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群臣:不是,卫国公呢?
神京城此刻的神京城内的百姓以及朝野百官,尚不知山东大乱已起,反而最近迅速裹挟起一场风暴,而随着贾珩将要与蒙王之女雅若和周王之女乐安郡主完婚,京中士林舆论的非议之声再起。此外,随着有心之人的鼓噪和传播,贾珩收拢女尼妙玉为侧室,包庇犯官之女的弹劾风暴,也在酝酿之中。这本来就是在新政在全国推广以后,利益受损的官僚的第一次反扑。原本在京中为官的官员,不少都是中地主,随着新政在全国推行,原本在家中的父老乡亲自然会给彼等写信。无法攻讦新政,但可以攻讦新政的首倡者的品德,从而否定其所提新政。神京城,大明宫,含元殿——今日是一次朝会,崇平帝召集殿中群臣议事,主要是督促新政推广以及相关军屯事宜。崇平帝落座在一方红木御案之后,接受百官觐见朝贺,目光掠过殿中的群臣,朗声道:“诸卿,进入夏日以后,雨水增多,大汉诸省、溪流沟渠水位暴涨,会有暴雨成汛,着工部行文天下督抚以及河道衙门,嘱河流沿岸,相关员吏,仔细用事,不得再有推诿、敷衍之事。”当初贾珩南下江南整饬河务,虽然已经过去两年之久,但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工部尚书赵翼出得朝班,朗声道:“启禀圣上,工部日前已经行文河道衙门以及诸省各地。”这时,下方的兵科给事中郭璞,面色凛肃,持一方象牙玉笏,拱道:“圣上,微臣有本启奏。”崇平帝皱了皱眉,目中渐渐现出一抹疑惑之色。郭璞面色肃然,沉声道:“微臣弹劾卫国公贾珩,其人身为帝婿,以兼祧尚帝女和宗室之女,皇恩何其浩荡,然此人不思感恩,不知检点,私德不修,更于外广纳妾室,与蒙王、周王之女存有私情,虽得圣上恩赐,再予赐婚,但又与出家人苟且生子,实在骇人听闻。”其实,这就是一次搞臭贾珩的段,尤其是这个天下已无兵事的时候。此言一出,殿中众臣都是一惊,尽皆哗然一片。“出家人?这是怎么回事儿?”而就在这时,郭璞的弹劾恍若一声发令枪,在这一刻打响了大汉官员弹劾贾珩的第一枪。这时,一个面皮白皙、白净的青年官员,自都察院出班,拱道:“微臣弹劾卫国公贾珩,私德不休,在江南之时,纳犯官之女为妾室,而这妾室还是一位女尼,如今听已经怀有身孕,现居卫国公府上。”而此刻翰林院为首的翰林学士陆理,目光冷闪。果然发动了,今日正是那贾珩儿身败名裂之时。而殿中正在浑浑欲睡的朝臣,闻听此言,一时之间,困意顿消。女尼?纳为妾室?还有了孩子?这都是什么令人心头一悸艳情话本?经过前明的市民社会以后,话本已经在上层中形成一种风尚,至于艳情话本更是被一些士大夫于密室之内不释卷。韩癀与许庐都皱了皱眉,尤其是后者,目光紧凝,眉头皱了皱,心头叹了一口气。这卫国公的确是有些不像话,女尼这种出家人都赐婚归赐婚,但这女尼还是犯官之女,你贾子钰未必太不把天家放在心头了。一时间,随着贾珩的“恶迹”大白于天下,殿中科道御史纷纷出得朝班,几近口诛笔伐,殿中同样有不少官员都在看卫国公贾珩的笑话。崇平帝端坐在红木御案之后,眉头紧皱,看向那下方军处首位的少年,目中有几许复杂之芒闪烁。事实上,今日的一切,未尝没有这位天子的默许态度。毕竟,你私德有亏,朕不计前嫌,不仅将女儿和外甥女嫁给你,又将侄女和一位蒙古族少女嫁给你,你还有话?这是何等的皇恩浩荡?但毕竟私纳犯官之女的女尼为妾,实在太过荒唐好色。