她拉了起来。

    “这银子嫂子先收回去吧,回头若真是有需要银子打点的时候再拿来也不迟。庆哥儿到底也是我的侄子,怜二哥走的早,你们母子这些年委实不易,都是一家人没有不帮忙的道理。嫂子也放宽心,这京城里头顶重要的便是人情世故。庆哥儿到底是咱们英国公府的人,就是真出了人命,只要不闹到当今圣上面前,就是顺天府尹张大人也不敢轻易发落。更何况此事还牵连了祁王府的二爷呢。您就不要着急,我尽快打点好了,让你们母子能见上一面,好好问一问庆哥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采一面握着怜二奶奶的,一面耐心安抚。

    听了这话,怜二奶奶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一叠声的千恩万谢。姜采又耐心安抚一番,命人包了些点心茶果带给她,将人送了出去。

    怜二奶奶前脚一走,碧丝便又担忧起来。“这样大的事情,姑娘怎就一口答应了?”

    言语中少不得有意思埋怨。

    眼下姜采在府中的处境也是艰难,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要管这档子棘的闲事,碧丝不得不担心。

    碧柳却不这么认为,“那怜二奶奶年轻丧夫,这些年拉扯庆少爷委实不易。求道姑娘面前,姑娘如何不管?”

    碧柳仗义行事,最是见不得人间疾苦。没事儿还要匡扶正义呢,何况是真真的遇上了事情再没有不拔刀相助的道理。况且她又是这府上的家生子,在这京城里英国府上的下人都要高人一等,在她眼里,没什么是特别难办的事儿。

    姜采看着两姐妹截然相反的性格,觉得很有意思。两人的观点她都不大赞同,却也都听进了心里。笑道,“人命却是大事不该轻易答应,庆哥儿也的确是自家亲戚不该不管。去给祁王府递个帖子,许久不见安庆郡主,请她过府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