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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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2

    黑暗很快将天地吞噬。

    地动天摇,刚才将白鸟洋天与加茂成宪重重包围的阴阳师与咒术师也一同经历大地震,众人只感觉一股庞大的压力压下来,再次睁开双眼,周围已经不是白鸟山。

    ……而是一个与地狱无异的地方。

    天晴睁开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量着四周。

    天空是血红的颜色,一丝云都没有,就只有如同墨迹似的轨迹凝在天边,几只怪异的鸟停在只在恐怖连环画中会出现的怪树上方,发出嘎嘎的叫声。

    周围踩着的土地不像土地,甚至不像鬼切和天晴去过的地狱,脚下不是彼岸花也不是普通的红土,而是凹凹凸凸“种植着”古怪形状石头与花卉的高低山丘。

    看不清像什么的图案遍布各处,有些墨迹靠近细看,又像谁草草写下的潦草文字与人名。

    平易町。

    江上俊。

    平静町。

    古谷拓斗。

    平安城。

    古立法子。

    水下遊廓。

    下稲香子。

    志真理沙……

    密密麻麻的文字与线条组成着一幅更大的图案,天晴突感脑壳刺疼,就摇摇头从地上爬起来,再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戒备着的鬼切对上视线:“……现在情况如何?”

    “地震之后,术士的位置都被乱了,这里应是一个独立境界。”鬼切回答着,视线很快放回周围环境上。

    被突然“传送”到这个结界的人不只是他们,还有刚才准备讨伐白鸟洋天与加茂的术士们在,就是数量远不如刚才,所以估计有部分人被传送到别处了。

    他们很多人还未苏醒,有的苏醒了、却面露痛苦,不知道是不是遭受结界影响了。

    天晴上下量鬼切,鬼切表面上倒是没在刚才的混乱中受伤。

    但是……

    天晴开启灵视能力,待看清鬼切体内灵力流向后,就蹙起了眉头。

    “鬼切,你感觉难受吗?怎么体内的灵搏都乱了?不……怎么你的灵力在快速消耗?”

    她靠近鬼切一些,见到他的灵力像被看不见的怪物吞食着一般流失,她皱起眉头,又用灵视能力看向四周——这个怪异的结界当中倒着许多被漩涡卷进来的阴阳师与咒术师,他们看上去情况都不太好。

    似乎……都和鬼切一样,出现了灵力迅速流失的情况?

    “是这个境界在吃灵力吗?我倒是没有半点不适……”

    天晴往前靠近几步想看清楚,鬼切亦马上跟上——自从进入这个空间后他就时刻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就生怕有任何突如其来的危机伤到她一根头发。

    “鬼切,你先别紧张,这样你的灵力会流逝得更快!”

    天晴自然注意到了,就马上回头用灵力点了鬼切身上好几个灵穴,快速将灵力流逝的穴位封起来——总算是将症状减轻了不少。

    鬼切缓过一口气,没有答应,还是把天晴拉回自己身边:“别离开我身边,这里不安全。”

    “我当然知道这里到处都不安全……”

    “不,”他脸上还维持着刚才的苍白,但眼神已经坚定了许多,断了天晴:“还有我身后,我身后就是你最安全的地方。”

    他几乎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完,就伸手将腰间另外一把配刀抽出来,戒备的望着空间内到处飞行的黑色怪鸟,似乎在警惕任何难以估计的危险。

    分明是最令人不安的氛围,天晴听到他以理所当然的口吻冷冷地宣告,却是心头一紧,不合时宜的红起了脸、继而心跳加速起来。

    ……或许,对她而言,会突然这些话的鬼切比这个空间还要危险。

    真是个笨蛋。

    天晴在心中嘀咕一句,还是乖乖的配合着鬼切的步伐在境界内探索,在深红带墨色的空间内,到处仿佛真弥漫着一股血的腥味,还有着许多咒术的残秽。

    他们路过的术士情况看起来都不太妙,灵力充沛的灵力薄弱的都正被空间侵蚀,就唯有她一人没事。

    “果然只有一个可能性。”天晴走了几圈,很快和鬼切回到最初的落脚点。

    “……”鬼切没有话,只安静的等待天晴解释。

    “这里是属于暗芝居的境界,就类似于我们之前进入的人面树和雨女的怪异结界,只是我太惊叹了,暗芝居目前还只是‘无意识的咒物’,居然也能像阴阳师、咒术师甚至是寻常妖怪一样构筑出这么巨型的结界……”

