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信是早上被发送到他的手机上的，通过那几行字不难猜出对方的身份。除了张天，张北再也想不出别人。

    他知道张天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只是惊讶于他还真是不消停，于州刚走没多久，他又迫不及待整起了这招。偷拍他都用得上，真是无耻。

    他在心里暗暗骂着，但不得不，张天这招对他十分管用。

    这些照片会他自然不会让它们流出去，因为它们一旦曝光，夏松风的职业生涯便会就此中断，甚至还有可能背上骂名与诋毁。他怎样都可以，就是不允许别人夏松风分毫。

    可若不想照片被流出去，他只能按照张天的指令办事，以后便受制与他。这种感觉让张北十分不舒服，仿佛自己从此之后便要被迫于张天这样的卑鄙人站在一起，让他十分气不过。

    而且，肥料都是自己从软件内兑换的，自己绝不可能将软件的事情透露给张天，否则以后麻烦只会更多。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张北觉得事情在这里仿佛走到了瓶颈，前方雾蒙蒙的一片黑暗，根本没有方向供他选择。

    不对，肯定有的，不会没有解决办法的。

    张北声地一遍一遍自言自语，想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突然想起王老板曾经，张天这个人背景不简单，发家的手段不干净，以前没少做龌龊事。

    如今张天手里握着他的把柄，若自己手里同样也握着张天的软肋，那便能相互掣肘。到时张天为了不让自己那些恶行曝光，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不出。

    张北想到这心里有了计策，他完全可以故伎重施。将那真话水再想办法让张天喝下去，不定能从中套出有用的信息和证据。想到应对之策张北的心逐渐缓了下来，但他不能立即去找张天，现在还不到时机。

    自己刚收到照片就迫不及待去找张天妥协，完全不是自己的行事作风，张天估计也会怀疑自己的动机，有所防备，不方便自己下手。

    所以张北决定，先跟他演几天戏，等最后一天再去找他。

    想清楚后他将卖部门开开始正常营业，看似跟平日里没什么两样，其实一直在默默观察自家周围有没有可疑的人。这天他便注意到，家门口总是停着一辆黑色的SUV。从早到晚，几乎没挪过地。这就非常可疑了，如果是载人的黑车，就凭南林村的客流量，还不至于几天不开张的。

    如果不出意外，这车里便是张天的人。

    至于是如何拍到自己的照片，通过这两天的观察张北心里也隐隐有了猜测。他家上空总是有无人机飞过，因为后山是景点的缘故，经常有人携带无人机来拍摄这没什么稀奇。张天应该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将自己的无人机混在其中才没被自己发觉。

    到了约定时间的最后一天，这天刚好是礼拜天。张北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机拨通那个未知号码，接电话的人果然是张天。

    “怎么？想清楚了？”

    张北沉默了良久，轻轻嗯了一下，他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张天自鸣得意地低笑，他紧接着道。

    “我们见一面吧。”

    电话那边瞬间没了声息，过了大概几秒钟，男人的声音伴随着呲呲的声响传了过来。

    “见面？不好意思，我每天那么忙，哪有时间跟你见面。你如果想好了就到王家庄来，我的人在那里，他们会处理好所有事。”

    听到他不在这里，张北一时有些慌了神。

    “不行，我需要跟你面对面谈。谁知道我把肥料交出去，你会不会把那些照片彻底删除。你知道的，你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信任。”

    “你放心好了，只要拿到我想要的东西，这些照片对我什么用都没有。我也不会再浪费精力在你们一个村长和老板身上。”张天言语里尽是毫不留情地鄙夷与嘲讽，张北心头一堵，恨不得隔着手机将他拉出来一顿。

    既然他人不在这儿，那自己的计划便没办法实施了。那还浪费时间跟他做什么无用的交谈，张北直接挂断了电话，再也不想听见他那跟死鸭子一样自命不凡的嗓音。

    “张总，为什么，要你不在呢。”秘书犹犹豫豫地看着张天，不明白他为何拒绝跟张北见面。若是坐下来当面谈一谈，不定肥料就已经到手了。

    张天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还记得于州的事吗？”

    秘书回想了一下。“记得。”

    “那你我若是去了，他会不会将同样东西用在我身上？”

