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9-31
#29
那深蓝的天空上悬着一个如同圆盘的明月,除了远处池塘传来的淙淙流水声,周围如处子般宁静。
将今剑唤醒后,本丸的刀剑都聚集到本殿庆祝,以前习惯居住于白鸟家僻静院落的天晴还没完全融入大家庭的气氛,就没跟著去了。
她拉着鬼切的衣袖逼着他在自己寝室门前坐下,再从房间内搬出一个她专属的医疗箱。
这箱子是前段日子药研搬来的——虽然本丸是有一个设备齐全的手入室,但平常太多刀剑进去,假若天晴受伤了在手入室内一起处理并不方便、她身为一个大活人也用不上修补刀身用的符纸,药研就贴心地整理了一些用品,额外搬到她房里来。
——虽然是给大将你额外准备了一个手入箱,但这不代表大将你可以受伤哦。
——就是受伤了也不要一个人包扎,得把我喊来、好好为你处理。
那个黑发紫瞳的军装少年单手叉腰一脸可靠地,干净的眸子似乎一下就看穿了天晴是不爱麻烦别人的性格。
那时天晴还没马上答应药研的要求,那个黑发付丧神就一步步走近她,认认真真的盯着她,在压迫感下,她只得无奈答应。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还没用上这个箱子,转身就在鬼切身上派上用场了。
她开箱盖,将鬼切的手抓了过来,在那只明显比她宽大许多的男性手掌上,那手心靠上的位置几乎全是过度用力握剑而磨出来的茧子,有的厚茧上又长了新的茧子,所以仔细看,鬼切的手远称不上漂亮。
就是手指再修长、再怎么骨节分明,他还是把自己的身体用成了这个“破破烂烂”的样子。
她虽然了要给他包扎伤口,但见到这惨不忍睹的景象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了,只得懊恼地念了起来:“难道你都不知道疼的吗?这些水泡被你直接磨破,连厚茧也能被你磨出血来……”
“我感觉不到。”鬼切的声线低沉,被天晴左右翻弄着手掌,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习惯了。”
“哪有人习惯疼痛的?!”天晴松开鬼切的手,用一副“你不可理喻”的表情瞪着鬼切。
但鬼切仍是无动于衷:“身为武士,这点伤只是锻炼的一部分。”
“这是歪理啊……”
天晴叹息一声,想了想还是掏出了帮助伤口愈合的软膏,一点点的涂抹在他手心那些硬硬刺刺的茧子上,再于恢复的过程中在他手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守护术式。
鬼切看着那幽蓝的光芒静静的渗入他手心,与那看着冰凉的颜色成对比的,是那术式像太阳一样暖和的温度。
待把左右手都处理好之后,天晴又掏出绷带为他将经常与刀柄摩擦的手心部位缠起了厚厚的一层。
鬼切觉得,若要论包扎的手艺,天晴的技法其实不好——看得出来她之前就没怎么碰过这些用具,所以她每回拿着绷带拐弯都要顶着一张蠢脸凝重地思考。
明明她的举动看着很浪费时间,但他却没有阻止,直至她心翼翼的在他手背上了一个结,他还眨着眼睛认真地研究她包扎的成果。
良久,鬼切终于用带着一丝狐疑的口吻开口:“……你是认真的?”
他那灵活自如的手到底哪去了?现在他左右手别握刀,连握成拳头都很勉强。
天晴闻言脸腾地变红,才发现鬼切的手指连弯曲都做不到了,就有些恼羞地:“这不是第一次做做得不好嘛!别那么多抱怨话,我再包一次不就好了。”
“不用,我自己也行。”
“你闭嘴!”
情急之下天晴居然还使用了霸道的言灵术,鬼切的嘴自动合上了。
之后只能看着那个姑娘一脸正经的拆开了层层绷带,再在他手上实验了第二次、第三次……直至满意的成果出来。
“你快试试看。”她嘿嘿笑着把鬼切的手推回去,让他动一下手指试试看。
鬼切一脸淡漠的勾了勾食指。
“感觉如何?”
