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70
#70
在源辉离开饭厅后,偌大的空间就余下天晴与知世二人。
聊起了江户武士让妻子佩戴短刀的民俗,两个女孩又难得的谈起了一些之前都没提及过的恋爱话题。
如此聊着聊着半个早上很快就过去了,若不是家仆来传讯,她们二人不定会聊到晚上。
只是当前还是正事要紧。
天晴与知世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女孩就牵着对方,往源辉专用的休息用房间走去。
还没走近,里头斟茶时器皿发出的细微瓷器声就传入耳中,源辉房间与廊道连接的大门没有关,天晴与知世心翼翼探头进去,就见到那个沐浴后、顶着一头湿漉金发与和服敞开的源辉。
此刻他正屈起右膝随性的坐着,面前的茶几铺满了他记录用的手札,见到知世与天晴前来了,他的视线只在天晴脸上停留了一刻,就很快收回视线。
“既然你们都准备好了,就赶快坐下吧。”源辉抬手整理桌面的纸张,视线没有离开手札:“知世也是,今早我跟你的都是粗略情况,还有些计划需要你配合。”
“是,辉大人。”
知世与天晴自是赶快坐在源辉对面的坐垫上方。
源辉抬手给二人都沏了茶,按照他喜好安排的茶与知世平常给天晴准备的味道要浓郁苦涩了些,天晴抿了一口,就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这时源辉才察觉到自己的喜好与天晴有别,忙得抬手取过了她手中的茶杯。
“抱歉,没想起你们女生都不爱喝苦茶。”
他马上让随行的仆从换了一种茶,天晴平常都不负责料理家事,自然不懂得分辨源辉这种大少爷口中各种泡茶方式与茶之间的分别,只和知世安静的坐着。
在仆从离开后,房间显得安静。
她略带紧张的心跳声、均匀的呼吸声,在静得有点诡谲的气氛下异常清晰。
天晴想起来到房间前知世跟她讨论的话——源辉早上才用认真的表情跟她给他一个机会,现在她是透过知世明白源辉的意思了,实话她非常意外,实在不敢相信源辉居然会对自己有好感。
她最开始的确有点不知所措,只是后来,一颗心又飞快冷静下来了——
一来是她心中唯一的位置早已给了别人,二来是她突然想起源辉之前过的一句话,让她感觉自己和源辉估计……合不来。
毕竟是他的:在他眼中,她就是一个人类。
这句话,天晴知道是源辉为了安慰她才的,但当时在甜点铺内听见,她心里却没有太多温暖感激的感觉,心情反而更加复杂起来。
毕竟她从来不想听见谁肯定她只是个人类,她是半人半妖这一点是无可否认的事实,因此即便谁否认她另外一半的身份,都不会使她感到高兴。
她两边都不想舍弃——
两边都是她灵魂无法分割的部分。
所以唯有直视她的双眼,了解当下的她,才是最能让她感觉到温暖的相处方式,源辉只执着于把她保护起来、把她异于常人的地方隐瞒起来,其实不是她的本意……
天晴摇了摇头。
不,这样想果然对源辉的心意很失礼吧。
源辉同样也只是源辉,对方有自己的想法是正常的,她不能否定源辉的立场——只是她也不会因为他的话而摇摆,毕竟她已经有了一个唯一的存在了。
天晴的视线落在自己腰间的短刀上,不久,再抬头用坚定的眼神开口:“我们马上就进入正题吧,现在处理好暗芝居的事情,才是对现世第一重要的。”
在仆从给三人端茶时,源辉也抬头看了眼天晴——她起这话时目光清亮,看起来是心无旁骛的样子。
他有些无奈的笑了——看来他的话并没给她带来半点动摇?
“……你真是个满脑子都是妖怪咒灵等闲事的冲动笨蛋。”
“你怎么突然还骂人了?这事哪有我不管的道理!”