    秘书心猛地一跳，声道：“不会真的有这种东西吧？”她总觉得，有些太魔幻了点，这又不是拍电视剧。

    张天双手交叉置于膝盖上，到底有没有，张北这个人他都不能深接触。稍有不慎，便会步了于州的后尘。

    “给我继续盯着他。”张天侧头冲秘书吩咐道。自己拒绝了他，不出意外，他肯定会再有所行动，自己丝毫不能掉以轻心。

    “是，那个无人机……”

    “停了吧。”照片都发出去了，张北一定猜得出来自己是怎样获取到的。现在的他肯定杯弓蛇影，一定会有所防备，并且行事更加谨慎，再用无人机也获得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不如直接舍弃。

    张天竟然不在这里，得张北措手不及。自己本来已经准备好的计划，因为这一点变动完全没有办法再实施。今天是约定时间的最后一天，天色渐渐暗下来，夜色悄无声息地铺展开来。

    正在他彷徨无措时，母亲竟然给他来了电话。

    张北不记得两人已经多久没联系了，只记得母亲愤然从卖部离开后，两人再也没联系过。自己给她发的问候信息，她也从来没有回复，好像真的就没有自己这个儿子一样。

    虽然他不喜欢他妈，但到底是抚养他长大的，多年的相处让他对母亲的感情很复杂。揉杂着多种情绪，有爱有恨，有怨有盼，虽然理不清，但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被轻易割舍放下的。

    面对母亲突如其来的电话，张北的第一反应还是欣喜。他内心深处，依旧还是那个渴望能得到母亲一点喜欢和肯定的男孩。

    “妈~”

    “妈什么妈，你真是让我丢人死了。跑回乡下开卖部就算了，你怎么……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我们家，我们家怎么出了你这样的，你究竟要让我丢人到什么时候？”程秋情绪激动，不由分劈头盖脸就给张北一顿骂。

    在母亲地怒骂声中，张北刚刚涌起来的那点儿惊喜瞬间烟消云散。像被人从头泼了盆凉水，让他遍体生寒。

    “你在什么？我到底怎么了？”张北的声音里也夹杂了些怒气，他跟母亲已经几个月没有通信，现在唯一给他的一通电话，也只是为了批评否定他吗？

    “你我在什么？”程秋略尖锐地吼叫声从电话里传来，仿佛要将人的耳膜撕破。“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那个男的是谁，是那次我去你家看到的那个村长吧。怪不得他要帮你话，你俩是不是那时候就搞在一起？张北，你真是不要脸，你怎么能跟男人搞在一起。你告诉我，你们俩在院子里干什么？你得出口吗？”

    听到照片张北立马明白了，他浑身僵住，一手死死抓着身下的软垫，艰涩道。

    “妈，这是我的事。”

    “你的事……你的事就是跟男人搞这个。”

    “妈！”张北腾一下站起身，颤抖着身子怒叫。

    “什么叫跟男人干这个，我们俩是正经谈恋爱，有什么不能干的。”

    话一完，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随后传来女人锐利的叫喊声。张北本能地将电话移开，后又自虐般地贴近耳朵继续道：“妈，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不会和夏松风分开的。”

    “张北，你疯了，张北。你赶快给我回来，跟那个男的分手，不然你这辈子就别再叫我妈了。”

    张北吸了吸鼻子，只觉得酸涩得不行。无论是鼻子还是心口，都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别再叫你妈，你又不要我了是吗？就因为这件事。”

    “对，你要是乖乖听我的话，咱们一家人还能好好的。”

    “什么一家人？”张北反唇相讥，“我爸死了，你再婚孩子都生两个了，我们还是一家人吗？”

    程秋明显一滞，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我再怎么样我也是你妈，我们难道不是一家人吗？”

    “不……不是的。你跟我爸在我初中的时候就离婚了，没多久你就再婚有了新孩子，从那之后你再也没有关心过我，张口闭口就是你那对双胞胎。我们不是一家人，很早就不是了。在你跟爸爸离婚的时候你就已经彻底把我丢弃了，所以，”张北加重语气，“你没有资格管我。”

    他仿佛下了某种决断，决心要跟过去彻底地告别。

    “我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你也不用觉得丢人，就当从来没有我这个儿子吧。”张北完挂断电话，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不要再对这个女人抱有希望，也不想卑微地向她乞求那点虚无缥缈的爱。现在他拥有的足够多了，而且那个人不会随意地丢弃他，更不会像她一样给爱加上各种苛刻的前提条件。

    母亲告诉他不够优秀就不配被爱，但现在他知道不是的。

    爱不是选择，是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