天晴感觉这次的成品相当完美了,却发现鬼切的薄唇始终抿着——才想起自己刚才恼羞成怒下还对人家下了禁止话的命令,随即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哈哈抱歉,你可以话了。”
鬼切终于开了口,有些无奈地:“还可。”
什么都可以,只要不是继续这个包扎的游戏。
她也意识到鬼切散发出的低气压,只好连连道歉:“我下次会注意点的,谁让你太不客气了嘛。”
鬼切不理她。
倒是天晴,注意力从鬼切手上移开后,开始好奇的望着鬼切脱离“觉醒状态”之后,原本的模样。
墨蓝色的长发披散在脑后,深蓝带紫的男装狩衣穿在他身上显得他英气逼人,只是那敞开的胸襟里头包裹着的一层层绷带,还是让她看了就忧心。
“果然鬼切身上的伤口好多啊……是雪给你的训练太苛刻了吗?”
“……什么?”
“两天前雪回来时倒是一点伤都没有,我就忽略了你……也是呢,毕竟雪虽然看上去年纪,但还是我第一个式神,特别可靠……”
天晴扶着腮帮,那写满“对不起我家的式神太强了”的脸让鬼切很没形象的哈了一声,再一脸不忿地:“怎么可能?!这里大部分都是旧伤了,就雪童子怎么可能给我留下这么多伤痕?”
觉醒后难得了臭长一句话的鬼切让天晴怔了怔,意识到面前的妖怪底线大概就在“被不强”上,就一脸慈爱地:“我知道,不不就好了吗,你最强了。”
“砍了你!”
“呵,我才不怕你呢!”
“……”
鬼切咬牙切齿,气在头上的他差点就在天晴面前离开、跑回后山了。
只是他的脚步刚刚迈出,就被天晴喊停了:“……鬼切。”
“……又干嘛?”他皱着眉头凶巴巴的回头看来——虽然表情很凶,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头了。
天晴忍住调侃鬼切那几不可见的骨气的冲动,冲他笑了起来:“就算你不乐意给人看你的伤口,你也可以自己去本丸的手入室内找点什么处理一下嘛,我又不是你的主人,无法时刻像帮助雪那样为你补充灵力,你伤口的愈合速度不会快的。”
她苦口婆心的话让鬼切冷静下来,刚才要爆发的不满情绪被安抚了一些,鬼切回头望着那个坐在廊道上踢着腿的黑发女孩,闷骚地回应:“我不算使用这里的任何设施。”
“为什么?”天晴看着那颀长的背影,眨了眨眼睛:“是不想和大家相处吗?”
“……我无法习惯。”
这个就无法习惯了?天晴无奈一笑:“那假若我让日和坊给你治疗呢?你总不能等这些伤口自然愈合,本丸虽然灵力充沛,也没有到那种程度。”
“……不需要。”
“那我来总行了吧。”
天晴叹息一声,鬼切闻言眼神有了一瞬的怔忡,注意过来已经再次被那个矮他两个头的女孩拉回廊道旁边,像刚才那样坐回原位。
夜风吹过,将他披散在脑后的发丝轻轻吹起,女孩在廊道上跪起来,低眸量着鬼切身上的绷带,再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之上。
大部分阴阳师都掌握为自己式神力量增幅的灵术,虽然无法直接像其他妖怪例如日和坊那样直接使出治疗用途的术式,但阴阳师要做到恢复妖怪身上的伤口,在理论上还是可行的。
鬼切也以为天晴算遵从这个原理,去加速他伤口的愈合速度,谁知天晴的手覆盖下来后,他感觉到的却是确确实实的治愈术式。
而且不是天晴在人面树体内那股灵力的感觉,当中混杂了一些鬼切特别熟悉的力量。
那力量像春风一样拂过他的肌肤表面,有一些还奇妙的灌入了他的体内,像一股电流顺着他的血液流动窜过全身、却一点也不刺激,反像春日一样柔和。
虽然伤口都被衣服遮蔽着看不见,但他还是感觉到身上许多伤患都在消失了,痛楚减轻之余、累积的疲惫感也被扫走。
这不可能是以阴阳之力做到的程度,肯定是治疗的术式。
肯定是妖术。
鬼切有些讶异的望着天晴:“这不是阴阳术,是妖……”
“也有阴阳术啦,我尝试将两者混在一起使用,这样才能尽可能净化你体内累积的瘴气。”
“所以你……”
“在人面树体内时你不是看见了吗?我不是普通的人类……而是半妖。”
