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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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马一事,到最后顾政惩处了殷梓钊,但并没有将人重罚,也没有累及他的家人,不过这次秋猎他自然不能再参加,早早的被带回了京城。

    外面传的最多的法,就是长公主一听殷梓钊要对付的人是容越,心下不由同仇敌忾,故而不止没有怪罪对方,还在顾政面前替他求了情。

    这话传到容越耳朵里,气得他当场就要找顾璟浔理论,结果跑到顾璟浔的营帐才知道,人已经离开围场回京养伤去了。

    容越跟那门口的守卫大眼瞪眼,跳脚叫喊:“她走了,那我师父呢!?”

    侍卫守在这里有好些天了,自然也知道容越问的是谁,便拱着手一板一眼道:“荆侍卫与殿下一同离开的。”

    容越:“……”

    公子脸色铁青,但生气的对象已经跑了,他也只得咬着牙骂骂咧咧地离开。

    等回到自己的营帐,正好遇上了顾政身边的余公公。

    容越嘴里还骂着顾璟浔,乍一看见那老公公,心里不由一突,好在对方好像没听见他嘟囔的话,堆着笑走到他跟前,“咱个在这里恭候容公子多时了,陛下派咱个给公子送东西来了,都在马车上放着,公子可要看看?”

    容越有些傻眼,“给我送东西,在马车上?”

    余公公又道:“陛下,这几日让容公子受委屈了,容侯爷那边也放心不下公子,陛下便算派人送公子回京去。”

    容越更懵了,秋狝还未曾结束,陛下就要送他回去?

    公子想了想,自从顾璟浔出了事,他也没心情狩猎了,本来就不想再待在这里,这不也正好嘛。

    于是他道:“那我什么时候能走?”

    余公公笑:“只要公子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走。”

    他话刚完,容越便蹿进了营帐,不多时,又拖着一个大包袱走出来,呲着一口白牙道:“我好了,走吧。”

    余公公心下忍俊不禁,笑这公子竟是个烂漫的性子。

    他拂尘一扬,令旁边的护卫帮容越背上包袱,领着人去了早就备好的马车旁,见容越从侍卫手中抢过自己包袱往马车上搬,余公公不由疑惑,“公子,您这里面装得的是什么?”

    容越嘿嘿一笑,“都是我猎来的东西,我还是第一次到这么多猎物,想带回去给我爹看看。”

    余公公:“……”

    容越跟他招手之后钻进了马车,坐在里面开包袱,揪出一块处理好的狐皮。

    这块狐皮他本来是想送给惊蛰,可惜他跑去跟顾璟浔腻歪在了一起,他没能送出去。

    容越又想起那天在营帐遇见的裴彻,越想越烦,便将手里的狐皮扔进了包袱中。

    ……

    回程的马车中,顾璟浔跟没骨头似地躺着,嘴里还叼着惊蛰替她剥好的橘子。

    青年将那上面的橘络也一点点的摘了干净,递到顾璟浔嘴边。

    姑娘用手接下,双目如盈秋水,“蛰哥哥,你要不要尝尝?”

    惊蛰剥橘子的手微顿,顾璟浔已经坐起身,搂住他的肩膀,红唇叼着半块橘子,凑到了嘴边。

    惊蛰心头轻颤,启唇含上去,很快将那橘肉勾到口中,连同顾璟浔的舌,一道品尝起来。

    汁水四溅,酸甜的果肉刺激得人口中生津,下意识吞咽。

    马车碾到路上的石头,摇晃了一下,惊蛰及时伸手护着顾璟浔的头,离了她的唇,将人抱到了腿上搂着,目光落向软垫上的一张宣纸。

    纸上画着一个人,那人侧着一张脸,鸦睫轻垂着,唇抿成一条线,躺在软榻间,上身衣衫半敞开,身上尽是些狰狞的伤疤,劲窄的腰间贴身系着玄带,其上的桔梗花分外鲜艳。

    满目旖旎。

    顾璟浔顺着惊蛰的目光望去,心里一虚,忙将那张画折好塞回怀里,倒一耙道:“都怪你刚才亲太狠,都掉出来了。”

    惊蛰:“……”

    他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终究什么也没。

    姑娘又嘿嘿笑着凑到他耳边问:“蛰哥哥,橘子甜吗?”

    青年低低嗯了一声,顾璟浔便又捧起他的脸,扬扬下巴,“错了,你应该橘子没我甜。”

    不知是她手的温度有些热还是怎得,惊蛰的脸莫名有些烧。

    他搂着顾璟浔压到身下,埋首到她侧颈,声音带着热度,如摇曳跳跃的火苗,明明灭灭,恍惚不清。

    “我再尝尝,哪个更甜。”

    火苗窜到了顾璟浔的耳朵,又顺着钻进她的身体,灼得她骨头缝都酥软了,等那微湿的气息从她唇间钻入的时候,顾璟浔皮肉也烫起来,很快“外焦里嫩”。

    蛰哥哥这个淬火炉的风箱,给她拉开窍了,还挺烧人的。

    两人坐了一路马车,也没羞没臊了一路,等马车停到皇家别院门口时,顾璟浔的嘴唇都肿起来了。

    姑娘拿着木镜照了半天,然后呜呜哭着把脑袋埋到惊蛰的胸口,“我这样没脸见人了,蛰哥哥,你抱我进去好不好,别让人家看见我的样子。”

    惊蛰:“……”

    顾璟浔这人,向来是把一半的脸皮撕下来,贴到另一半上,于是一边脸皮厚,一边不要脸,她哪里会有没脸见人的时候。

    知道她分明是想诓他跟她进府,惊蛰隐隐叹了一口,而后一言不发地抱起她下了马车。

    他抱着人从车辕上跳下,着实吓坏了一旁的侍卫侍女。

    但顾璟浔这会儿一动不动地把头埋到了他怀里,谁也不敢什么。

    门廊处,姚嬷嬷,陆双离,向如醒早已等候多时,甚至一向不怎么出门的宗闵,也默不作声地站在最靠边的位置。

    众人乍一看见惊蛰旁若无人地抱着顾璟浔进门,皆目露讶色。

    向如醒则是指着惊蛰一脸惊喜道:“这个哥哥我上次在殿下房里见过!”

