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谈心
深夜的酒吧喧闹不已,除了调酒师,没有人在意客人的离去。
杜之年推开大门,铃铛在身后叮当响着,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的鼻尖上。
酒吧厚重的大门将那一方狭的空间与外界隔绝开,杜之年在酒吧里待了几个时,竟没有注意到市区飘起了细雪。
微凉的雪花被体温融化,在皮肤上留下湿润的痕迹,他回过头,看见穿得单薄的沈归晚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沈归晚一向畏寒,杜之年把他搂进怀里,朝远处缓慢驶来的出租车招了招手。
亮着绿色灯牌的车停在面前,车门一开一合,灯牌又变成了红色。
车开过烧烤摊,支起的红色帐篷挂着塑料帘子,依稀能看到来回晃动的人影。
过了十字路口,居民区的烟火气消散在夜风里,细雪从窗边飘过,雪花挂在玻璃上,又被风吹落,留下的冷霜模糊了窗外的景色。
回家的那段路,沈归晚一直沉默着,杜之年握着他的手,手指沿着冻得冰冷的关节圈。
他在车上把沈归晚的右手捂得温热,下了车又换了左边,一路牵着,直到进了门才松开。
屋里的暖气扑面而来,沈归晚站在杜之年身后,结结实实了个哆嗦。
“衣服都在衣柜里,去洗澡吧。”杜之年喝得有些多,整个身子靠在墙壁上。
他的状态有些奇怪,沈归晚抬手摸上了他的额头。
温热的手贴在额头上,杜之年迟钝地反应过来,笑着抓到掌心里,贴在脸颊上蹭了一下,“我没事,快去吧。”
他掌心的体温很烫,额前的碎发发梢被雪花融化后的水珠浸湿,湿漉漉地贴在脸上。
沈归晚低头看着握在一起的手,一点点从杜之年的掌心里抽回了手,转身走进了卧室。
卧室和之前没有太大的区别,身体乳摆在床头柜上,之前穿过的衣服也都放在衣柜里,没有动过。
杜之年的公寓装了暖气和空调,房间很暖,沈归晚把手放在衣服上,柔软的布料似乎带着些许余热。
他拿起睡衣,将头埋在里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熟悉的味道充斥鼻腔,令人安心。
从衣柜里拿出换洗的衣服,沈归晚抱着衣服走出卧室,经过走廊时厨房传来陶瓷碰着大理石台面的声响。
他脚步顿了一下,听见杜之年叹气的声音,又直直踏进了浴室。
杜之年的公寓很温暖,浴室里充斥着蒸腾的热气,沈归晚在里面磨蹭了一会才出来。
他爬上杜之年的床,看杜之年晃悠悠地在房间进出了几趟,最后消失在浴室的门后。
浴室传来一阵水声,十几分钟后又停了。
杜之年再走进来时,随手关掉了客厅和走廊的灯。
他单膝跪在床上,和俯身坐起来看他的沈归晚接吻。
唇舌间充溢着威士忌馥郁的酒气,银丝勾连着唇瓣,沈归晚搭着杜之年的肩膀,被吻得殷红的唇轻启:“做吗?”
久别重逢的夜晚本该是热烈的缠绵,杜之年低笑出声,却倒在沈归晚身上,“晚上喝多了,不想动。”
他洗掉了在酒吧染上的气味,身上满是沐浴露的香味,和沈归晚脖颈间的味道一模一样。
杜之年抱着沈归晚躺了下来,手指摩挲着他的脸颊,“沈归晚,我们谈谈吧。”
之前他想过轻飘飘地带过这件事,但跟沈归晚冷战了一段时间又重修旧好,杜之年决定好好和他谈谈。
或许不能改变什么,至少不要埋下不知何时会引爆的地雷,让这段关系变得更加岌岌可危。
“之前不跟我见面,是因为郁家的事情惹你生气了?”杜之年贴着沈归晚的额头,轻轻蹭了一下他的鼻尖。
“没有。”沈归晚乖巧地往杜之年怀里靠过去,嘴里却问着尖锐的问题:“那天你为什么带我去郁家?”
那天突兀的举动让意外事件变成了蓄谋已久的恐吓和警告,杜之年思索片刻,才组织好语言:“郁太……路星很抗拒我的接触,当时你也看到了,她需要安抚,我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沈归晚盯着杜之年脖颈上微凸的血管,问:“为什么?”