天晴跪坐在鬼切面前,她在月色底下起这句话时语气很轻,像对她而言这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一般。
“那一身赤红斑纹的样子,还有妖红色的眼睛,怎么可能是人类。”
她故作轻松地着,视线却没有看着鬼切,而是垂望着自己的双手。
虽然语气听起来轻松,但鬼切作为来自人妖共生时代的妖怪,在严谨的阴阳世家中生活过长时间,自然知道在古板的阴阳家中,像天晴这样的存在称得上是禁忌。
鬼切看着天晴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天晴任由鬼切这样看着,像是洞悉了他的疑问,她下意识地、心翼翼地抽回了手。
就像以往看见家仆或其他家族阴阳师用排斥的目光看她时那样,心翼翼的把自己藏了起来。
明明在身为妖怪的鬼切面前,这些事情应该没那么重要才是——只是任何人的任何疑问的目光,对天晴来还是难以适应的事物。
她想了想,甚至不自在错开了鬼切的目光,埋首将用过的手入用品都收起来,淡淡地了一声。
“不过,这个话题之后再吧,现在很晚了,我该歇息了。”
那个的身影进到昏暗一片的房间内,将那木制的趟门刷拉一声合上。
让整个宁静的院子里,只留下鬼切一人。
夜色更浓,鬼切在早已失去温度的位置上起来。
他的视线落在天晴寝室紧闭的房门上,脑海里闪过她刚才落寞的眼神。
好久之后,鬼使神差地,他脱下了木屐心翼翼的把门开了,探身进去。
“……喂。”
*
#30
木门被用一个不缓不急的速度拉开,柔和的月光争先恐后的从庭院漏入屋内。
“喂,你已经睡了吗?”
鬼切颀长的身影挡在门缝之前,长长的影子覆盖在寝室中央那个被团上。
女孩均匀的呼吸声传来,那的身影朝着墙壁的方向缩成虾米的形状,就余下一颗黑色的脑袋和两只手外露在被团外。
没想到她已经睡着了。
鬼切把手放在门框上,眼帘半垂量她片刻,又调整呼吸……鬼使神差的往里头走。
这或许是鬼切少有的,胡乱走进谁的房间。
在他记忆中,前主渡边纲的房间总是弥漫着一股莫名的木质熏香,那由家仆定时点燃更换内芯的香炉还会漫出若有若无的白烟,那气味有时候会沾染到渡边纲的衣物之上。
……也一不心烙印在他的记忆中。
让他觉得,房间里头总得有什么浓郁的气味。
但天晴的房间却颠覆了他的身体记忆。
在这个大恰到好处的寝室内,最明显的只有榻榻米的香气,她长了一副贵族大姐的娇贵精致脸,房间内竟然没有多少脂粉香膏的味道。
只穿着白袜的鬼切迈着不疾不徐的脚步到天晴身旁,再动作利落的蹲下,除了无可避免的衣料窸窣声,他都把自己的动静控制得很轻。
“……居然真睡熟了。”
他探身靠近她,披散在肩膀上的墨蓝色长发,有些还落到天晴脸颊上。
量着那张带点稚气又毫无防备的睡脸,鬼切的心情也变得有些莫名。
刚才,他察觉到提起“半妖”的事情时,她的表情有点奇怪。他不知道天晴的过去,不知道这个身份曾经为她添了多少麻烦与伤痕,但他直觉刚才那个话题是她不想提及的。
这一点,让鬼切多少感到愧疚。
只是他错过了道歉的时机。
“……”他叹了一口气,表情有些无可奈何。
毕竟他之前都没和这样的姑娘相处过,现在什么情况对他来都是新鲜的事态。
鬼切无奈地坐在天晴的身边,既然不进都进了,他就干脆量起她的房间来。
这真是一个不合乎鬼切幻想的,少女的房间——没有放着花纹繁杂的和服,没有一桌子的化妆用品,房间也没有修筑得多可爱,在房间内少有的几个家具上,放的都是一些杂物。
有的像是别人送的用竹叶编成的船,有被放在花瓶中、本丸里有的野花,其他可见的都是写满人类文字的刀账与出阵记录文件了。
以前渡边纲的房间,倒是会放着许多他个人的收藏品,香炉、檀香木做的各种精致木盒、找人度身订造的一件件高雅的羽织与画着浮世绘的屏风。
就是渡边家出生最年幼的孩子,房间也理得有模有样,会放着许多玩具和好看的衣服鞋子、以及别人送来的赠礼。
就天晴的房间,看起来很简陋,除了审神者的工作内容与阴阳师的用具,就没有其他了。
不知道她其实……心中有无过渴望,希望房间内放满自己喜欢的事物?
