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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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归晚被杜之年翻来覆去折腾到半夜。

    他不记得自己了什么,缺氧的大脑昏昏沉沉的,理智被撕成碎片,整个人像浮在云端,找不到支撑点,只能紧紧抱着杜之年的肩膀。

    杜之年没有很凶,但沈归晚吃不消,没等到结束就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他靠在杜之年怀里安静地睡着,湿润的眼角还泛着红,身上的伤疤被杜之年留下的斑驳痕迹掩盖。

    杜之年虽然不介意沈归晚的冷淡,但事后总是更偏爱温顺乖巧的情人。

    他搂着沈归晚温存了一会,直到睡梦里的人幅度挣扎了一下,才抱着人去了浴室。

    热水淋到身上时,沈归晚疲倦地睁开眼。

    他迷茫地看了杜之年一眼,又靠在浴缸的边缘睡着了。

    沈归晚那个眼神很温顺,杜之年享受到了久违的愉悦,这会脾气正好,耐着性子帮他仔仔细细地清洗了一遍。

    在扶沈归晚起来时,杜之年注意到他背后有一大块淤青的痕迹,颜色已经从深紫色变成了淡淡的青色,只是面积很大,靠近肩胛骨的边缘还有一道结痂的伤口。

    之前一直是面对面拥抱的姿势,杜之年看不到沈归晚的后背,现在看到这个伤口,杜之年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沈归晚被顶在墙上的时候似乎一直不太舒服。

    杜之年伸手碰了一下沈归晚背后淤青的地方,他的动作很轻,却还是把沈归晚惊醒了。

    沈归晚睁开眼,撑着浴缸的边缘慢慢站了起来。

    他的身体濒临透支,站起来后靠在墙上缓了一会,才拖着步子走出浴室。

    沈归晚脚步虚浮,一段路走得摇摇晃晃,杜之年担心他摔倒,急忙跟了出去。

    他刚出浴室,看到沈归晚弯下腰,将丢在地上的衣服捡了起来。

    沈归晚动作很迟缓,弓起的后背裸露在灯光下,皮肤泛着浅浅的光晕,衬得那块受伤的地方更加刺眼。

    杜之年连忙上前,一把握住沈归晚的手腕。

    沈归晚的身体晃了一下,杜之年扶住他的肩膀,“太晚了,明天再回去。”

    太晚了,沈禄应该已经回来了,沈归晚不知道今晚不回去会不会被沈禄发现,也许不会,但明天早上要是被撞见,免不了又是一顿。

    虽然木棍在身上没有之前那么疼,可背上的伤还没好,用完的药也没来得及重新买,连着一个月都在忍受疼痛,沈归晚有些支持不住了。

    他需要连绵不断的疼痛提醒他,可当疼痛积攒到一定的限度,就会变成生不如死的折磨。

    然而被杜之年折腾了好几个时,沈归晚的身体和精神都疲惫到了极点,甚至连穿上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归晚低垂着头,混沌的眼睛看向手腕,杜之年拉住自己的手像最后一道炽热的牢笼,将他死死地禁锢在这。

    他无力地叹了一声,卸了手上的力气,勾在指尖的衣服落在地上。

    杜之年见状,顺势把沈归晚抱上了床。

    他将沈归晚圈在怀里,拍了拍另一侧没受伤的肩膀,“睡吧。”

    第一次和杜之年睡在一起,沈归晚睡得不太安稳。

    自从大学毕业回家以后,他的睡眠一直很糟糕。

    现在身边多了个人,又不在自己熟悉的环境,沈归晚一晚上断断续续醒了几次,到第二天清才勉强进入深睡眠的状态。

    但他没睡多久,又被电话吵醒了。

    床头柜上的手机不停振动着,沈归晚被吵醒了,只能扶着酸软的腰坐起来。

    他坐在床沿,垂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

    那是一串沈归晚烂熟于心的号码,熟悉到他不需要接起电话,都能想象到对方会对自己什么。

    沈归晚靠着床头柜,左手手肘撑在膝盖上,掌心托着额头,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不接吗?”杜之年的声音在沈归晚的背后响起。

    他在沈归晚起身时就醒了,只是听到沈归晚的手机在响,一直没有出声扰。

    杜之年望着沈归晚的背影,看着那苍白的皮肤覆在骨骼上,微微凸起的肩胛骨像破蛹而出的蝴蝶,似乎下一秒就会展开华丽的翅膀。

    沈归晚的后背很漂亮,但美中不足的是左侧多了块淤青,杜之年觉得可惜,却没有追问沈归晚受伤的缘由。

    在一阵漫长的沉默中,杜之年听见沈归晚叹了一口气,耸起的肩胛骨耷拉下来,那画面就像蝴蝶收住了璀璨的翅膀,从鲜活变得死气沉沉。

    沈归晚在电话挂断前,将它接了起来。

    手机还没贴到耳朵上,熟悉的暴躁声音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他沉默地听着电话里的声音,没有给对方任何一点回应。

    杜之年躺在沈归晚背后,视线沿着后背描摹着骨骼突起的弧度,一遍又一遍,将那美好的形状烙在脑海中。

    他喜欢触碰沈归晚身体的感觉,也喜欢抚摸皮肤下骨骼的形状,却不喜欢沈归晚电话里嘈杂的声音。

    电话持续了三分钟,最后被粗鲁地挂断。

    沈归晚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拿起椅子上的衣服开始往身上套。

    “要走了?”杜之年躺在床上,撑着头问沈归晚。

    他只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听不清对方了什么,也看不见沈归晚脸上的表情,只是从沈归晚的背影看出来对方不太高兴。

    沈归晚手上动作一顿,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嗯。”

    昨天晚上做得太过,沈归晚现在浑身上下都酸痛得厉害,如果时间允许,他其实是想躺下来休息一会再走。

    但沈禄已经电话追问他的行踪,再不回去,之后就不是酸痛那么简单了。

    杜之年挑了挑眉,问:“我下周有空,什么时候再见面?”

