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五城兵马司,再见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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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厢房之中,橘黄色烛火柔和如水,两道身影投落在屏风上。

    元春美眸抬起,嗔白了贾珩一眼,轻哼道:“那我听珩弟的,明儿一早儿就走。”

    这话几有撒娇作恼的意味。

    贾珩端起茶盅,正自品茗,抬眸看着那张如芙蓉花芯的玉面,温声道:“大姐姐,我就是这么一,过了元宵再走也不迟。”

    元春的想法,他多少也能猜测到一些,想借着这件事儿帮着他缓和下王夫人的关系,这种想法不能错,他也很是理解,但未免有些一厢情愿。

    元春“嗯”了一声,秀眉之下的美眸,看着贾珩,微微垂下,也不好多什么,幽幽叹了一口气。

    贾珩道:“大姐姐放心好了。”

    元春闻言,扬起珠圆玉润的脸蛋儿,对上那双温煦的目光,欲言又止:“珩弟,我”

    “大姐姐也是一番好心,我都知道的。”贾珩笑了笑,宽慰着。

    元春抿了抿朱唇,心头涌起阵阵暖流。

    贾珩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道:“好了,天色不早了,大姐姐早点儿歇息,我也先走了。”

    “我送送珩弟。”元春压下心头骤起的怅然若失,起身,望着少年的目光,柔和如水。

    贾珩笑了笑道:“不用了,夜里寒气重,大姐姐穿得单薄,仔细别着凉了才是。”

    元春这时也意识到自己头发披散着,衣裳略有不整,心头一跳,脸颊微微发热,抬眸看向对面的少年,轻声道:“那珩弟路上慢点儿,抱琴,去提盏灯笼。”

    “哎。”抱琴应了一声。

    贾珩接过抱琴递来的灯笼,在元春的相送下,出了厢房。

    元春站在廊檐下,一直眺望着贾珩提着的灯笼光影消散,仍是失神。

    “姑娘,这边儿冷,回屋罢。”这时,袭人拿着大氅,为元春肩膀披上。

    元春转眸看向袭人,眸光闪了闪,再次叹了一口气。

    这袭人在宝玉房里服侍了好几年,但仅仅因为当初将在宝玉房里用着无烟兽炭的事告知珩弟,就被撵了出来,可见她娘对珩弟的怨念。

    罢了,这些都交给珩弟他来处理好了。

    却贾珩离了探春院里,提着灯笼,返回宁国府。

    刚及内厅,就见着一个纤丽、巧的人影,拨开里厢珠帘进来,瓜子脸上带着笑意:“我听着脚步声音就像公子。”

    贾珩笑了笑,在一旁的靠背椅子上坐了,打趣道:“你现在了不得,都会听脚步声了。”

    晴雯轻轻笑了笑,近得前来,拿着扇了扇鼻翼,皱着柳叶细眉,嗔道:“公子身上好大的酒气。”

    转身,倒了一杯香茗,递给贾珩。

    贾珩“嗯”了一声,这会儿倒也有些渴,拿起茶盅“咕冬”一口饮尽,然后看向晴雯,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着呢?”

    晴雯又给贾珩倒了一杯香茶,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轻声道:“刚刚在做一些针线活,顺道儿在等公子了,想着公子用完饭回来,多半没人侍奉。”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奶奶呢?”

    “奶奶这会儿,应歇着了罢。”晴雯着,上下打量着贾珩的脸颊,轻声道:“公子喝酒喝得脸都红了。”

    贾珩道:“这酒上脸。”

    晴雯这时忽地伸出一只,搭在贾珩的脖颈儿,道:“那我侍奉公子沐浴更衣罢。”

    着,晴雯引贾珩进入厢房,帮着宽衣,随着一件件外裳除去,脱下中衣。

    晴雯忽见着贾珩后背的一道道细细血痕,诧异问道:“公子后背,怎么又见着抓痕?”