鬼切把视线放回天晴身上,视线范围又突然注意到什么。
……咦?
坐在枕边的鬼切视线突然注意到天晴那对放在枕边的手,在那肤色白皙的手上,居然满是些烫伤与水泡的痕迹,得不起眼的划伤藏在指间,让鬼切想起刚才在廊道见到她时,她就在盯着自己的手看。
他记得她是从锻刀室内出来的,接连七天的锻刀,她就是最熟练的刀匠也会感到疲劳手酸,更何况她本来只是一位大姐。
鬼切眼神平静地思考数秒,就转身将那被她搁置在案上的手入箱端来,翻出刚才他被她用过的软膏和绷带,拿起她的手就心翼翼地处理起来。
“呜……”
睡梦中的天晴迷迷糊糊的发出猫咪一样的呼噜声,似乎是鬼切替她上药的感觉太过陌生,她的手下意识往回缩了一下。
但鬼切还是执着的抓着她的手腕,修长的手指在握刀以外的时刻,动作相当细致的替她涂药。
他很快就用天晴及不上的手艺为她包扎好双手。
“……唔。”那个女孩在他包扎好后,翻身平坦在床铺上,一头墨黑长发披散在榻榻米上,睡姿显得比刚才要随意多了。
她的睡相还真不怎么样。
——鬼切如此评价,却莫名专注的量着太冷清毫无防备的睡脸,好久之后,他好奇地抬起自己的手捏住她那带着点婴儿肥的脸,大手再渐渐往下,形成一个抓物的姿势停在她的纤弱的咽喉上。
他好歹也是源氏最危险的妖怪——虽然已经被渡边家驯服,但也不是受她契约束缚的式神,她这样毫无防备真的好吗?
如果他趁着这时扼着她的喉咙,她也不会发现吗?
鬼切脸上平静无波,脑海里却突然掠过这个想法——他也并非是对天晴有任何恶意,就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这个女孩,真的不会对他产生警惕吗?
鬼切半垂着眸面无表情的把手往下移动,只是那包扎着绷带的手还没真正碰到女孩的喉咙,他整个人就像被下了定身咒一样固定住了!
同时间,他见到月夜下有一些像大蛇一样的黑色影子攀上他的手臂、他的脖颈……
[别想动什么念头哦,鬼头。]
一个仿佛来自四方百面的男性嗓音传出,纵然看不见话者的脸,鬼切却仿佛见到对方玩世不恭、漫不经心的神情。
仿佛只要对方一个想法,那些蛇就会在瞬间将他的身体撕成碎片。
在这个萧杀的气氛下,鬼切眉头皱起,再闭目回答:“没有,我只是想确认她是不是真这么蠢而已。”
罢已经把手臂收回来了,而一声阴柔的笑声再度传出,和那些沙沙的蛇动声一同逐渐消弭在屋内。
[再有下次,撕了你哦。]
鬼切没有理会,在感觉到那阴凉的气息消失后,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被蛇拉皱的衣服,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一无所知的天晴,终于起身慢悠悠地离开。
……连八岐大蛇都选择守护这个丫头吗?
