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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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榻上姑娘,一头墨发尽数散落,两条被子凌乱堆叠在腰腹之下,上身只穿了一件雪白的中衣,领口歪斜,左侧的香肩露出一角。

    中衣宽大,很明显不是她自己的。

    容越虽然出了名的顽劣,但这样的场面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震惊地瞪直了眼睛。

    等找回神志,登时就跳起来,跟遭了晴天霹雳一样,“你……你怎么在这儿!?”

    他话音落,房门忽然又被人推开,一身黑衣的青年大步走进来,手里的食盒往桌子一撂,走到榻边,拉着薄被将尚显迷糊的姑娘罩住,然后直接挡在容越身前,将后边的人遮得严严实实。

    容越看着忽然发现的面色阴沉的惊蛰,满脸不可思议,指着他质问:“你……你们!”

    公子舌头绊,一张俊脸涨得通红,跟把人捉奸在床了似的,又惊又怒。

    顾璟浔这时候已经清醒过来,理好自己的衣服,挪到了榻角,看着那公子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懒洋洋地勾着头发,散漫一笑。

    容越立刻注意到了她,转而指着她怒道:“顾璟浔,好不知廉耻!”

    惊蛰皱眉,往后退了一步,转头望向榻里侧。

    弱质纤纤的姑娘缩在榻角,似受了羞辱一般,泫然欲泣,咬着唇隐忍不发。

    惊蛰眼睛微眯,面露冷意,再次遮住容越的视线,声音如霜浸寒:“公子有事吗?”

    容越愣了一下,讷讷道:“我听你病了,所以给你送药来了。”

    话完,他终于想起此行的目的,忙将掉在地上的山参捡起来,抬头的一瞬间,却恰好对上顾璟浔看过来的视线。

    榻上姑娘,眼皮微垂,目光漫不经心,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仿佛天生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容越直起腰,指着她对惊蛰告状:“你……你看她!”

    惊蛰便回头去看,顾璟浔手攥着薄被一角,轻轻低着眉目,眼角泪花似有若无,一副被欺负狠了却依旧不敢话的模样。

    惊蛰眉头紧蹙,直接将那叫嚣跳脚的公子拎出里间,扫了一眼他手中的山参,“东西公子自己留着吧。”

    容越气得脸色几变,精彩纷呈,“她刚才在笑,还瞪我!你不要被她骗了!她最会做戏了!”

    见惊蛰冷着脸不话,公子表情扭曲,窝火吼道:“她府里养了好多男人,你难道没听过吗?她就是看你长得好看,想让你给她当面|首伺候她!”

    惊蛰袖下拳头蓦地攥紧,手心刚好些的伤口,再次被指甲嵌入,他面沉如水,杀气隐隐,紧抿着着唇将房门开,声音夹冰:“公子若无事,就先回吧,劳烦不要将今日之事外传。”

    话得这么明白,惊蛰却还是无动于衷,容越恨铁不成钢地跨出门,转身将手中的山参砸到他身上,咬牙切齿道:“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他完,袖子一甩,气赳赳地走了。

    惊蛰便将那节山参捡起来,丢到桌子上,然后开食盒取出里面的肉粥,走到榻旁边递给顾璟浔,面无表情道:“吃完了赶紧走。”

    顾璟浔望着他不话。

    她不明白为什么蛰哥哥对她的态度又回到了过去,便没有去接那碗粥。

    惊蛰不耐地将碗塞到她手中,转身朝外间走去。

    顾璟浔见他要走,忙掀开被子下榻,将那碗粥放回桌上,跑着过去追上,直接从背后抱住他。

    惊蛰浑身一震,那温软的身体贴在后背上,叫他头脑有片刻空白。

    他迅速转过身,将人提着抱起来,进了里间塞回榻上的被褥中,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你才退了热,还敢让自己受凉!”

    顾璟浔看着他眉头紧拧的样子,再次掀开被子,神色少见的执拗,“我若再烧起来,你还要赶我走吗?”

    她为了留在他这儿,竟连身体都不顾了,惊蛰知道她就是在威胁他,可却毫无办法,他甚至连那种不管她的狠话都不出口。

    惊蛰再度将被子裹到她身上,眸底愠怒翻涌,几乎磨碎了牙,“顾璟浔!”

