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州卫

    清晨时分，初秋的晨露在草叶上滚动，日光照耀在卫城西南方向的河面上，晨风徐徐，波光粼粼。

    新修的卫城官衙之中，谢再义刚刚吃罢早饭，就顶盔掼甲，唤上一队亲兵，前往城头观察敌情。

    刚刚来到城门楼上，副将王循就快步迎了上去，朝着谢再义拱道：

    谢再义面色沉静依旧，但浑厚的声音却满是喜悦，道：就怕准噶尔兵马胆怯不来，如果来了一部，就能斩杀一部分兵马。

    谢再义当立断道：

    王循问道：

    谢再义沉声道：

    起码这样能少伤亡一些。王循抱拳称是。

    随着谢再义的命令下达，城中的军兵开始行动起来，依托新修的守城设施，抵挡着即将到来的攻城之战。

    谢再义来到城头上，中拿起一根单筒望远镜，眺望着西面方向，此刻映入眼帘的是蜿蜒起伏的山脉和茫茫无际的草原。

    此刻，只见茵茵青青的草原尽头，从苍茫起伏的山丘上现出高低不一的黑云，可见一队铁骑策马奔腾而来，打着黑色的狼旗，在日光照耀下，烟尘滚滚，马刀闪亮，汹涌一如黑色潮汐。

    没有多久，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渐渐出现在视野中。

    望远镜中的图像，渐渐清晰，甚至可以看到一些蒙古番将狰狞的面部表情。

    王循面色凝重，提醒道：作为有经验的将校，从旗帜以及骑军的队列范围以及密集程度，大概就能估计出一个数量。

    谢再义目光冷闪，沉声道。

    战场之上兵力不是恒定的，兵力的变化，恰恰是双方主帅捕捉战的时候。这一点儿在动性明显的骑兵交锋时，显得尤为重要。

    而优秀的骑将，如卫霍，常遇春、李文忠，往往都善于在错综复杂的战场动态变化中，捕捉战。

    而贾菖、贾芳、董迁三人同样举目眺望着远处烟尘滚滚而来的蒙古骑兵，年轻面容之上皆是现出跃跃欲试。

    大战将启，正是建功立业之时！

    谢再义高声道：

    随着谢再义身后的中军将校摇动令旗，汉军的军士开始紧张而迅速的战前准备。

    而就在谢再义眺望着兵马之时，多尔济陪同温春、噶尔丹等人也抵近草丛与溪河环绕的沙州卫城，观察着如临大敌的沙州卫城。

    多尔济对一旁的温春道：

    温春点了点头，目光恍若鹰隼锐利，冷声道：

    温春面色凝重，沉声道：

    噶尔丹面上笑容一滞，就有些气闷。

    多尔济道：

    提及旧事，多尔济心头仍有几许愤懑和恼火。

    噶尔丹目光闪了闪，也不再多其他，而是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沙州卫城。温春扬起了，下命令道。