而今日科道发难,本身也是一种敲打。“卫国公可有自辩之言?”崇平帝威严、沉静的目光,落在那少年脸上,问道。贾珩朗声道:“圣上,微臣有下情回禀,那妙玉并非女尼,而是带发修行的居士,至于犯官之女,据微臣所知,当年忠顺王前往苏州之时,对常进之妻庄氏心存觊觎,使出段,威逼胁迫,但常进夫妇宁死不从,恰逢彼时逆案发于闽地,忠顺王故意罗织罪名,对常家陷害,使其株连戮绝满门。”贾珩不话还好,一话就好似捅了马蜂窝,或者这种辩白之辞,一时间让殿中群臣瞬间又来了精神。这时,从都察院朝班中出得一位中年御史,道:“卫国公不过是狡辩之辞,收拢犯官之女为妾室已为人所不齿,更要推翻当初圣上钦定的逆案,无疑色令智昏,微臣请圣上治卫国公欺君之罪!”“附议,附议。”一时间,朝中科道言官纷纷出得朝班,附议声此起彼伏,可谓弹章如潮。贾珩却对此置若罔闻,拱道:“还请圣上派能臣干吏重查苏州织造常进谋逆一案,查清真相。”其实,当初为妙玉之父迁坟的那一天,他就想过会遭受今天朝臣的攻讦,倒也没有什么意外,这些人得知他收拢妙玉为妾以后,再加上先前的赐婚雅若与潇潇,就开始对他私德的攻讦。“圣上,卫国公自持军功赫赫,如今骄横跋扈,视天家威仪如无物,为了一己之淫欲,竟为逆党翻案,实在骇人听闻,微臣请圣上予以严惩。”这时,一个科道御史出得朝班,开口道。这时,又有御史持象牙玉笏,出班道:“圣上,卫国公耽迷女色,实难堪军宰枢大任,微臣请罢其职,削其爵,以堵天下悠悠之口。”内阁班列之中,韩癀嘴角抽了抽,罢职、削爵,真是想多了。崇平帝默然片刻,沉吟道:“妙玉以及常家的案子当年的确是事有可疑,忠顺王作为审案之人,未尝没有冤纵。”群臣:“”此刻,刑部尚书赵默见得这一幕,目光微动。天子对贾子钰圣眷荣宠不绝,到了如今,仍是颇多器重。贾珩默然片刻,拱道:“微臣请辞军大臣一职,暂且归家反省,只是微臣以为常进的案子的确事有蹊跷,恳请圣上归拢案卷,对苏州织造一案予以重审。”妙玉怀了他的孩子,他肯定要为妙玉遮风挡雨,至于重审常进一案,也是当初他对妙玉的承诺。其实,今天殿中群臣的发难,无非是给他的名声又蒙上一层桃色阴影,当然,这或许也更为符合崇平帝以及内阁诸臣的期待。崇平帝皱了皱眉,一时并未应下贾珩之言。只是借敲打敲打,辞去军大臣倒大可不必。这时,吏部尚书姚舆持象牙玉笏,拱道:“圣上,卫国公视天家威仪如无物,微臣以为当惩大戒,以打消其骄横怠惰之气,微臣以为圣上当允其所请,勒令卫国公停职归家反省。”此言一出,殿中御史也纷纷出得朝班,拱附和。崇平帝沉吟片刻,道:“卫国公归家反省,认真筹备婚礼,军大臣的差事倒是不用先辞了,内阁拟旨,罚俸一年,以示惩戒,至于苏州织造常进一案,着大理寺重审。”贾珩面色一肃,拱了拱,声音平静无波道:“微臣谢圣上隆恩,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此刻,殿中群臣见此,虽有不甘,但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毕竟,辽东的战事还离不得这位卫国公,也不能过于压制。而翰林学士陆理眉头皱了皱,目中虽有不满之色涌动,只得在心头叹了一口气。罢了,再容这贾珩儿一段时间!贾珩拱道:“如无他事,微臣告退。”既然都让归家反省了,他在殿中接受异样目光洗礼,也没什么意思。崇平帝面色淡漠,道:“先回府,去和咸宁吧。”