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病患苏醒, 冷静下来后再去仔仔细细地做了一番检查，却依然查不出个结果。

    问病患，病患自己也不出个一二三来。

    “石雕……我只是摸了一个石雕……”

    “然后我就想不起来了, 只觉得手很疼, 好像被人拿锯子在锯一样！”

    “没了, 没了, 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

    护士听了一上午的嚎叫，出去以后, 这会儿就忍不住偷偷扯了扯护士长的衣袖。

    “护士长，好奇怪啊，他他是摸了雕像以后就开始觉得手疼，再之后的事情就全不记得了, 这总让我感觉，他有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所以被动遗忘的样子。”

    “而且刚刚我还问他，摸的是哪里的石雕。”

    “他是神女冢那里的神女！”

    “你会不会是……神灵发怒了啊？”

    护士长横她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神灵发怒, 昨晚上又熬夜看了吧？”

    护士缩了缩脖子：“没。”

    但这明显就是心虚的样子。

    护士长便叹了口气：“行了行了，上班时间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好好干你的活吧, 32床又开始喊疼了，你去看看。”

    “好......吧......”

    -

    解决完怀安县的事情以后，都已经是凌三点多快四点了。

    不过以纪淮川目前的体质来，哪怕几天几夜不合眼对他来都没有什么太大影响, 所以他只是短暂休息了几个时以后便起床了。

    推开门，在院子里头了一套拳，做了一番运动过后，神清气爽。

    准备回屋的时候, 他忽然感觉脸上一凉。

    抬起头来看，半空中飘着零星几点白色的东西，被风吹起来的时候有点像白色絮状杂质，但是落在手心，很快就化掉了。

    “是下雪了啊......”

    眼看着再有两三个月就要过年了，十二月初就已经下起了初雪。

    确实好像比往年来的要早。

    纪淮川有心想要出去逛一逛，确实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忙，要是换了普通人，天天像他这么个工作强度，早就已经被累垮了。

    但是他感觉还好。

    只是太久没有和普通人接触，多多少少还是感觉这里稍微有些许冷清。

    不过计划归计划，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还是断了他这个计划。

    “是......纪天师吗？”

    这个突然而来的电话让纪淮川想起了一件事。

    先前，汪识鹤曾经给他发过一张邀请函，邀请他去参加当地的一个天师集会。

    集会过后，便是新节目的录制期了。

    看一下时间，就是今天晚上的事儿，不过纪淮川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过去。

    因为在他看来，这种集会大概就像是公司办年会一样，大家齐聚一堂，然后聊一聊过去，再谈谈未来的发展，互吹一通彩虹屁，多少有点形.式.主.义，实用性不强，没太大意义。

    唯一的一件比较特殊的事情大概就是，参加这一次集会的人里，有位国外友人。

    而且电话来的这位方先生，就是策划这次集会的人。

    他在电话那头好歹，什么理由都用上了，听得纪淮川实在是头疼。

    最后只好答应下来，想着去凑个热闹。

    集会和节目录制的地点是一样的。

    反正都要过去。

    而且他对降头师不是很了解，所以如果能近距离观察一下的话，不定也会有所收获。

    -

    云江市目前没有发现“鬼域”，所以，只能坐飞机了。

    不过纪淮川要是愿意学习一下御剑飞行之术的话，速度显然会更快。

    但他怕御剑的时候遇到川航，容易撞车。

    想想只能算了。

    现在还不到时候。

    人们可以接受世界上有鬼神的存在，但是关于这方面的知识显然科普还不够到位。

    等到灵气什么时候完全复苏，开启了全民修仙狂潮，到那个时候再考虑出行用御剑术吧。

    主办人方先生已经跟纪淮川再次确认过地址了，中午十一点多下的飞机，去酒店的路上的士司机认出他，非要跟他合张影，是贴在车玻璃上，以后出车走夜路，辟邪！

    “......”

    感情这是把他当钟馗使了？

    很是无奈地看着那个司机笑呵呵的开车走人，纪淮川叹了口气，再次消了下午出来闲逛的心思。

    集会是晚上六点半开始。

    他在屋里坐调息，六点的时候出门，时间刚刚好。

    云江市的空气湿度比北方重多了。

    在宴会厅门口检查邀请函的时候，他注意到，旁边有个挺着大肚子的中年男子正在嘀嘀咕咕地和一个年轻人在些什么。

    “......您是不知道啊，这地儿建成以后就开始坏事连连，我跟合伙人过去剪彩的那天，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脚下踩实了的，可是就感觉好像有人推了我一把似的。”

    “还有还有......”