    一队亲兵摇动旗帜，开始向诸部传递命令。

    多尔济道：

    温春点了点头，道：

    待准噶尔蒙古兵马开始安营扎寨之后，温春召集诸部***，商议攻城。

    大抵确定由诸部族出兵，以云梯、冲木等攻城器械，向沙州卫城猛攻，试探汉军虚实强弱，而准噶尔兵马也会在后方掠阵，随时投入与汉军的战斗。

    等到中午吃过午饭以后，由沙州卫原蒙古部族组成的八千兵丁，化为扇形前锋，向经过加固加高的巍峨城墙围拢而来。

    旗帜猎猎作响之下，准噶尔或者蒙古番人的无数兵丁向着卫城涌来，喊杀之声似乎震天动地，在日光照耀下，可见明晃晃的马刀在日光下反射出熠熠光芒。

    ()(e)　　谢再义看向下方围拢而来的蒙古兵丁，大喝一声，高声道：

    随着谢再义下令，城头上的汉军开始准备了弓弩以及火铳，这次带了一些佛郎炮。

    随着准噶尔部的敌寇兵马接近城池，谢再义喊了一声放，然后城头上的汉军张弓搭箭，向着下方的兵马攒射。

    而谢再义也取了一张三石弓，专门寻着稍远一些的番族头目射去，每一次弓弦响起，都会带走一条性命。

    伴随一道道闷哼之声响起，团团血雾在远处爆开一蓬蓬，下方如潮水涌来的蒙古番兵攻势为之一滞。

    而准噶尔部的游骑也在向着城头射击，但汉军防护设施齐全，整体伤亡并不大。

    此刻，后方观战的准噶尔蒙古诸部将都骇然色变，而中挽着缰绳，端坐在马鞍上的温春，眺望着城头，眉头皱了皱，分明觉得惨烈。

    多尔济道：

    温春拧了拧眉，面上涌现出怒气，喝道：

    接下来，就是滚木礌石以及烧沸的粪水当头浇下，正在沿着云梯攀爬的蒙古兵丁都是疼痛的哇哇大叫。

    而此刻，巍巍城头之下，扛着原木和云梯向着沙州卫城攀爬的兵马，中拿着一把钢刀，接近城墙，与守城的汉军两相交起来。

    一时间，喊杀声响彻了城上城下，黑红的鲜血伴随着断肢残臂，开始在空中飞溅落下。

    谢再义此刻立身在城门楼下，挨着城墙垛口，对在后方催促着下攀爬城池的蒙古番将挨个点名。

    一条胳膊累了，就换下一条胳膊，压制得激励士气的蒙古番将不敢骑马近前。而四方京营骑军则是沉着而平稳地向番将攒射，装填火铳弹药，整个过程有条不紊。

    当然也有一些京营骑军在准噶尔游骑的箭矢下，发出一声声痛哼。

    一直到傍晚时分，日头西斜，晚霞满天，金红色的夕阳染红了整个西方天穹。

    鸣金之声响起，蒙古番兵丢下近千具尸体，就向后方撤去。伤亡惨重！

    而蒙古番族的族长进入军帐，脸色难看，口中都是抱怨不停。温春进入军帐，抱怨的声音才稍稍停了一些。

    温春道：在场族长闻言，脸上的怒气稍稍散去一些。

    一个身形魁梧，生着马脸的大汉高声道：

    温春安抚着众人，道：

    就在关西七卫风起云涌之时，贾珩最新的捷报以及奏疏，也以六百里急递传至神京城。

    神京城，大明宫，含元殿

    经过先前的西北大捷，原本愁云密布的宫苑，也在这半个月烟消云散。

    崇平帝则正在殿中召集内阁、军处和六部堂官议事，相比上次吵吵闹闹的大朝，这次只有一二十位部堂级官员。

    所议之事，不仅是兵事，还有米粮、科举诸事。

    随着西宁边事的持续，陈汉朝廷在供应军需粮秣上，也开始吃紧起来。

    尤其是湖广等地近十年以来首次大旱，范围波及相当之广，需要赈济的粮食缺口也很大。

    湖广原是大汉的粮仓，有湖广熟，天下足之称，但今年显然冰河期的干旱之势已经开始向南方蔓延。

    甚至一向风调雨顺的浙江等地也开始出现了旱情。

    户部尚书齐昆道：

    这几年，河南等地推广种植番薯，加之又因为旱情蠲免了赋税，因此番薯储存充足，可以匀出不少接济湖广。

    崇平帝点了点头，沉吟道：

    韩癀出班之时，朝着崇平帝拱应是。

    这时，礼部侍郎柳政持象牙玉笏，出班陈奏道：

    ()(e)　　科举舞弊案，在前不久通过讯问、重考，相继夺去一百三十人的功名，根据情节轻重程度，罚以不同年限的禁考之期。

    此事，导致礼部侍郎方焕下狱，相关案犯还在诏狱中关押，尤其对韩癀浙党一系打击重大，但却保住了内阁首辅的名声，至于其子韩晖最终没有被夺去功名。

    但颜宏虽然表面安然无恙，但也受了此案牵累，不久后就离任国子监，调任地方担任知府。

    而礼部再次筹备恩科，以冲淡科举舞弊案的影响，安抚天下士子。

    本来由头是借着贾珩在平安州大捷，轰毙奴酋一事，但经过南安郡王严烨领兵前往西北，大败亏输一事，原本开恩科的借口就只能含糊其辞。

    崇平帝想了想，沉声道：

    下方被点到名字的官员，纷纷出班领旨。

    内阁首辅韩癀沉吟片刻，持象牙玉笏，拱道：

    崇平帝面容沉静，问道：

    军大臣施杰拱出班

    ，道：

    有了红夷大炮的江南水师相助，水溶这段时间也没闲着，在海上先后击败了几股海寇势力，而海寇参与则持续南下，盘踞在鸡笼山岛屿。

    崇平帝道：

    这么一来，总算有好消息过耳。

    就在这时，戴权进入书房，朝着崇平帝躬身行了一礼，高声道：

    正在议事的殿中众臣，面色就是一惊。

    崇平帝闻听贾珩的军报，心头不自觉欣喜几分，唤道：

    到此处，声音激动道：下方的一众文臣，闻听崇平帝此言，心头大喜。

    这场葬送大汉十万兵马的青海蒙古，终于回到大汉的中，那岂不是可以班师回京了？

    崇平帝沉吟道：

    殿中群臣闻言，面上喜色稍稍敛去，心头转而又担忧起来。这战事还结束不了？

    崇平帝道：

    殿中群臣闻言，心头一惊。哈密？

    有些博闻强识，见识渊博的文臣，自是知晓哈密是何地，那是前往西域的前哨。

    礼部侍郎柳政面色大急，奏道：

    殿中群臣闻言，心头一惊，也觉得此言在理。

    刑部尚书赵默拱奏道：

    崇平帝道：

    赵默急声道：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都心头微惊。

    经过半个月前的西北大捷以后，现在的大汉朝堂竟然还有持罢兵之论者？

    吏部尚书姚舆，道：

    刚刚票告了科举之事的礼部侍郎柳政，也拱道：

    崇平帝面色地阴沉下来，心头就有几许不悦，但强忍着没有发火。

    不仅在于赵默隐晦提到了南安先胜后败一事，让崇平帝只能在心头暗暗憋火，还因为姚舆与柳政这两位不群不党的忠直之臣出班赞同。

    如今的大汉，的确不宜再陷入战事泥潭，户部的钱粮快支应不住了。

    见崇平帝不语，赵默又咬了咬，拱劝道：

    圣上如果沉迷在好大喜功的开疆拓土之中，穷兵黩武，兵祸连绵，纵然是多么强盛的国力，也架不住这般不停消耗。

    强汉如何？武帝晚年尚要下罪己诏。

    随着赵默出言，姚舆道：而后，礼部侍郎柳政也出班附议。

    这已是部分文臣认为关西七卫是否可收复的争论，其实也是明廷弃守哈密，最终放弃关西七卫论调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