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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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璟浔回到院中的时候,惊蛰已经吃完了饭,收拾好厨房,就拿着斧子在厨房边的空地上劈柴。

    他做这种事情,顾璟浔已经不感到惊讶了,便四处飘着,将整个院子溜达了一遍。

    院中有几间房空着,什么都没放,后边有一处空地,种了些……

    菜?

    顾璟浔对杀手哥哥有了新的认识,自己做菜也就算了,居然还自己种菜。

    若不是知道这地方是渠门,顾璟浔估计会觉得这是个世外桃源,而惊蛰也不是什么杀手,而是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隐居者。

    溜达完院子,她就又飘到外面逛,这处院落建在山腰处的林中,离门主的阁楼最远,倒是不同于别处那般压抑。

    顾璟浔进了林子,仰头看着最高的一棵树,试着控制身体飘上去。

    她到了最高处,抱着树上的枝丫,俯瞰周围郁郁葱葱的山林。

    顾璟浔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正要往下爬,余光突然看到了一道黑影,她仔细去看,不远处的树上,正坐着一个青年人,瞧着身形瘦,藏在枝桠中不怎么显眼。

    顾璟浔心翼翼飘到他身后,顺着他盯着的方向望过去,是惊蛰的院落,院中的惊蛰正在给果树浇水。

    这人是谁?

    顾璟浔无法离开太远,她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林中只藏了这一个人,看样子他并不是要对惊蛰不利,更像是在监视。

    莫不是门主派来的?

    顾璟浔不能把他怎样,也无法提醒惊蛰,回到院中歇了一会儿,又飘到林中看那蒙面人有没有什么异动。

    那人似乎也觉得无聊,惊蛰劈完柴,就是浇树浇花浇菜,中午自己做了饭吃了,收拾好东西,抱着刀窝在花树下的躺椅上睡觉。

    惊蛰如今已是渠门个中好手,一般的任务门主不会交给他,且他独来独往,又不爱与门中人交际,住在最偏远的地方,无任务在身时,要多闲散有多闲散。

    前些日子恰逢惊蛰外出,立春又因执行任务受伤,门中的杀手雨水便趁机叛逃。

    原本雨水是不过门主的,但没想到他手中的蝉翼剑,竟生生销断了一半的千仞,门主惊怒之下乱了章法,被他逃了。

    蝉翼剑按规矩是要传给门中的第一杀手,但因着立春生得高壮,用不惯那薄如蝉翼的长剑,门主便将它赐给排在第二位的雨水。

    渠门门主常闾刚愎自用,自视甚高,他用惯了千仞,这些年几乎没有人能在他那千跟细丝下逃脱,但雨水叛逃并斩断千仞的事,让他后怕不以,惶惶不得终日。

    雨水和雨水手中的蝉翼剑,已经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

    因着立春受伤,门主便派了惊蛰前去清理雨水这个叛徒,务必追回蝉翼剑。

    只是后来惊蛰带回了蝉翼剑,却没有带回能证明雨水已死的证据。

    常闾过去有多信重雨水,如今就有多恼恨雨水,无法肯定对方已死,他比平日更加疑神疑鬼,甚至怀疑起了惊蛰。

    画舫宴的刺杀,常闾派惊蛰去,有意试探,也想着干脆除之后快。

    后来一想,雨水已经叛逃,立春又受了伤,若惊蛰再出事,他几乎算是断了臂膀。

    故而惊蛰负伤回来,常闾就消了杀他的念头,试探敲一番,便放任他回去养伤。

    惊蛰午睡的时候,顾璟浔也趴到他怀里睡过去,摇椅微晃,两个人紧紧贴窝在一起,空气暖洋洋的,头顶的如篷盖的树枝遮盖了刺目的阳光,花瓣飘下,落到了青年眉心。

    顾璟浔幽幽醒转过来,趴在他身上看着他的睡颜,沉静俊美,白皙如玉,眉间的花瓣,像一抹妖冶的花钿。

    她恍然觉得岁月静好,轻轻在他额前吹了一口气,花瓣飘落。

    青年眼睫微动,睁开一双半似桃花的眼眸,抱着刀坐起来。

    惊蛰看了一眼怀里的刀,神色莫名。

    他向来浅眠,睡梦中也十分警惕,这两日半梦半醒间,总觉得怀里抱着的东西,暖糯香软,根本不是抱着刀的触感。

    但醒来之后,切切实实是抱着刀的。

    惊蛰揉揉眉心,觉得自己怕是想多了,便站起身。

    虽知道他看不见,但顾璟浔还是的心虚了一把。

    青年将刀背到背上,到屋里洗了一把脸,然后出了院子,往树林外面去了。

    顾璟浔每次睡醒身体都懒洋洋的,要缓一会儿才可以,于是就趴在他背上,由他背着走。

    等出了山林,她忽然想,她这样子算什么?背后灵吗?