    纪淮川竖耳静听半晌。

    那个挺着大肚子的男人是个做生意的，前不久，他的一栋新商业楼建成了，然而剪彩当天，他却莫名其妙地摔断了腿。

    这只是开始，再之后没多久，忽然就有个孩淹死在了人来人往的室内游泳馆里。

    几天后，又有人因为情感纠纷，从楼顶跳了下来，当场死亡。

    接二连三的坏事让这个挺着肚子的黄老板着实是有些慌神了。

    朋友跟他，这是因为他那个商场风水不好，最紧要就是赶紧找位大师帮忙改一下格局。

    而他听今晚有数十位天师在这里齐聚一堂，所以就急慌慌地找人帮忙给他弄了张邀请函，跑到这里请大师来了。

    “师父您看......”

    他还特意把商场的设计图纸给带来了。

    平心而论，他这个商场的位置其实是很不错的，设立在繁华区域，正门前地形也是比较开阔，没有什么遮挡物，比如围墙、电线杆、广告牌和过大的树木等等，是一个接纳八方生气、广纳四方来客的格局。

    要是完全按照那个设计图来的话，商场问题不大。

    可惜，从实地拍摄的照片来看，有些细节上的问题却不太行。

    “前窄后宽，富贵如山。”

    “大堂和大门以及周围的围墙搭配的不够和谐，否则这地段应该是坌财全利的走势……”

    “但现在却是蛇尾之相，反了。”

    “......”

    虽然一眼就看出了问题，不过纪淮川却没有开口。

    因为那位黄老板面前已经有人了。

    别人正在谈话的时候贸然上去插嘴，实话，这样实在很不礼貌。

    但是有的时候，总想有人跟他来点什么。

    他不话，也不代表别人没注意到他。

    “呦，这不是咱们威风凛凛的纪大师嘛？”

    何庆早就发现纪淮川了。

    也不知道是谁给的邀请函，但实话，这邀请函并不算珍贵，因为就像黄老板这样的普通人也能弄来。

    再想到对方跟自己差不多年纪，成就却比自己高出一大截。

    他还没出师呢，这个姓纪的就已经名声大噪，想来赚的钱肯定不少。

    他就是心里面觉得不服气…！

    “从刚刚过来以后你就盯着这边看了好半天了，怎么，是看出来什么了吗？”

    “你在网上名气那么大，想必这风水学也肯定很是精通吧？”

    “黄老板，要不让他给你算算？”

    何庆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弄得黄老板听着听着就感觉有点紧张。

    左边是鼎鼎大名的纪天师。

    右边是近年来颇有威名的奇门掌门人吴丹彤的亲传大弟子何庆。

    而他，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哪个他都得罪不起……

    所以这话，实在是没法接呀！

    黄老板忍不住抹了把虚汗，全程赔笑，却不敢随便乱话。

    而对面的纪淮川则是扫了一眼一脸挑衅模样的何庆，大概也能猜出来他心里的想法。

    不过人家既然都这么了。

    “那我就指点指点你？”

    “......”

    何庆一听，鼻子差点没气歪。

    好你个纪淮川，架子摆的可真大呀！

    直接可就“指点”了？！

    要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人，能接受别人口中的指点，要么对方是长辈，要么是亲师父，结果这位上来就这么不客气？！

    “黄老板你好，刚才你的设计图和照片我也都看过了，其实需要动的地方还挺多的，首先，把正门换个方位开，挪到后方。”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前窄后宽富贵如山，前低后高时代英豪。”

    “的就是这种格局。”

    “然后还有商场旁边这个凉亭，缺口太大了，从高处看就好像是英文字母C一样，这种格局不聚财气，有财富外流的危害。”

    “这样，我给你画两笔。”

    “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回去就按照这种模式给它稍微改装一下就行了。”