    贾珩顿了下,道:“不心碰着的。”

    这个荔儿,下次得将她用红绳绑着了。

    “看着一道一道的,怪吓人的,像是被人抓的。”晴雯柳叶细眉下的明眸眨了眨,似有疑色泛起,喃喃道。

    贾珩道:“洗澡罢,有些累了。”

    晴雯“嗯”了一声,也不再追问,解着身上的袄裙,不大一会儿,在“哗啦”声响动中,与贾珩共同进入浴桶。

    晴雯在身后帮着贾珩搓洗着身子,过了一会儿,少女用两条白生生的藕臂搂着贾珩脖颈儿,呵气如兰道:“公子”

    而后声音渐不可闻。

    贾珩面色顿了下,低声道:“等沐浴过。”

    先前被探春那一遭儿,弄得也有几分不自在。

    而且这两天可卿身子不大方便,他也有两天才能将后背血痕下去。

    待沐浴过后,贾珩抱着晴雯来到里厢的绣榻。

    许久

    晴雯脸颊嫣红,低头咳嗽不止,柳叶细眉下,明眸媚眼如丝地看着对面的少年,瘫软在怀里。

    贾珩从一旁的几上斟了茶水,递将过去,低声道:“其实,没必要咽下去的。”

    晴雯大口喝着茶水,垂下眼睑,低声不语。

    “好了,你收拾收拾。”

    厢房之中,烛火明亮如昼,秦可卿坐在被窝儿里,就着灯火,正在看书,望着从外间而来的贾珩,朱颜玉面上欣喜之色流露,道:“夫君。”

    着就要掀开被子,起得身来。

    “别再起来了。”贾珩就近挨着秦可卿在床榻上坐了,问道:“这么晚了,还看书呢?”

    秦可卿嫣然一笑道:“一时睡不着,就寻本琴谱来看,这会儿倒有些困了。”

    着,起身,将琴谱放在一旁的几上,柔声道:“我伺候夫君更衣吧。”

    贾珩一边儿自己去着衣裳,轻笑道:“算了,我喝了些酒,嘴里酒气有些重。”

    经过晴雯提醒,他后背的血痕还有一些印记残留,不好让可卿瞧见,需得留一件中衣。

    秦可卿闻言,脸上笑意凝滞了下,抿了抿樱唇,垂下螓首,颤声道:“更衣又不用嘴。”

    贾珩:“???”

    将心头的一抹古怪压下,去下长袍外裳,只着中衣。

    夫妻二人掀开锦被,共躺在床榻上,贾珩只觉一股温暖之香在鼻下浮动,娇软的身躯依偎过来。

    这时,丫鬟宝珠、瑞珠将金钩一路放下,帏幔次第落下,只有高几上灯火还亮着。

    贾珩道:“你和凤嫂子不是要请戏班子,怎么今天没见着?”

    “打算从破五再请,都是白天唱戏,晚上就不好热闹了,倒是夫君似不大喜欢听戏。”秦可卿将螓首靠在贾珩怀里,轻声道。

    贾珩道:“其实还行。”

    后世娱乐节目众多,他对听戏还真不怎么热切。

    秦可卿着着,察觉到少年默然不语,轻声问道:“夫君,可是有什么不对?”

    贾珩道:“有一位老大人,破五过后,将要赴北,我在想明天应该去拜访下。”

    李阁老将在后日前往北平府督军,明日应该会入宫陛辞,而他需提前见一面,与之讨论下北疆形势。

    秦可卿感慨道:“夫君过年也不大清闲自在,旁人只以为夫君年不及弱冠能有今日,却不知夫君操了多少心思。”

    贾珩握住自家妻子的玉挺,释放着压力,轻声道:“没办法,生来劳碌命。”

    秦可卿腻哼一声,问道:“夫君去见赵家姨娘,没遇着什么麻烦吧,现在两府大事事,都让夫君拿主意。”

    她这段时间最大的感受,就是两府什么事都来寻她夫君拿主意。

    贾珩道:“也没什么,赵氏想让我帮着她兄弟谋个差事。”

    秦可卿道:“那位姨娘的品行,我也凤嫂子过一些传闻,似不太通事理,只是可惜了三妹妹。”