她身边,真尽是奇怪的事情。
*
清的阳光与鸟类鸣啭的声音一同渗入屋内。
天晴在床榻上苏醒,惊奇地发现自己双手都被妥善的用绷带包扎好了——那些伤口突兀的痛楚也变得相当轻微。
是药研来过了吗?还是山姥切偷偷进来为她处理的伤口?
“我自己不可能包得这么好看啊……”
她困惑地左右翻看着手,随意整理了凌乱的长发,就拖着一身松垮垮的睡衣开房门,接着……注意到了那如同一块巨石那样纹丝不动地跪坐在她房门旁边的鬼切。
“啊,对了,他都变回本来的样子了啊……原来在白天底下,他看起来是这样的……”
天晴摄手摄脚地靠近那个式神,在他睡着时,那总是伴随在鬼切身旁、仿佛拥有生命的鬼手也像一只睡着的大狗狗一样躺在地上,没啥防备心的展开了手。
她弯腰量着鬼切那被光直晒着的脸,在干净白皙的脸上,他鼻梁高挺、嘴唇抿成最漂亮的直线,合着的眼帘上有两把微翘的睫扇,阳光像雪一样铺晒在他的眼脸上,在眼窝上落下倒三角的光影。
她没想到居然有人会以如此端正的坐姿睡着,双手规矩的放在膝盖之上,身穿的狩衣整洁无暇,若不是他身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她都会以为眼前的鬼切只是一尊特别好看的武士雕像。
起来,这家伙睡着的时候看着好无害啊。
像个孩子一样,竟让她看出了那个鬼切的影子。
天晴蹲在鬼切身旁,抱着膝歪着脑袋一脸好奇地盯着他,直至……
鬼切突然像有所感应般睁开了眼睛,用慵懒惺忪的视线与她对上。
那格外安静又毫无怨言的眼神把她抓了个正着,带点性感的眼神叫天晴的心跳没来由的停顿了一拍,脸颊迅速烧红了起来。
“我没有偷看你,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睡在这……”
她此地无银地挥手解释,而鬼切却像听不见她这道问题似的,只是迷迷糊糊的把手伸过来,靠近她的脸……再抓住了她的一只手。
他的手心冰冷,但她却感觉自己胸腔有点滚热。
接着,他居然毫无征兆的把包在她手上的绷带一圈圈解下来,仔细观察。
再用仿佛含着沙子的声音了一句:“……看起来好很多了。”
感受着鬼切指尖微凉的温度,天晴突然注意到什么:“……这个是你帮我包扎的吗?”
“是,怎么了?”
“没什么……”
她只是有点意外而已。
天晴跪坐在鬼切面前,看他莫名认真的检查着自己的手,胸腔微暖,连脸颊都悄然红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被其他人接触的时候,她都会急着缩回去的——只是对方是鬼切,或许是因为对方是他,她就无法拒绝了。
她知道他是最不轻易接触别人的那个,所以他的每一次大胆的“逾越”,她都只能像个老实孩那样任由他靠近。
而他也见过她那副拼命藏起来的样子。
“你的手好。”
在他检查期间,一声无奈的话从头顶传来,他的热息扑到她手心上,不知为何那热度又传到她脸颊上。
“因为我还没变回原形,之后肯定一下子长大了。”
“……手,筋腱位置一点也不柔软,容易受伤。”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鬼切还是一如既往的寡言,他用指腹揉着她手腕的筋部:“只是这双手,不应该拿来战斗。”
他平淡的语气就像平常他话一样木讷,但因为两手正在交握着,却平白为这句话添加一些温度。
让她心脏柔软起来。
*
#31
宁静的清很快被廊道尽头传来的脚步声破。
天晴认出那窸窣的声音与脚步,想到是山姥切要来了,她就马上见鬼似的抽回自己双手,红着脸把面前的鬼切赶走:“你快躲起来!”