    着，纪淮川就跟变魔术一样，从怀里掏出了一只钢笔，在设计图上飞快落下了几笔。

    旁边有人在往这边看。

    黄老板也是一脸喜气洋洋。

    在网上出了名的神算大师亲自出手给他指点，他当然高兴了。

    只是旁边，何庆的面子更挂不住了。

    “这子真是爱表现，怪不得那么会在网上折腾，到了这儿，高手云集，他竟然还是一点眼色也没有，功利心都快漫出来了！”

    “我就不信他真是什么都懂…！”

    纪淮川落下最后一笔后，冲着黄老板点点头，多的也就不再了。

    何庆立马劈手夺过设计图纸和照片。

    黄老板的笑容当即就僵了一下，心里很是不满，但是因为这位也是玄门中人，他一个普通人不好得罪，只能尴尬地站在那。

    可是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偏向。

    “看看人家纪大师，那才是世外高人的气度，这姓何的子……”

    “啧。”

    “毛毛躁躁就算了，该不会做人，也不知道是在这傲个什么劲儿！”

    -

    十几分钟过后，吴丹彤终于出现。

    看见站在寒风中等待的大徒弟和黄老板以后，他笑呵呵地走上前去：“好久不见啊黄老板，怎么在这站着不进去？外头多冷啊！”

    何庆迫不及待就把设计图纸捧了过去。

    “师父你看。”

    “......”

    “咦？”

    吴丹彤飞快扫过那些标注了改动方位的设计图纸以后，有些惊讶地盯着自己的大徒弟：“不错啊，你今儿个怎么忽然开窍了？”

    本来想听见师父批评声的何庆表情一僵。

    黄老板已经迫不及待开了口：“哈哈，吴大师，等您老半天了，这不是我最近遇上了点麻烦事儿嘛！所以就想着，找你们给帮忙给看一看我这大楼的风水，结果，正好在门口碰见了纪大师，他就给随手指点了一下。”

    “您再给好好看看？”

    黄老板故意用一种不是很信任的语气，但心底其实已经知道了结果。

    因为刚才吴丹彤那反应分明就是，这番改动是对的…！

    想着，黄老板不由得乜斜了何庆一眼。

    “跟着吴大师学了十来年，结果还不如人家纪大师一根手指！”

    “......”

    吴丹彤重新又仔细把设计图纸给看了一遍，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厉害啊！”

    “用最少的改动，调换最合适的格局……”

    “原本左位这个亭子和商场的侧门有些对冲，这样子稍微一调整，大方向不用动，只是换了一些细节，瞬间所有的气都流通了！”

    “这可不是谁都能想到的招数，要是换一个人过来的话，不定就会要把这个亭子拆掉，或者是在其他地方进行一番大改动，根本不会给出这么省时省力的解决方法！”

    吴丹彤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他把图纸递到黄老板手里，告诉对方，这样做是可行的。

    然后就给大徒弟一个眼神。

    等到去了旁边，和其他人隔开了一些距离以后，他才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大徒弟，他太清楚不过了。

    心高气傲，惯常喜欢拿鼻孔看人。

    要不是因为吴丹彤跟他父母有些交情……

    “你刚刚是这么的？原话？！”

    听完何庆的复述，吴丹彤脸上的肉猛地一抽，顿时眼神都变了，带着谴责。

    “你简直、简直！”

    “唉！”

    吴丹彤不知道该什么好，只能拂袖而去，把茫然无措的何庆留在了原地。

    “我怎么了？！”

    何庆急匆匆地赶紧追过去。

    “师父！您等等我啊！”

    -

    此时，纪淮川正在宴会厅和人聊天。

    在确认身份的时候，他把邀请函给了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因为提前得到过主办人方先生的叮嘱，所以看见他的名字，立马就上报了。

    而他刚一进大厅，方先生就急匆匆地迎了过来，旁边还跟着一个身形板正的年轻人。

    “久闻大名啊纪天师，您可算是来了！”

    “其实我还有件事想请教一下您。”

    “来来来，乐，跟纪天师个招呼——”

    据方先生的介绍，他旁边的这个年轻人大名叫钱文乐，今年才24，是他的下属，公司里就属这钱有潜力了。

    不过钱最近好像是遇见了什么麻烦事！

    “他啊，见鬼了！”

    钱文乐在旁边不话。

    不过听方先生夸赞他的语气，就知道方先生对他是真的很欣赏，大有提携之意在其中，要不然也不会把他带到这种场合来。

    多少有点让他见见世面的意思。

    毕竟这里来的可都是平时难得一见的大人物，比那位致力当乡村教师的996福主难见多了！

    纪淮川仔细量了一眼这个年轻人。

    他五官端正，留着很干练的超短发，表情看上去很严肃，有点不苟言笑的意思在。

    而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黑气也证明了，方先生的没有错，他最近确实是见鬼了。

    “您详细？”

    “......”