    要是惊蛰知道了,会不会觉得恐怖?她又会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什么不利影响,比如话本里的女鬼采阳补阴。

    顾璟浔脑海中飘过话本中图文并茂的香。艳场景,神色变化莫测。

    她看看惊蛰的后脑勺,突然觉得与他相贴的身体有些热,脑海中那香。艳场景男女主角的脸,变成了惊蛰和她。

    顾璟浔扇了自己一巴掌,头摇成拨浪鼓,好似要把脑子里不干净的东西都晃出来。

    那叫什么《春*撩》的话本果然不靠谱,她又不能和杀手哥哥做那种事,采哪补哪去?

    惊蛰离开那片山林,绕过一大片荒草地,来到一处石溪边。

    远远传来飞湍瀑流的声音,惊蛰沿着溪岸,一路往上游而去。

    到了尽头,便见一处峭壁上,飞瀑如白练落下,惊蛰足尖轻点,直接向着那瀑布之下的青石而去。

    青石处水珠四溅,漫起大片的雾气,水雾相容,恍若烟云缭绕。

    惊蛰盘膝坐在青石上,将刀端放在两膝之间,轻轻合上眼,任由冲击力极大的飞瀑到身上,慢慢调转内力。

    他几乎一动不动,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云漫雾绕一般的瀑布下,身影若引若现,恍若藏匿于山间的精怪,随时就要羽化。

    顾璟浔都看傻了,身体自动飘过去,坐到他怀里。

    她感觉到了水漫流身上的感觉,全身都被浸润在其中,不出的舒适。

    她眯眯眼,窝到青年怀里,惬意的直想哼唧。

    不知过了多久,顾璟浔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忽然感觉到一阵剧痛,脑海像是被人劈开,痛得她惨叫一声。

    眼前画面天旋地转,隐约闪现淡红色的纱帐,朦胧间一道玄色的身影晃动,似乎是她的暗卫姜姜。

    头痛欲裂,顾璟浔承受不住,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青石之上,惊蛰感觉放于双腿的刀颤动了一下,险些跌到水湍之下,他手疾眼快地捞了回来。

    他飞身出了瀑布,端详着手里的刀,神情疑惑。

    当是被水流冲的吧?

    惊蛰没再想,提着刀离开瀑布,等回到院中,身上的衣服已经用内力烘干。

    ……

    顾璟浔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疲惫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杀手清俊的脸。

    在瀑布之下,她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

    顾璟浔不敢确定这是怎么回事,视线落到青年身上。

    昏黄的烛火下,惊蛰低着头,手里捧了一件黑衣,正是那件昨夜换下来洗好的衣服。

    顾璟浔傻愣愣看着他,虚弱委屈地唤了一声,“蛰哥哥……”

    她身体哪里都不舒服,提不上力气,心里酸软无助,很想同他诉苦一番。

    顾璟浔勉强支撑身体坐起来,待看清惊蛰再做什么,一肚子的话直接憋了回去,瞠目结舌。

    他怎么,连缝补都会!?

    顾璟浔忽然有点怀疑对方的属性,若不是隔着湿淋淋的中裤看见过,她真不敢确定杀手哥哥是个纯爷们儿。

    但好像,无论什么奇怪的行为,到了他这里,都变得寻常又谐和。

    顾璟浔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此刻那把刀,正放在惊蛰面前的桌子上。

    显然她是躺桌子上昏了一段时间,怪不得刚醒来的时候,感觉角度不对劲。

    惊蛰将划破的衣服缝好,仔细折叠后,放到了柜子中。

    洗漱过后,他便躺到了床榻上,于黑暗中摸了一会儿刀,才闭上眼睛。

    顾璟浔随着刀飘到床榻上,生无可恋地被青年抱着摸了一遍又一遍,内心万马奔腾。

    她闭上眼,心道:罢了罢了,习惯就好。

    ……

    第二天惊蛰醒来,坐起身看着裤间撑起的某处,又看看怀里的刀,眼神略僵。

    他克制惯了,还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莫不是,身体出了问题,不然为何这两日每每入睡,都觉得怀里抱了一名女子。

    他起身时,顾璟浔也被吵醒了,睡眼惺忪看过来,倒是没有平时被人吵醒时那么火大,只是将头撞到惊蛰胸膛上,囔囔:“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她往青年怀里缩,想找个最舒适的位置,突然感觉大腿似乎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顾璟浔觉得不适,皱眉挪开了一些。

    她重新闭上眼,快要重新睡过去之时,突然猛地睁开眼,然后低头。

    “……”

    顾璟浔呆滞地盯着青年的腿间,手还僵硬地攀着对方的脖颈,周身血液都凝住了。

    这,这,这……

    这肯定与她无关!

    她又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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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顾璟浔:我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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