“……什么?”鬼切不明所以,他怎么突然又得跑了。
“别问,你回去后山修炼!”天晴脸红耳赤的把鬼切赶跑,再将那些散落在走廊上的绷带全数踢回房间内。
这时山姥切刚好走到最后一个拐角了,看天晴已经醒来,奇怪道:“你已经醒来了啊。”
“是、是的……”她马上把受伤的双手别到身后,慌慌张张地:“我会自己洗嗽,山姥切先生你就让烛台切先生给大家准备早饭吧。”
山姥切看出天晴的脸要比平日红出许多,有些担忧的弯腰看她一眼:“你脸很红,没事吗?”
“……没事!”天晴忙的挥手否认,不知为何,被山姥切一本正经地她“脸很红”,她就更加心虚了。
真的有很红吗?那她刚才是一直顶着这张脸和鬼切对话?
真是太羞耻了!
*
从山姥切手中接过洗脸盘后,天晴很快就把自己梳洗整理好回到本殿了。
本殿到处还有一些昨晚欢闹过后的痕迹,比如远处刚被压切长谷部抬到庭院中藏起来、宿醉的岩融、次郎太刀、日本号以及不动行光,也比如那就是把酒鬼送走了也是无法掩饰的酒味。
看来是真的很高兴……
“主人!”
就在天晴准备品尝烛台切精心制作的料理时,一个活泼的声音在她餐桌前传来——
“今剑君?”
“是呀,我们今天都准备做些什么呢~岩融他们昨天喝了好多酒哇,今天可能起不来了。”
今剑笑着陪在天晴身旁,侃侃不绝地起了许多细碎的话题,那童真无邪的笑脸让天晴有些恍惚。
貌似和本丸里其他所有的刀剑反应都不同。
这是因为……
啊,因为对今剑来,她目前是他第一任主人啊。
所以眼神内没有试探、没有恭敬与心,只有直白的亲近。
天晴无奈地一笑,抬手摸了摸今剑的脑袋:“现在是用早餐的时间吧?你先和大家一起吃,之后我们再一起工作。”
“是怎样的工作?是出阵吗?”
“唔……今天有一个比较特别的工作,除了远征队伍,应该不会安排出阵了。”
天晴偏着脑袋回答,底下的刀剑听见也抬起了脑袋,特别的工作吗?那到底是……
……
到底是劳动。
在用早饭的时间结束后,天晴撸起袖子,带着刀剑们浩浩荡荡的就到了时空穿梭装置隔壁,掐准了时间——强光乍现之后,就有许多家禽咯咯咯的叫着从天而降。
虽然大部分都被关在笼子里头,但运送途中什么意外都有,有好几只鸭子扑腾着翅膀飞出来了,还是栗田口的短刀们凭着短腿不可思议的机动力抓回来的。
“主人,你的特别的工作是……”
“就是畑当番和照顾动物啦!”天晴交抱着手一本正经地回答:“之前我们不是好了,富起来就必须买动物?”
她着着当着压切长谷部的面抓起了一只母鸡,只是那抓的手法实在过于生涩,那只母鸡很快就在天晴怀中扑腾着挣扎了起来,她一时把控不住,还是旁边的同田贯帮忙拿走她才得救。
接着,又是她尝试着拿起旁边的锄头、肥料、一大袋一大袋的种子和各种动物饲料……
只是她现在个头、本来也是没吃过苦的大姐,所以拿起任何农具的样子看着也是笨拙,只是照办煮碗硬着头皮上。
于是她拿起来的所有东西,最终都莫名其妙的被其他刀剑抢回去了。
天晴只好眨眨眼睛:“啊,没想到大家都蛮积极的……而且拿起农具来的样子都很有模有样。”
加州清光:“不……怎么呢,总不能让主人你来做这种粗重事情。”
包丁藤四郎:“对!主人,不擅长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去学就好了!”
天晴听了才察觉到自己刚才乱来的样子被他们看出来了,马上不满的叉着腰:“哪有不擅长……我学学不就好了!早晚都会学会的,难道大家不都是硬着头皮上的吗?!”