    方先生便开了话头。

    原来一个月前，钱文乐搬了新住处，他住的离公司很近，走路只需要十分钟，而公司的位置是在商业中心，想在附近租房，一个月至少也得两三千——还是合租的价钱。

    但钱文乐就是很神奇地找到了一家才八百块钱的房子，二室一厅，独立卫浴，什么都不缺，还另外有个阳台。

    可是他搬进去以后没多久，精神状态就开始出了问题。

    吃不下，睡不好。

    晚上看见一个黑影在阳台上晃悠。

    有时候迷迷糊糊的睡醒，就感觉旁边好像多了一个人似的。

    那人也不睡，就是在旁边看着他睡。

    窸窸窣窣的话声从四面八方扑来。

    不光如此，之前有几次他被叫起来加班，开了电脑开视频会议的时候，同事惊恐万分地，看到他背后有人影。

    那个人影看起来完全不像个人类的影子！

    扭曲，很是抽象地扭曲着。

    脖子脑袋都是歪的！

    而且他家的东西还会无缘无故地移位！

    现在整个公司都知道，钱文乐怕是住进了一个凶宅，好几个同事都在劝，让钱文乐赶紧搬走，要不然不定哪天他就出事了。

    甚至钱文乐到了公司以后，好多人都下意识不敢离他太近。

    万一，万一那个鬼影跟着他呢？！

    方先生听这件事以后就很发愁，他很看好钱文乐，也有计划年后调整职位的时候把钱文乐提上去，给个主管的职位。

    所以，他格外关心钱文乐的动向。

    “......”

    方先生完以后，纪淮川饶有兴致地盯着钱文乐，他就好像是在听别人的事情一样，全程也没什么反应，看不出来半点恐惧。

    纪淮川忍不住就问他：“你搬进去之前就已经知道那是一个凶宅？”

    钱文乐摇摇头：“不知道，后来大家都是，不过我也没仔细问过，所以不清楚。”

    这反应就有点奇怪了。

    “你不好奇？还是觉得这世界上没有鬼？”

    “应该有吧，我也不知道。”

    钱文乐一板一眼地回答。

    “那房子一个月才八百块钱啊。”

    “？”

    “还离公司那么近，我早上只需要提前十五分钟起床就好了。”

    “......”

    看着钱文乐一本正经的模样，方先生露出了一个牙疼的表情。

    他忍不住苦笑连连：“乐啊，话，平时我也没少给你工资吧？而且，咱们公司还有住房贴补1500，更别提年终奖可是三个月的工资呢！”

    “谢谢您，所以我又多赚了700。”

    “......”

    原来这世上能败鬼的，除了天师，还有钱。

    纪淮川微一抿嘴，清了清嗓子。

    “纪天师，您帮忙给看看吧，这孩子真是掉钱眼里去了，我可实在是担心他哪天会出事啊！”方先生摇头叹气。

    “没关系，我给他弄个驱邪的护身符就好了，听二位的描述，那个宅子里的东西好像没什么攻击性，如果钱先生自己都不在意的话，其实和鬼同住一屋那是个非同一般的体验。”

    “只要钱先生自己不觉得害怕。”

    “因为像这种鬼物想要攻击人的话，必然需要先吓唬你一顿，人受了惊吓，身上的阳气就会往外泄，等到完全泄没了，人也就会变得格外虚弱，到那个时候，鬼物便可以对你为所欲为了，所以有的人一身正气，神鬼不侵，其实就是这个意思，无惧亦无怖。”

    “......”

    方先生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而钱文乐突然有些犹豫。

    “纪天师，请一个护身符要多少钱啊？”

    纪淮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没关系，送你了。”

    这子，真是有点意思。

    -

    吴丹彤进到宴会大厅的时候，正好就看见这一幕。

    他要找的人正跟主办方有有笑地在那聊天，不过他也顾不上礼貌问题了，直接大步走过去，而后一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