贾珩郑重行了一礼,面无表情,而后转身离去。殿中群臣见着那蟒服少年离去,看向那高大背影,不知为何,只觉得那少年的背影是格外的萧索、落寞。军处朝班中的谢再义目光黯然,心头叹道,或许这就是武将的宿命,陆理面如玄水,目中满是讥讽,心头却涌起一股冷笑。这应该算是被“斥退含元殿”?天可怜见,贾珩儿往日在朝堂如此嚣张,也有今天?!不仅是陆理,一些文臣也在心头如此作想。整个崇平十六年可以让贾珩出尽了风头,如今因为纳犯官之女为妾,与昙门中人苟且生子,如今也算声名狼藉了。贾珩面色淡漠,出了含元殿,看向半晌午的天色,眉头皱了皱,心头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近来是要蛰伏一段时间了。妙玉之事被曝光出来,他并不奇怪,而且妙玉的事儿的确是个雷,现在爆出来也好。天子其实还是以宽宏为主,算是又笼络了他一波人心,再上了一层道德枷锁。不过,正好准备婚事,先等等再。而就在崇平与诸君臣朝会之时,街道上一匹骑着快马的塘骑,不停抽打着鞭子,策马疾驰过轩敞、干净的青石板路,此刻塘骑气喘吁吁,面色苍白,几乎迅速催动了胯下马匹,快速向着宫苑而去。楚王的信使经过了一段时间奔波,也终于到了神京城。“急报,急报!”那骑士扯着嗓子高声着,然后马蹄不停,向着宫苑前的安顺门行去。一路上街道两旁的百姓倒是翘首而望,心头颇多惊异,这是哪里又要打仗了?而大明宫,含元殿中——自贾珩告辞先一步离了含元殿以后,殿中一众文臣,尤其是科道御史几乎要弹冠相庆,但此刻崇平帝与一众阁臣议事。忽而,一个内监在廊檐下站着,高声道:“陛下,楚王自山东递送的六百里急递。”崇平帝面色一怔,目中现出一抹诧异,而正在殿中自觉博弈赢了一场的诸臣,心头也不由一惊。这时候,山东能有什么事儿?这会儿,戴权连忙离了书案,从那内监里接过军报,然后,三步两步地向着崇平帝的御案快速而来。崇平帝接过奏报,凝神阅览了下,面容倏变,心头不由掀起了惊涛骇浪。山东济宁反了,而后诸卫所兵丁执兵反叛,保龄侯史鼐遇刺身亡,济南危殆,请求朝廷发大兵驰援。“嘭!!!”随着一方四四方方的砚台砸在地板上,澄莹如水的地板“刷”地一下碎裂开来,而一方红木书案之后的中年帝王,恍若一头盛怒咆哮的狮子,周身散发着择人欲噬的气息。崇平帝瘦松眉挑了挑,面色阴沉不定,冷喝一声道:“楚王与保龄侯史鼐前往济宁府整饬卫所屯政之时,歹人围杀,保龄侯史鼐遇刺身亡,楚王受伤,如今山东卫所,反意汹汹,济南危殆!”含元殿中的群臣心头一惊。而韩癀以及兵部侍郎施杰拱一礼,朝着那中年帝王道:“圣上息怒。”此刻,殿中群臣听着崇平帝所言,心头却也掀起惊涛骇浪。话之间,一些朝臣下意识地看向原本立身在军处班列的黑红蟒袍少年,等待其建言。不是,卫国公呢?哦,这会儿好像已经出了宫苑,应该回家了吧?崇平帝面色淡漠无比,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戴权,速召卫国公进宫。”方才,倒是没有接受其辞去军大臣所请!群臣:“”戴权拱称是。可以,如今这种复杂的局面,谁也应对不了,唯有贾珩才是定海神针。而大明宫含元殿中的文武群臣,面面相觑,心神乱糟糟的一团,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这都叫什么事儿?这大汉还真离不开卫国公一会儿是吧?