    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非要刨开他的皮肉,拽着他的心放到他眼前,让他看清那上面沾了什么不该沾的。

    榻上的姑娘跪坐着,却忽然直起腰,双臂搂上他的脖颈,不管不顾地亲上来。

    惊蛰瞳孔骤缩,手忙脚乱地去推她,可顾璟浔这回却好像长在了他身上,脖后的双手绞得死紧,顺势用双腿缠上了他的腰,整个人扒在他身上,怎么弄都弄不掉。

    她亲得毫无章法,甚至可以用啃咬来形容,惊蛰在这密不透风的亲吻中,甚至被她给咬疼了。

    他偏头躲避,姑娘却跟那狡猾的鱼儿一样,很快追上来,不止亲了他的嘴,红唇还在他的眉梢,眼角,鼻翼,脸颊,下颌到处留恋。

    惊蛰无措地怒斥叫她停下,姑娘却趁此机会,撬开他的牙关,舌钻进他的口中,一通乱搅乱勾。

    惊蛰瞬间僵了身体,脑子嗡嗡头皮发麻,感官只剩下如鱼入水的湿滑。那香软灵活的舌,占据了他所有味蕾和触觉,惊蛰后背汗毛直竖,被这羞于启齿的感觉刺激得手脚发软。

    三魂丢了两魂,他扶着顾璟浔的后脑勺,倒在榻凌乱的被褥间,寻着乱钻的鱼儿追逐,探着叫人沦陷的香甜辗转。

    那鱼游累了,终于被他占据了上风,网着它叫它不住扑腾,尾巴甩出了水声,却挣脱不开。

    她身上的中衣本就宽大,很快被蹭得松散开,露出大片瓷白的肌肤,衣服一角被惊蛰攥在手中握出了褶皱,带着茧子的大掌,上移捏住她的肩膀。

    手心的触感微凉细滑,惊蛰猝然回神,迅速离了她的唇。

    青年喘|息|粗|重,呆滞地看着身下的人,心脏仿佛被塞回了胸腔中,后知后觉地开始颤栗,颤栗得发疼。

    榻上的薄被和褥子乱作一团,顾璟浔便被他压着躺在其中,一头乌发铺陈得到处都是,眼睛湿漉漉的有些涣散,脸娇媚泛红,唇被吮吻得水色润光。

    她中衣的领口全开了,修颈如玉,香肩裸|露,心口因为急促的呼吸,不断起伏着,脖间缠着红色的丝绳,整个人糜艳到了极致。

    她里面根本什么都没穿,赤|条条地套着他贴身的衣物,那中衣格外宽松,只要轻轻一扯就能脱落。

    惊蛰被那露在外面的雪色炽得双眼发红,火烧到他的心口,又向下烧,转而窜上头顶,险些烧得他大脑失控。

    他喉结滚动,难以形容这种的感觉,惊慌失措地从榻上跳下来,用被子将顾璟浔蒙头盖住。

    青年僵立在榻边,身上哪哪都是抖得,不敢相信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他转身,几乎同手同脚地跑出屋去,肩膀还撞到了门框。

    顾璟浔拉下罩在头顶的薄被,坐起来理好乱掉的中衣,这会儿才感觉到,嘴唇又麻又疼,连腮帮子都酸了。

    她看向房门的方向,心中又是无奈又是气恼。

    无奈蛰哥哥被吓跑了,气恼他就只会跑。

    顾璟浔踢了一下被子,房门又忽然被开,青年捧着一件衣服从外面进来。

    他走到榻边,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如果忽略那眸中细碎斑驳遮掩不住的惶乱和红透的耳朵,当真与平常无异。

    青年将手中的衣服丢给她,声音微哑发颤,带着刻意的冰冷:“洗过烤干的,穿上。”

    顾璟浔拎起来看了一眼,是她之前淋湿的裙子。

    她从里面揪出艳红的兜衣,转头看向站姿僵硬的惊蛰,目不转睛,眼睛放大,带着些似有若无的疑问。

    “快穿。”青年绷着脸,将另一只手提着的鞋子放到地上,而后端起桌子上已经凉掉的肉粥,再次出了门。

    等他热好了粥再次进屋,顾璟浔已经将衣服换好了,他将碗递给她,她却依旧不接,反而再次过来搂上他的脖颈。

    惊蛰以为她又要亲,吓得险些摔了手中的碗,便慌忙将肉粥放到旁边的桌上。

    可她这回却只是抱着他,仰着脸轻轻柔柔地问他:“为什么把我送得东西都还回来了?”