“没有,我是觉得你容貌改变了,内在一点没有改变,倒挺好。”
源辉摇了摇头,终于是挺直腰杆改了慵懒的坐姿,再次抬眸,蓝眸中已只余下认真与严肃。
“……那就听好了。”
“目前,整个京都的受害者数量已经上升至最少四千。”
……
源辉口中的数字一出,天晴听见知世倒抽了一口凉气,天晴也蹙起了眉头。
“……这个数字包括突然被变成咒灵的人类、被咒灵袭击受伤的目击者、以及被狂暴化妖怪袭击的人类、战斗期间遭到波及的民居中居住的老百姓。”
“所以按照这个数字,咒术师那边已经按照他们的标准将现在的暗芝居评定为‘特级咒物’,属于咒物中最高级的级别……若要换算成阴阳师的阶级,估计是比大名士还要稀有上百倍的存在吧。”
“所以,咒术师协会也一致认同,这个咒物必须拔除。尤其按照你的情报,暗芝居还有变成有意识咒灵的可能性——我们必须阻止灾厄发生。”
源辉从桌面的纸张上找出一张地图,再摊开给天晴与知世看。
“这些地方已经遭殃了。”
“这件事实在太过分了……”知世掩着脸叹息一声,天晴也起身格外凝重的看着京都地图上被源辉标记起来的部分——再抬起头来:“既然咒术师那边决定要拔除,那他们的计划如何?我们之间该如何互相配合?”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的事情。”源辉抿了一口茶,再拧着眉头开口:“其实早在你回来之前,咒术师协会已经多次想办法靠近白鸟家调查咒术痕迹,甚至提出直接进入白鸟家作客,但自从三个月前开始,白鸟家就拒绝让任何外人进入。”
“他们理所当然地拒绝配合调查,不难推测他们是在拖延时间,等暗芝居发育完全再将暗芝居一口气释放出来——假若我们等暗芝居完成再迎击实在太迟了,所以咒术师团体那边决定要强行攻破。”
“日子就定在这一天。”
源辉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手札上标注的日期,天晴看了心头一紧——其实距离今天不远了,夏至当天,即是七天后的事情。
“我是没所谓,只是……辉桑,会定在这天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只是因为这天,咒术师组织能动员到最多的咒术师来到京都,同时暗芝居的事情刻不容缓,人齐了马上发动总攻比守株待兔有用。”源辉到这,脸色难掩沉重。
“怎么了?”
“……没什么。”源辉叹息一声:“可以的话……其实已经动员到这么多的咒术师,我个人是希望你不要参与作战的,毕竟你曾经经历的事情,我不想让它再发生一遍了。”
“过去的日子我都在尽我最大努力动员更多术师,都只是为了把你从战斗计划中剔除出来。”
“但是,辉桑……”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愿意。”源辉抬手断天晴,无奈一笑:“毕竟你就是这个性格。”
“……”
“而且,目前我们也的确需要你的能力。”
源辉到这里,就开始一张接一张的将桌面的纸张收拾好、然后开后方的抽屉,将一叠裁切好的白纸拿到天晴与知世面前的榻榻米上放好。
源辉这一出,知世自然是看不明白。
但天晴可以感觉出来——榻榻米上的“白纸”被覆盖上源辉的灵力。
果不其然,下一秒源辉就在指尖点燃起一撮火焰似的灵力,再依序点向白纸的中央——之后白纸上方竟突然浮现出复杂的符文,符文连接起来互相影响,再于天晴与知世面前变成浮在半空的阴阳符文与一个透明的圆罩。
知世的脸被折射了些蓝色灵力的光芒:“辉大人,这是……”
“这是记录用的阴阳术,是辉桑用加入灵力的墨水写的。”天晴解释。
源辉也点点头,再问天晴:“看得出这是什么吗?”
“……是白鸟家最外围的结界吧。”天晴点了点头:“这个形状和圆罩起来前的画法,都和我理解的第一层结界相似。”
“对。”源辉指着面前的“模拟结界”:“这就是我们需要你的部分。”
“阴阳术与咒术相似但不相通,咒术无法穿透白鸟家结界在外直接拔除正体未明的暗芝居,所以如果要在白鸟家范围内施术,就必须先破坏这个结界,否则咒术都会被结界吸收,甚至让咒术师遭到反噬。”
“结界是第一个棘手难关,咒术师答应我帮忙讨伐咒物,但条件是我得想办法解决结界的问题。”
“我知道当年筑下这个结界的正是白鸟家的初代家主白鸟征界,他是当代有名结界师,在布阵与结界方面的技巧登峰造极。”
“……对,这我听祖父过。”天晴点点头:“祖父还,初代家主大人设计的三十三种阵法当中,至今为止还有许多无人能仿效的——当中两种就被应用在白鸟家现在的结界当中。”
源辉也把话利落的接了下去:“……而加起来,包围着白鸟山的结界共有五层,每一层都是截然不同的术式,一旦破解失败就会遭受可怕反噬——从二代家主开始就只有维护结界、至今无人拥有实力修改‘内容’。”
天晴点头:“对,这些都是百年前白鸟家初代家主自行公诸于世的事情,毕竟他有自信结界坚不可破。”
“然而今天,我们不破不可。”源辉的眉头皱在一起:“否则我们不止无法拔除暗芝居,暗芝居降临后,京都的一切都可能会被暗芝居吞噬。”
“……我知道。”天晴点了点头,把视线从源辉脸上收回后,她抬手碰了碰结界的外围:“所以我们的目标是破坏这全部结界吧?”