撵走了没多久,还要再请回来?一些科道御史只觉脸颊涨红,一时间倒也不知什么好。而陆理则是如同吃了苍蝇,平复着心头的愤懑。韩癀眉头紧皱,心头也叹了一口气。现在还没有到兔死狗烹的时候,先前什么犯官女尼,倒是不拘节了。此刻,贾珩的确已经返回了宁国府中。神京城,宁国府贾珩这边儿起步离了含元殿,回到家中陪着秦可卿,里正在拿着一个拨浪鼓,逗弄着自家宝贝女儿,粉雕玉琢的女婴,正自咿咿呀呀地伸着,似乎想要贾珩中的拨浪鼓。贾珩笑了笑,逗趣儿道:“叫爹爹,就给你。”“啊啊啊。”丫头粉唇张开,吐气如兰,口中咿呀呀不停。但姑娘根本就听不清喊了什么。秦可卿雍美玉颜微微顿了下,嗔恼道:“夫君别逗她,她还的,还不会话呢。”“现在就该勤逗逗,不定哪天就会话了。”贾珩笑了笑,捏了捏自家女儿的粉润脸蛋儿,心头也有几许欣喜,似乎觉得朝堂上的争执一时间都没有了什么。“大爷,外间内监来了,是宫中有急事相召大爷。”就在这时,一个衣衫明丽的丫鬟进得厅堂之中,低声道。秦可卿近前接过襁褓中的女婴,讶异道:“夫君,这?”看来又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儿了。贾珩面色微讶,道:“不知道什么事儿,我过去看看。”而后,贾珩也不再其他,来到前院,来者是一位面白无须的公公,一见贾珩,连忙道:“卫国公,大事不好了。”贾珩面色默然了下,问道:“怎么回事儿?”内监面色仓惶,轻声道:“听山东起了大乱子,楚王遇刺,保龄侯身陨,卫所兵马造反,圣上在宫中龙颜大怒呢。”贾珩闻言,面色微变,目中渐渐涌起一抹惊疑不定。史鼐遇刺了,山东卫所兵丁反叛,整个山东省域狼烟四起,这一切真是太突然了。“卫国公,陛下让你即刻进宫呢。”那内监见贾珩沉吟不语,连忙催促道。贾珩默然片刻,道:“这位公公稍等,我去换身衣裳,这就进宫。”他刚刚回来的时候,本来想着筹备婚礼的,身上的蟒服已经脱去了,打算在家好好待几天。那内监催促道:“卫国公快一些,陛下那边儿催的急。”贾珩挑帘来到后堂,一边儿让人准备蟒服,一边儿理清思绪。陈潇弯弯柳叶细眉之下,那双明澈动人的清眸看向那廊檐之下的少年,道:“山东出事儿了?”贾珩面色凝重,沉声道:“是啊,比想象中的还要快一些,情况尚有些不明,只怕情况不太好。”那本还想这个月中旬与潇潇还有雅若完婚,但现在看来,又要被耽搁了,又要前往山东扑灭这场陡然而起的火焰。不知为何,他隐隐嗅到了一些阴谋的气息。或许是调虎离山?贾珩眸中闪过一抹惊异,心神惊异莫名。陈潇沉吟片刻,面色微顿,轻声道:“我随你一同过去。”贾珩点了点头,而后在厢房中换上一袭金红织线的黑红蟒服,再不多待,大步离了厅堂,翻身上了马匹,向着宫苑行去。内阁阁臣韩癀、齐昆以及军大臣施杰、谢再义纷纷在此等候。殿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殿中的一众大臣垂侍立,大气不敢出,感受到条案之后那帝王的暴怒气息。崇平帝端坐在一方红色漆木条案之后,那张瘦弱、黝黑的面容上怒气翻涌,目中冷芒如电。不大一会儿,殿外廊檐下的内监,尖细的声音响起,一下子传进殿中:“卫国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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