“直觉。”杜之年抚摸着沈归晚的头,“而且我觉得你需要跟外界接触,所以带你去了。”
当初贸然的询问也许是一时的冲动,可事后杜之年再回想起来,发觉他心里其实早有这个算。
沈归晚身上的伤疤一直是梗在杜之年心里的一根刺,总会让他想起为郁鸣谷善后的场景。
沈归晚不像路星那么战战兢兢,但两个人忍耐疼痛的表情如出一辙,杜之年见了就觉得心口闷闷的,连带着呼吸都有些难受。
他无法插手郁家的事情,却不希望自己的情人一直活在他人制造的阴影里,忍受着粗暴的恶意。
沈归晚是他的情人,理应听他的话,而不是被人渣折磨,所以那天才会带沈归晚去见了与他处境相似的路星。
杜之年本以为能劝动沈归晚,不想自己用力过猛,差点闹分手了。
“其实我不喜欢郁鸣谷,他做的事情太危险了,我跟他不是一路人。”杜之年着,又看向沈归晚的眼睛。
这不是哄骗情人的漂亮谎言或是强行撇清关系的辞,杜之年确实不喜欢郁鸣谷,从见到的第一眼就是如此。
那个男人背后做的事情堪比在雷区蹦迪,如果不是需要郁鸣谷帮忙,杜之年根本不想掺合进来。
风拍着窗户,将细的雪花胡乱贴在了玻璃上。
卧室里一片寂静,杜之年听得见沈归晚均匀绵长的呼吸,却没等来沈归晚的回应。
他看着白蒙蒙的窗户,寒意顺着玻璃向心脏渗了进来。
就在杜之年忍不住要松开手臂时,趴在他怀里的沈归晚忽然开口:“我知道。”
他大半张脸埋在杜之年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听起来不太高兴。
杜之年把沈归晚从怀里捞出来,捏着他脸颊上的肉,咬牙道:“你知道?知道还跟我冷战这么久?”
沈归晚抿唇不语,眉头微微皱起。
他早就服了自己,可眼睁睁看着惨剧重演,即使与杜之年无关,终究是心怀芥蒂,无法坦然面对。
杜之年和沈归晚沉默地对视着,片刻后他主动做出了让步:“你不喜欢的话,我下次想办法推掉。”
往常他不会用如此试探讨好的语气和沈归晚话,但今晚喝多了,借着酒劲对沈归晚点好听的也无所谓。
沈归晚却无视了这些,直戳戳地问他:“那路星会怎么样?”
“应该会请别的医生吧,我上班的医院要换院长了,是郁家那一派的人,以后他请医生更方便,我不去也有别的人接手。”杜之年了个哈欠,“郁鸣谷不会让她硬熬着。”
沈归晚从杜之年的怀里爬起来,撑着身子问:“那天你有求于郁鸣谷,是什么事?”
“工作上的事情,想知道?”杜之年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
沈归晚摇了摇头,慢慢躺回杜之年的怀里。
“我的事业一直停滞不前,除了找郁鸣谷帮忙,暂时想不到其他办法,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我就不需要他。”杜之年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倦意。
“背后牵扯利益太多,不少人想把郁鸣谷从现在的位置上拉下来,跟他交易还是太冒险了。”
威士忌的后劲十足,杜之年有些困了,强着精神跟沈归晚解释。
沈归晚之前只听杜之年郁鸣谷是他的客户,不知道两人背后还有这么多纠葛,听完杜之年的解释便识趣地闭上了嘴。
怀里的沈归晚又安静了下来,杜之年以为他睡着了,正要抬手关灯,又听被窝里传来他的声音:“下一次他找你,还是去吧。”
“担心路星?”杜之年笑着勾起沈归晚的下巴,“你怎么不担心一下你自己?”
沈归晚的回答是沉默地挣开他的怀抱。
怀里温暖的人形抱枕忽然离开,杜之年长臂一伸,将沈归晚捞了回来,腿架到他的腰上,将人牢牢箍在怀里。
“我困了,睡觉吧。”杜之年拍了拍沈归晚的后背,“晚安。”
杜之年抱得很紧,沈归晚觉得不舒服,可动了几下发现挣脱不开,干脆闭上眼任由杜之年抱着了。
今晚光是应付沈禄和徐总就消耗了沈归晚大量的精力,回到安逸舒适的环境里,放松下的身心很快就被困意笼罩。
他在杜之年的怀里沉沉地睡去,没有察觉到杜之年换了一个姿势抱他,也没有听到那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轻喃。
“晚晚。”杜之年摩挲着沈归晚的肩膀,将头轻轻靠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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