    他本来想请沈归晚一起吃个早饭,可联想到昨天晚上沈归晚异常的反应,加上这一通扰人清梦的电话,杜之年觉得今天或许不是个挽留情人的好日子。

    沈归晚系上风衣的腰带,把手机放进口袋,“那就下周吧,时间你定。”

    “好。”杜之年着,却坐起身,在沈归晚准备离开时一把拉住风衣的腰带。

    沈归晚被惯性带倒,跌坐在床上。

    杜之年掰过他的脸,微笑道:“你后背的伤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弄疼你的时候怎么没告诉我?”

    “只是伤。”沈归晚的下巴被杜之年捏得生疼,眉头紧紧皱着,“不会妨碍你。”

    杜之年盯着沈归晚皱起的眉看了一会,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路上心。”

    沈归晚走出酒店大堂,扑面而来的寒风吹得他脸颊生疼。

    今年冷得格外突然,一夜过去气温又降了不少,沈归晚身上的风衣已经抵挡不住寒意。

    他顶着寒风,在酒店附近的药店买了止痛药和药酒,又抓了一盒无菌敷贴,提着装满药的袋子坐上了出租车。

    出租车没有开窗,空气不流通的车厢闷闷的,却比外面温暖了些。

    沈归晚把下巴缩进风衣的领口,窝在后座了一会瞌睡。

    师傅将车开得飞快,经过减速带时没有减速,剧烈的颠簸将沈归晚从浅眠中惊醒,身体再一次传来不适感。

    他低着头,等短暂的疼痛消失后,又抬起头看向窗外。

    当车窗外的画面逐渐变成熟悉的景色,沈归晚眼里的睡意瞬间散得一干二净。

    他想起沈禄在电话里的那些话,表情慢慢冷了下来,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轻微地振动了一下。

    沈归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当他拿出手机时,屏幕上又确确实实显示着一条未读消息。

    现在会给自己发消息的,只有杜之年一个人。

    沈归晚点开消息,看着杜之年发来的消息。

    那消息非常简短,短到只有四个字:记得擦药。

    沈归晚很久没有收到过这样的消息了,看到这四个字,一时竟有点恍惚。

    他按住那一条消息,看着顶端跳出来的选项,目光在第三个图标上停了许久。

    但直到车停下,出租车师傅按下计价器,沈归晚都没有按下那个选项。

    他松开手,把杜之年的消息设置成免扰,然后手指轻轻向左滑动,将对话框整个删去。

    沈归晚清理完手机里的痕迹,提着药开别墅的门。

    他还没进去,只是站在门边,沈禄就从里面冲了出来,拽着衣领把他拖进了屋。

    沈禄的身上酒气很重,脸色赤红,明显是宿醉还未清醒。

    他狠狠将沈归晚摔在地上,怒喝道:“又去哪了?是不是又出去找男人了?”

    “除了勾引男人你还会什么?你他妈就这么欠揍吗!”

    沈禄抬起手,巴掌重重落在沈归晚的肩膀上,沈归晚手里的袋子瞬间脱手而出。

    印着药店LOGO的袋子掉在地上,瓶瓶罐罐从袋子里滚了出来,有几瓶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直接消失在沙发的底部。

    塑料瓶装的止痛药没有破损,但一瓶放在袋子最下面的药酒磕在坚硬的瓷砖上,被摔得得四分五裂,药酒从袋子破裂的口子里流出,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药味。

    药酒断裂的瓶身躺在地板上,破碎的玻璃刺痛了沈归晚的眼睛,眼球剧烈疼痛起来,勾起了他记忆里那段充斥着鲜血和哭喊的回忆。

    沈归晚捂着眼跪在地上,紧咬的牙关间吐出两个字:“买药。”

    沈禄不相信沈归晚的解释,他从沈归晚的身上搜出手机,把所有聊天和支付记录都翻了一遍。

    但他翻遍了手机,没找到沈归晚找男人的证据,只看到最近一条买药的支付记录。

    沈禄找不到撒气的理由,气得将手机朝沈归晚砸了过去。

    “恶心的东西。”

    钝器砸在肩膀上,发出一声闷响,沈归晚疼得两眼发黑。

    他跪在冰冷的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借着冰冷的瓷砖缓解疼痛。

    沈归晚身上穿得不多,降温后单薄的风衣挡不住寒风,更别紧紧地贴在瓷砖上,被砸疼的肩膀很快就冻得没了知觉。

    地板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躺在地上的沈归晚睁开眼,模糊的视野里什么也看不清,只依稀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在快速消失。

    他躺了很久,等视力勉强恢复过来,又伸出手去够袋子里的药瓶。

    因为疼痛和寒冷,沈归晚的手一直在颤抖,他的指尖擦着瓶身光滑的边缘滑过,药瓶在袋子里翻动了一下,最后才滚到他的手心里。

    他哆嗦着拧开药瓶,倒出两片止痛药。

    药片很,沈归晚将它含在嘴里,连着唾沫一起吞了下去。

    但吞咽时药片卡在干涩的喉咙里,沈归晚弓着身子用力咳了几下,才勉强将药片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