“……或许不用全部,最低限度是最外层的结界——那个结界是最针对外来者的吸收型结界,我知道这件事不容易,所以这段时间我不遗余力的收集了最多情报。”
着,源辉把面前的白纸都翻转,早已吸收了灵力的白纸这会散发出新的光芒,一个山形的立体灵力模型随即出现在两个女生眼前——是天晴记忆中白鸟山的形状。
“……我看完了全部白鸟征界相关的文献与阴阳师斗技大会的记录,整理出所有他公开用过的结界款式。”
源辉着,天晴看到白鸟山上好几个地方燃起了一撮火焰。
“我用式神调查过山上结界需要经常修补的地方,发现外层结界原理大机会和初代在这场战斗上用过的相似……”
源辉一边解释着,一边给天晴递来更多的资料,他认真起来时一双蓝眸专注得仿佛燃烧着两团火焰,让人无法从他的解锁上转移视线——这让天晴回想起知世过的话:
知世曾源辉是她见过最聪明的人,从时候开始源辉的学习能力就出类拔萃,还被称为源家历代中的最强大脑。
不论是推理力、判断力还是理解力,都毫无疑问是个天才。
只是本人对妖怪生不起兴趣——若不是他深爱家人,否则都不会配合家族学习这么多的阴阳术法,甘愿被家族束缚住。
这也是为什么现在源辉能够凭着这些情报,逆向推断出结界的类型与线索。
他就这样在天晴面前解释了好久,很快天晴就从最初的没有信心成了后边的“有点头绪”和“感觉能行”。
“辉桑,没想到你在这么短时间内居然能调查和学习到这个地步……”
天晴啧啧称奇。
源辉抬头看她一眼,摇摇头:“没办法,因为我深知自己没有破阵的能力,就只能想办法减轻你的负担。”
“你做到这样,已经称得上是破阵的能力了……”
“还不够,若不是现在急起直追毫无意义……我甚至想亲自破坏结界。”
源辉起这话时,双眼写满了执着,天晴以为是这次的事情点燃了源辉对求胜的渴望——却不知道源辉还有半句话没:就是他今后不想放任自己“没有破阵能力”,是因为他总算明白,仅有知识不足以保护重要之人。
他需要力量、经验,让他走得比天晴……比重要的人还要前面,为重要之人挡下一切恶意与攻击。
……但眼下他能做到的,只有告诉天晴所有在行动中提高胜率的情报与战略方法。
天晴也仔细地听,直至二人面前的一壶茶都喝完。
“……我知道了。”
天晴声音冷静地落定,目光格外专注的看着刚才她和源辉研究着写出来的构思。
“结界的事情就交给我——虽然大机会不能做到将外层完全破坏,但只是弄出一个大缺口让大家有机可乘的程度……我有足够信心。白鸟家的结界师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修补好结界,我会为大家争取到最少一时的时间。”
“在破坏第一层后,第二、第三以及之后的结界我也会想办法……这段时间辉桑为我做的努力和争取到的情报,我会全部咽下消化的。”
“你就回去跟协会的人,不用担心,七天后行动。”
她到这里,后方的知世早已因为跟不上二人的讨论而趴着睡熟了,所以天晴的话声变得很轻很轻,源辉也看了知世一眼,再将自己的羽织披到她的身上。
“……那我就让我的式神将消息回传给源家与咒术师协会,这几天我会代替你去验证你刚才的那几个假设,还是老样子,你不要离开大道寺家半步,不能让白鸟家提前知道你的归来。”
“……嗯。”天晴点点头,看源辉已经开始收拾起了东西,再从袖口袋中翻出一本手札:“这里记录了初代家主的其他结界阵概论,你这段时间可以研究看看,我先走了,你随意跟知世解释就可。”
“路上心,辉桑。”
“……得了。”
源辉深深看她一眼,就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
源辉专用的休息用和室外的天从纯白逐渐变成橙黄。
在源辉动身离开后,天晴与睡着的知世一同待在房间内一阵,就拎着源辉亲笔的手札到了室外,找到家仆将睡熟的知世抱回自己的寝室。
突然周围只余下她一人,她没有地方可去,就心血来潮的召唤出雪童子将她抱到大道寺家偏殿的屋檐上。
看着手札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很快天色就变了。
放目过去是漫天的橙金色,今天夕阳的光芒似乎格外地浓艳凝重,就像是纯金的溶液。
傍晚时分的平安城大山附近出现了少许云海,那缓缓下沉的斜阳似在沉默的道别,也似在竭尽力气的把周围的一切烧成血红。
一阵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吹得她手中的手札书页飒飒作响。
在她想要低头合上手札时,恰好腰间那柄刻着源家刀纹的短刀就闯入她的视线之中。
“……噗嗤。”
她不由自主的轻笑出声——自从知世口中知道这个江户时代人尽皆知的民俗,她看到刀就会因为想起鬼切的闷骚而笑出来。
“明明是一个生于平安时代的妖怪,居然学起了江户时代的潮流。”
她把手札合起来放进衣袋当中,再低眸看了眼那柄刀。
“……还不如你亲口跟我呢,笨蛋。”
她眸光柔和,坐在屋檐上任由发丝被风吹乱。
周围一片被斜阳染红的颜色,她正算挪一挪坐着的位置,那个熟悉低哑的声音就从下方传来,语气中似乎带着无奈:“……你怎么在屋顶上?”