    惊蛰偏过头,唇抿得发白,就是不话。

    顾璟浔便转而去捧他的脸,让他扭头正对自己,认真问:“蛰哥哥,你告诉我为什么?”

    青年干脆闭上眼睛,鸦睫倾覆,微微抖颤。

    他哪里敢睁开眼,他太怕看见她的样子,她朝他一笑,她对他一哭,他就如同被下了蛊一样,再也没办法硬下心肠。

    他就这样闭着眼睛,嗡动着薄唇,低涩道:“你去找你院中的那些人,去南方馆,去音华楼,都好,别再来侯府了。”

    顾璟浔被他的话得有点懵,反应过来才晓得,他心里还有这一层坎儿过不去,眨了眨眼,她道:“我过了,我谁都不找,我只找你。”

    面前的青年却忽然睁开眼,“你昨夜找了宗闵。”

    他下意识将话出口,蓦然一怔,便又忙偏过头垂落眼睫,不愿吭声了。

    顾璟浔这下真的傻眼了,抱着他半天不出话。

    这样的沉默,在惊蛰看来就是变相的承认了,他不自觉咬了一下唇,那唇本就给顾璟浔胡乱啃过,这会儿破了一个口,往外渗着血。

    许久,勾着他脖子的顾璟浔慢慢松开手,惊蛰回头看着她蹙眉无话可的样子,一颗心猛地坠落,跌到了尘土之中。

    她这下,连骗骗他都不愿了。

    惊蛰攥紧拳头,他忽然觉得自己也是个贱骨头,心里竟还暗暗期待着她的解释,哪怕是谎言也好。

    他甚至不明白,他为何会变成这幅样子,他究竟在期待什么,究竟在恼恨什么?

    便是她真的喜欢他,便是她真的和宗闵和那些人没什么,可他,他本来就不该对她有所奢望,他更不能对她有所回应。

    惊蛰往后退了一步,他难以自控地去想,若他没有那样的过去,若他只是个普通人,哪怕是贩夫走卒,便是她真的只当他是个玩意儿,他到最后怕是也甘愿折下脊梁去做她的裙下之臣。

    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刚硬不屈之人,他为了活下去,会想方设法除掉所有阻碍他的人,会在门主面前卑躬屈膝奴颜媚骨。

    为何换了是她就不行?

    她对他百般讨好,千般纵容,她心底对他是有喜欢的,哪怕这喜欢建立在皮相上,建立在得不到上,或者建立别的什么事情上。

    反正她现在还不知道他过去是什么样的人,不知道这皮囊下藏了多少血腥,那他为何就不能应了她,同她好上一段时间,如若有一天她厌弃了,这世上所有人也只会,他不吃亏。

    她是这东琉国顶顶尊贵的人,皇帝最为宠爱的长公主殿下,他若同她在一起,入了她的府,何尝不是一个庇护,那些明里暗里的,又怎敢轻易找他寻仇,对他出手。

    可他做不到,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不是因为屈辱,不是因为怕她有一日再去找别的男人,他只觉得,那样的自己,面目全非到让人恶心。

    即便所以人都告诉他顾璟浔是什么样的人,即便他亲眼看见,可那落到他眼里的姑娘,却从来都是热烈美好,皎洁明亮的,他怎去怀着那令人作呕的心思,背负着那么多不敢言的罪孽,去沾染她。

    他看见她和宗闵在一起,却从不曾对她生出半点怨恨,他唯一的怨恨只有自己。

    明明无从去想两个人会有什么好结果,却还是克制不住得去想了。

    到如今只能屡屡逃避,盼她早日腻烦,就此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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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谢谢琢玉天使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