    贾珩道:“也不能这么罢,赵氏原是老太太屋里的丫鬟,因为颜色好,后来给了二老爷,赵氏没读过书,眼皮子浅,三妹妹从没跟着她长大,反而没受着影响。”

    提及探春,也不由再次想起耳垂的一抹温软湿热。

    “所以,夫君让晴雯读书明理,也是这种考虑罢。”秦可卿忽而开口道。

    贾珩:“”

    不由伸抓了少女的翘圆一把,他觉得自家妻子现在每一句话都藏着锋。

    秦可卿轻笑道:“夫君是知道我的,我并非妒妇。”

    贾珩一时默然。

    秦可卿顿了顿,轻声道:“夫君为一族之长,总要绵延子嗣,光大宗族,等以后添丁进口,以后也需有个章程才是。”

    贾珩紧紧搂住少女的肩头,不由失笑道:“你现在这些太遥远了,好了,你这两天怎么跟魔怔了一些,三句话不离子嗣,好了,别胡思乱想了。”

    其实猜出少女只是缺乏安全感,这可能是他身份带来的转变,也可能是女人的警觉可卿发现了什么。

    秦可卿“嗯”了一声,也不再旁的。

    一夜无话。

    翌日

    贾珩用罢早饭,派人向永业坊,棠桥胡同的李宅送上拜帖,而后在亲兵的扈从下,前往五城兵马司。

    刚到五城兵马司,还未进入司衙,就见着衙门前的街道上,停着一辆装饰精美、奢丽的马车,几个一看打扮就是宫里出来的班直侍卫,神情警惕,持刀守卫。

    “见过大人。”

    官衙前守卫的五城兵马司兵丁,见到贾珩一行,纷纷行礼。

    贾珩冲其点了点头,正要往里走去,就见一个着总旗武官袍服的兵丁,近前道:“大人,魏王殿下与梁王殿下,已至司务厅,范主簿正接待着。”

    “知道了。”

    贾珩着,领着扈从,向着司务厅前去。

    司务厅内,魏王陈然坐在一张黑漆木靠背椅子上,中端着茶盅,梁王则在一旁陪坐,而范仪与五城兵马司的一众孔目、书吏则在周围陪同话,多是神色恭谨,心应对。

    毕竟是宗室子弟,并非什么人都能坦然以对。

    而事实上,在场之人甚至连五品官儿都没有。

    “范主簿,贾大人到了。”

    就在众人叙话之时,一个文吏进得司务厅,拱禀告道。

    范仪闻言,心头一喜,没有爵爷在,他应对这两位天潢贵胃,颇为不自在。

    魏王还好,态度还算和蔼,而这梁王趾高气扬,一看就不是善茬儿,而且时常拿讥笑眼神瞧着他的跛腿,实是令人生厌。

    “这些天潢贵胃,如果不是生来口中衔着金汤匙,别和爵爷相比,就是连范某都不如。”范仪心头冷冷想着。

    正在坐着的魏王,听到贾珩来到,飞快转眸与梁王对视一眼,二人纷纷起得身来,出了司务厅相迎。

    经过前日阅兵,哪怕是梁王,也隐隐意识到贾珩这位勋贵在神京城中的炙可热,在其魏王兄的再三警告中,心头虽不太服气,但明面上却再不敢造次。

    “贾爵爷。”廊檐下,魏王紧紧盯着蟒服少年,目光灼灼,带着几分热切,唤了一声。

    这一幕,落在一旁心应对着的五城兵马司文吏眼中,心头剧震。

    这等国家宗室对大人尚且执礼甚恭。

    贾珩抬眸看向魏王,诧异道:“今儿才是初五,魏王殿下怎么过来这般早?”

    语气随意而闲适,既无谄媚,也无疏远。

    魏王听着语气,心头欢喜不胜,白皙面容上挂着笑容,道:“贾兄,我在宫中闲来无事,就带了六弟到五城兵马司看看,算提早儿熟悉熟悉五城兵马司的事务。”

    悄然间改了称呼,同样见着亲近。

    “那两位殿下,一同进衙。”贾珩看了一眼梁王,也没多理,点了点头,几人一同进入厅中,重又落座。

    “都别站着了,各自都去忙公务罢。”贾珩转头看向范仪身后恭谨侍立的书吏,凝了凝眉,沉声喝道:“以后魏王殿下常来坐衙,尔等难道就一直这样侍奉着?成何体统!”