    陆双离刚想拉着他让他声点,人已经跑出去,像个尾巴似的跟着惊蛰,眉开眼笑道:“哥哥你以后是不是要跟我们住到一起了,我叫向如醒,是殿下起的名字,哥哥你叫什么啊?”

    惊蛰回头看了他一眼,少年眼睛如孩童一般,一派天真。

    他抿了一下唇,声音平和,“荆祈。”

    向如醒又追着问:“那我以后可以叫你荆哥哥吗?”

    惊蛰不置可否,抱着顾璟浔,听着她声附在他耳边解释,便朝着向如醒点了一下头。

    少年拉着离得最近的一个侍女,一脸兴奋,“朱姐姐,我又多了一个哥哥!”

    那侍女便笑着哄起他来。

    惊蛰迈过门槛,路过宗闵时,脚步顿了一下,偏头与他对视一眼,又很快错开。

    等惊蛰将顾璟浔抱入房间时,底下的人很识趣的没有进来。

    青年将怀里的姑娘放到榻上,人便将头倚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许久,惊蛰推着人让她坐好,默了一下,道:“我需要回一趟平南侯府。”

    顾璟浔:“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同容侯爷商议商议,你以后到我身边来……”

    “不是。”惊蛰眉头轻蹙,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半晌才低道:“我……暂时不能离开侯府。”

    顾璟浔愣了一下,望着他许久没话。

    惊蛰不大敢与她对视,第一次体会到了左右为难的滋味,他怕顾璟浔会不开心,但他现在却也不能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来到她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姑娘轻轻吐了一口气,拉着他的手,声音柔和:“那好吧。”

    她仰着脸看着他,神色如声音一样柔和,“你若是还有什么事没有完成,尽管去做就好,我等着你。”

    惊蛰闻言,胸口倏忽悸动,鸦睫点落轻颤。

    他搂过顾璟浔,启着唇,却又不出什么话来。

    姑娘靠到他怀里,老实温柔了没多久,又嘤嘤造作起来,“人家好舍不得你,你都不哄哄人家。”

    惊蛰心正软得一塌糊涂,突然听见这话,那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开裂出细纹,他拍了拍顾璟浔的脊背,声音喑哑轻微,“我……也舍不得你。”

    完他的耳后又不自觉烧了一片。

    顾璟浔抬起头,把楚楚可怜发挥得淋漓尽致,“那不走了行不行?”

    “……不行。”

    姑娘一下将他推开,哼了一声背过身去,“男人果然是一套做一套!”

    惊蛰:“……”

    他觉得自己刚才白白感动了,她果然还是要闹的。

    但还没等他过去尝试着哄人,顾璟浔又转过身,一边抹着不存在的眼泪,一边:“那你晚点走总可以了吧。”

    惊蛰清醒的知道她就是故意跟他做戏,心却因她可怜巴巴的语气和表情软得不行,等人钻到怀里依依不舍的时候,脑子里那点子清醒也跑没了。

    他发觉无论她在自己面前做出什么举动,他都没办法冷静地去思考,这对一个杀手来是最可怕的,就算她现在掏出一把匕首扎进他的心口,只要她她是因为想划开他的衣服而不心,他也一定会相信。

    ……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惊蛰离开别院回了平南侯府。

    他立在大门口没有进去,等一群身穿甲胄的士兵护着一辆马车走来,便下了台阶迎上去。

    容越从马车上下来,一眼看见他,当即冷哼一声,吭哧吭哧拖出自己装满猎物的大包袱,也不肯让旁边的人帮忙。

    路过惊蛰旁边,他又故意哼了一声。

    惊蛰:“……”

    青年一言不发地将公子拖着的包袱拿到自己手中,跟在他身后进了府。

    等那些士兵走后,容越一把夺过自己的东西,阴阳怪气道:“你都攀上长公主的高枝了,还回来干嘛?”

    惊蛰无言。

    他也不是那等不知感恩之人,围场之中容越多次护他,听他与顾璟浔出了事,更是第一时间横冲直撞而来,在皇帝面前为他求情。

    虽会错了意,没帮上什么忙,但这份心意,惊蛰是记得的。

    这公子虽然顽劣,但对身边的人却极是维护。

    惊蛰亦是明白他在气什么。

    他不止气他,更气得是顾璟浔。

    当日那匹马若是容越骑了,不定会出什么样的祸事,他心里不可能不后怕,可顾璟浔却替那个要害他的殷梓钊求情。

    公子虽然看不惯顾璟浔,也只是想看她吃瘪,让她心里不好过,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让顾璟浔真的出事。

    他这会儿,肯定越想越气,越想越心凉,连同他一起怨上,也不为过。

    惊蛰虽不曾接触那些权衡之术,但这些日子他也看明白了一些事。

    顾璟浔其实并没有多么讨厌容越,她做那些事,让外面的人都觉得她跟容越势如水火,多半是刻意为之。

    容长樽手握重兵,顾璟连掌管东琉刑狱,两家又是姻亲,便是皇帝不忌讳什么,也难保其他人不拿这些做文章。

    所以顾璟浔这个夹在三方中间的人,必须想办法维持平衡。

    惊蛰心下沉郁,可他一样什么都不能。

    也好在容越不是那等记仇的人,只要旁人不再提及,过段时间他自己便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