众刀剑:居然承认自己是硬着头皮上了。
压切长谷部:这样的主人也很可爱……
天晴:Q口Q!!!!!
在刀剑们莫名慈爱的目光底下,天晴最终分不到任何工作,相反,当中的日本三名枪中清醒的两位已经开始商量动物屋改良的方式了——不只是这样,普遍刀都一脸包容的开始耕地起来。
天晴:有种被关爱的感觉。
天晴:好气哦。
本来在脑海里构思了一周的种地计划被刀剑们自主搞起来了,她的地位也从审神者沦为一个农工,最后只能拍拍手把式神都召唤出来,和她一起搬砖。
“如果一口气搬起那一整袋肥料,大家会不会对我另眼相看呢……”
或许是刚才承受的屈辱太深,天晴突然出现了短刀思维。
只是她才刚走过去把爪爪摸向肥料的袋子,一道身影突然从天而降、降临在她身旁。
还是那道紫蓝色的武士身影,标志性的巨型鬼手差不多比本人还有存在感。
天晴这才想起今早被她用言灵术赶到后山的鬼切,那个颀长好看的身影出现在树荫底下,板着的一张脸上似乎就写满了对天晴的不满。
她也看出来了,但她还是没当回事:“……你回来啦。”
“????”
“既然你来了就和大家一起工作嘛。”
“我不要。”鬼切没想到这个姑娘连道歉都不会,就微微抬起下巴:“我回后山修行好了。”
“你也太气了。”天晴默了默后脑勺,想着既然鬼切不从她也不强求了,她干脆转身继续去抱那些沉甸甸的肥料。
谁知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和鬼切一般低沉的男声从天晴身后传来:“哈哈哈,既然他不愿意帮忙,就由我来帮忙吧。”
天晴回头一看,就见那蓝发蓝眸、身穿简约畑当番装备的三日月宗近。
虽然现在衣着不华丽,但本丸美貌担当这事不假,他笑起来的样子还是足以让人晃神。
而三日月的声音一出,本算离开耍性子的鬼切莫名的停下了,他脸色一沉,就回头与三日月宗近对上了视线。
“用不着你来帮忙。”
“哈哈哈,但我就想帮上主人的忙呀。”
“……”
鬼切看着三日月那明媚的笑容,心情倒是一点没被三日月温暖起来,反之,他烦躁的抬起手指了指,就控制着鬼手将天晴身旁的肥料统统都放到田边。
接下来三日月和天晴要做些什么,鬼切都先一步完成——之后天晴干脆不碰了,就蹲在远处看三日月的工作如何被鬼切统统夺走。
见了这一出,就连总是与世无争的一期一振也忍不住开口:“鬼切真的很喜欢和三日月较劲呢。”
夜:“应该是双方也是。”
大和守:“而且声音也很像。”
信浓:“你也觉得吗!我也觉得!”
三日月与鬼切:“什么/哈啊?!”
众刀剑:“是二重唱!”
天晴瑟瑟发抖:“……你们是魔鬼吗。”
*
在莫名投入的劳动之后,本丸的畑当番日很快结束了。
在傍晚时段,因为大部分刀剑都累瘫了,所以做晚饭的工作就落在中午没干太多粗重活的短刀和天晴身上。
还是同理,因为天晴是家务方面的白痴,所以只能负责监工的部分。
烛台切:“主人,你算一起来帮忙吗?”
天晴:“是的!只是捏饭团和盛饭这种程度我还是会的!还有摆盘!”
烛台·慈爱·切:“那就只好拜托主人你了。”
天晴:“……?”
天晴觉得有点气,但还是决定先假装看不出来烛台切包容的目光。
于是她就拍拍手像一只鸭子那样跟在烛台切身后,和今剑以及秋田一起进到本丸的厨房。
烛台切做饭的过程也真非一般人可以跟得上,仿佛脑袋里就内建了完整的食谱,所有做菜的步骤他都处理得清清楚楚,所以天晴和今剑他们站在远处看着,很快就决定不扰,决定和今剑二人给烛台切水回来。
至于今剑,瞅着终于可以和天晴独处了,就心翼翼的拉了天晴的衣角。
“……主人。”
“怎么了?”