天晴正压头发的手停下,她低头一看,见到那个深发俊朗的武士,嘴角不受控的漾出了高兴的笑容:“鬼切,你回来啦?”
在暖色的光芒底下,她从屋檐上探头下看的身影娇一只,整个身体都被染成了与黄昏同样的颜色。
只是鬼切却莫名感觉她上扬的唇角看起来比夕阳或一切风景都要艳丽,尤其是她平日一双清澈的双眼——此刻淬进了夕阳的金光,让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这才想起,现在的她已经完全恢复成她本来的模样了——昨天她碎片都归来了他是知道的,但他都忘了经过一夜,她的容貌还会产生变化。
……再蜕变成更美的样子。
鬼切看着那个女孩,不论是她融进暮光里变成金色的发丝还是她看着自己时的眼神,都显得她像从光芒中探头出来的女神,他眯起了眼睛,突然无法自控的想要马上触碰到她。
想着,鬼切已经准备要靠近她所在的方向:“你在那边等等,我抱你下来……”
“不,是你在那边等着,我这就下来!”
“……什么?”鬼切有些愕然。
“你接住我!”她任性的抛下一句,也没留给鬼切反驳制止的空隙,那个娇身影已经缩了回去,鬼切只听见窸窸窣窣与乒乒乓乓的声音,她很快就从屋檐上站了起来。
“喂,很危险……”鬼切皱眉责备,那个女孩却已经相当毫不犹豫的往下跳了——鬼切只得把责备的话都咽回去,本能反应还是跃起来将她稳稳地接住。
扑鼻而来是她钟爱的柑橘花的香气,晃眼间看见的是随着她下跳动作而扬起的和服衣摆,还有她细长泛金的发丝。
鬼切要接住她的确是易如反掌,她的确半点不适都不会有。
只是她这个行为还是太危险了,所以鬼切清了清嗓子就要开口训斥:“你……喂!”
结果话音未完,鬼切已经不知道第几遍被她断了,她就那样高高兴兴的在他怀中踮起脚尖,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强行搂住了鬼切。
他听见她开朗的笑声,似乎相当高兴、也不知道是因为得逞了还是想到了什么——只是考虑到二人的身高差,鬼切还是先低下头迁就着她,任由她抱着自己,再轻轻的扶住她后腰。
“……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你了!”
“……!”他被她过于直白的撒娇攻击到了,所有责备话与重语气都被他抛诸脑后——
好久之后,是他红着一点点耳尖无奈地收紧环抱她的手臂,然后再把腰弯下一些、弯下一些好让她毫不费力的抱住他。
天晴很快在他怀中寻到了最舒适的姿势,好奇的问:“鬼切,你不你也想我吗?你最少也该回答‘你也是’!”
鬼切耳尖更红,总觉得自己特别想惩罚她这张不放过他的嘴:“你就不能普通安分地待着?”
“我就不要啦,我就是希望,每天高高兴兴的奔向你啊!”
“……白痴。”
“嘿嘿,所以你是想我还是不想我啦?”
她问着,而鬼切无奈的笑了一声,没有回应。
反而,他搂着她,望着被暖黄夕阳渲染的一切,好久之后,他低眉格外虔诚心的吻了她的头顶。
——就像是,他心中一直有个比这更认真的答案那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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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大结局在即!!!结果我还沉迷撒糖无法动身去boss
大家放心boss我只会瞎几把写写(x)反正大家比起战斗更爱看大团圆结局!!!
所以我还是构思番外好了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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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