    “是,大人。”

    一众孔目、低阶文吏面色微变,纷纷散去。

    魏王见此,心头一突,连忙致歉道:“我冒昧而来,方才好奇,遂寻衙中司吏问事,妨碍了公务,还请贾兄见谅。”

    贾珩道:“魏王殿下方至,不明就里,倒无可厚非,但他们多为积年老吏,丢下中公务,而向殿下围拢,实在不成样子,是本官御下无方,让殿下见笑了。”

    这其实是正常现象。

    一位亲王入司衙观政,若在六部还好一些,科举正途出身的官员,多见风骨,见礼后各归其职,但如是沉沦下吏的令史、书吏,自别指望着个个都是“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这是趋利避害的人之常情。

    “于我而言,这样一位国家宗室,甚至是储君候选人,限制其在五城兵马司的存在感,才是不智之举,那时别宋皇后不满,就是天子心里也有想法,毕竟人家才是父子,魏王既到了五城兵马司,如果颇有建树,甚至可能接掌五城兵马司。”贾珩目光深深,思量着其中利害。

    其实,待时成熟,他提点五城兵马司的差遣,也是要主动辞去的。

    之前,忠顺王寻人弹劾时他不好离职,因为那是被人赶走,意义不一样。

    但等李瓒一去,他事实上掌控京营,甚至直入军处,最多一年,他就要主动辞去五城兵马司差遣,专心京营军务与锦衣府事务。

    当然,五城兵马司,还会留下他表兄董迁,以为耳目。

    否则,若不辞去,真的要京营、锦衣府、五城兵马司一肩挑?

    所以,崇平帝的隐藏用意,也是让他帮着培养下魏王,同时也是对魏王的考核,如得用,五城兵马司由其代管。

    不然,一个个儿子都养废,谁来接班?

    而他自身的立场又要坚定,不能忘了自己是谁的人,所以本身也是对他的考核。

    帝王心术,不外如是。

    至于魏王对他的态度,自他阅兵晋爵之后,这位魏王的态度,已到了恭敬,甚至讨好了起来。

    依稀记得,当初京城郊外,他习练骑射之术时,首次遇到这两位王爷,当日自己在彼等眼中,只怕于草芥无异。

    魏王自始至终没将目光放在那些吏身上,笑问道:“贾兄,我在醉仙楼摆了酒宴,中午可有时间,一同饮宴?”

    贾珩沉吟道:“殿下见谅,等会儿,我还要拜访李阁老,商议北疆防务,李阁老将出镇北平,明日就要出发。”

    魏王闻言,面色微震,遗憾道:“那可真是事不凑巧了。”

    兵部尚书李瓒将要赴燕,此事他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这等父皇的股肱重臣,他也想去见见,但又有些不敢。

    贾珩想了想,道:“改日罢,改日我请殿下。”

    魏王点了点头,笑道:“那就一言为定。”

    贾珩这时唤了范仪,询问着几天神京城中的治安,吩咐道:“范主簿,将最近京中治安桉例汇总,拿给魏王阅览。”

    魏王面色诧异,看向贾珩。

    贾珩道:“这是按治安条例论处的桉件,先前在殿下生日时,也和王爷过,以律例断事,殿下为功曹,司衙内考核,也要对治安条例做到烂熟于胸。”

    魏王面色一整,从一个书吏中接过桉例。

    及至己时,司务厅外一个兵丁领着一个厮进来。

    那厮额头见汗,分明是骑马而来,拱道:“大爷,李阁老现在府上,大爷是即刻前往拜访,还是?”

    贾珩道:“这就过去拜访,殿下先慢慢看,我去拜访李阁老。”

    魏王忙放下中的桉例,笑道:“贾兄快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