天晴回头望进今剑一双澄澈的眸,这样看着,似乎又比早上无邪的目光多了一些什么。
……不该出现在他脸上的惆怅。
天晴脸上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怎么了,今剑君?”
今剑看着天晴,突然唯唯诺诺起来,似是酝酿了好久才把心底话出口。
“……主人,听岩融他们,我是第二次来到本丸了。”
*
夕阳底下,看着今剑,天晴心里咯噔一跳,再点头:“……是的。”
她没想到今剑会自己提起这个话题,她以为暗堕和碎刀的事情在本丸大部分刀眼中都是禁忌。
她一时间没开口,反而是今剑,开了话题匣子,自己马上就把话接下去了,语气急促。
“主人,没有记忆是不是真的好事呢?岩融他们,我记不得是好事!”
穿着高木屐的今剑目视前方,在这被橙黄斜阳覆盖的本丸里,今剑的影子被拖得很长,赤红色的眸子也多了和平日不同的光芒。
不像昨日那样活泼开朗,这件事就像一座山那样压在今剑的身上,让他笑不出来。
天晴也是这才反应过来,今天今剑所有的借故靠近,都是为了和她这些话。
或许是周围的刀剑都觉得没有碎刀记忆是好事情吧,这让今剑无法出口心中的突兀。
天晴轻笑一声,目光变得柔和:“如果是我,会希望自己全部记得呢。”
“真的吗?主人也是这么觉得的吗?”今剑闻言错愕的回头,声线也拔高了一些:“果然我的这个想法不会很奇怪吗?”
“不会。”天晴的声线笃定:“不过……因为目前我也想不到办法为你取回记忆,所以今剑,你现在还是得先按着自己的步伐和大家一起生活。”
今剑的眼神怔忡,虽然心里还是有着太多不解,但还是被天晴轻描淡写的提及“会替他想办法”而被安慰到了。
只听见她接着:“你还,就暂时不用烦恼记忆的事情了,余下来的事情……我会替你和秋田去思考,也正好今剑没有痛苦的记忆,所以你能把自己温暖的部分传递给岩融……”
“请记住,不论是怎样的你,都是被大家所需要的哦。”
今剑想了想,终于笑了起来,高高兴兴的爬到天晴身上:“谢谢主人!”
天晴也宠溺地微笑起来,拍拍他的脑袋。
“那我们就接着去忙吧,烛台切还等着我们水回去呢!”
“嗯!”
今剑笑容灿烂,而就在两个身影朝着本丸水井的方向走去时,狐之助的声音就伴随着铃铛声传来:“审神者!时空穿梭装置那边有反应,应该是……”
“应该是辉夜姬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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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辉夜姬真的好可爱好可爱哒!之后我们就要执行新任务了!
为配合勤奋更新任务,4月每个周末都是万更呀!明天也有万哦!
起我本来是想控制字数好好完结的……但结果月末的更新每章都5k以上……ermmm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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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昨天很多人没看所以复制一遍的)一些碎碎念:没想到上夹后这么多人留言!qwq毕竟我也过,我知道这个文节奏比较慢热,和榜单上热题材差很远没有很多恋爱修罗场,所以每天我下班进来看,望着收藏和评论,都备受随时失去读者的恐惧折磨(?)所以昨天我真的好高兴哈哈哈,也想卑微地喊一声……如果大家……能继续支持……就好了?
(因为存稿27w的女人能预告后面开始谈恋爱的剧情真的超甜!超仙!不看可惜!而且我稳定更新4月末肯定全文完结了……各位感觉还不到味的读者如果中途跑了……可以考虑看看……月末回来一口气看完QAQ?)
——用我擅长的一句话简介作结:就不要抛弃存稿27w又可爱的作者嘛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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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好的V章留言每人60jjb大红包已经送出~本来是想给上夹前的读者发的,只是真的太忙了……没法每天上晋江,今早起来就索性给全部宝贝们都发了qwq谢谢大家看文留言~要继续爱我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