    “哼,是因为‘吃’了不少吧。”鬼切冷笑一声,又对着空气砍了一刀——随着在这里逗留的时间越长,这个境界内的压力似乎越来越大,就像结界的主人正一点点的把空间“补完”。

    所以就算鬼切只是在对空气挥砍,他的刀刃上还是沾染了一些浓稠的咒术残秽。

    胃口这么大的怪物,他倒是很有兴趣去砍砍看。

    ——虽然砍杀邪崇是他跟着前主时才会做的事情,他现在的目标只有守护白鸟天晴一个,但面对强大得离谱的对手他的血液还是会本能的沸腾。

    “是,毕竟辉先生也过,暗芝居已经造成了四千多死伤,换成妖怪,这个数量的‘孽债’已经足以形成无法逆转的因果链了。”

    天晴也伸手抚向刚才还未破土而出的“植物”,仔细一看上头同样写着许多让人不舒服的文字,只轻轻一抹,不少咒术残秽就黏她手上了,需要使用灵力才能完全拔除净化。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鬼切望她。

    “就和我们处理之前的怪异结界一样,我们必须‘退治’…或者‘拔除’暗芝居了。”

    天晴左右环顾,最后把视线定在一个方向——某个墨色森林的入口:“我感觉暗芝居囤积的咒力已经快足够了,尤其祂现正吞食着进入结界的术士的灵力,时间一长暗芝居就会‘完成’。”

    她抬起手,指着森林的入口——

    “不过,我感觉到祂的本体就藏在那深处。”

    天晴直视着那幽暗恐怖的空间,只觉得背脊都窜过了一抹冷意,但她却矛盾的牵起了嘴角。

    “只要破坏掉就好了,只要破坏掉怪异的核心,这个空间肯定就会崩溃……到时候,事情就该结束了吧。”

    她着,往前指着的手还未收回,突然,一个男人严肃的声音传来。

    “……你想去哪?”

    ……

    血空罩顶,墨色怪鸟发出嘶哑的叫声。

    恐怖与诡异的气氛覆盖着大地,在天晴出要拔除暗芝居的话后,二人正要准备进入森林,男人严肃的声音就从后方传来。

    天晴的身子本能地凉了一大截,但还是很快提醒着自己淡定下来。

    再转过身,对上那张虽然苍老却不掩锋芒的脸孔。

    身披着刺绣着白鸟飞纹的羽织,男式武士服一般的扮,黑白中带金的发髻,毫无疑问来者就是她的祖父白鸟洋天——不知道是从那块地方摸过来了。

    此刻加茂似乎不在这附近,但只是与白鸟洋天面对面,已经足够天晴紧张。

    纵然她很清楚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但面对自己的长辈与曾经敬重的亲人,她还是表现得像个孩。

    “……你要去哪?”

    白鸟洋天又重复了一遍,看着天晴的眼神不带半点长辈对孙女的慈爱,反而是让天晴更心凉的冷意。

    他看她的眼神真的不带半点感情,比起是离家出走的孙女,她感觉自己更像是被阴阳师迫到绝境的、即将要被退治的妖怪邪崇。

    她以前每次看到这个眼神都是禁不住低下头来,心虚得像自己真的犯了滔天大错——后来她知道她没有了,白鸟家的亲人在她眼底还像一堵高墙,总是挡在她的眼前,也像过不去的大坎,让她不敢迈出一步。

    但现在她总该拿出勇气来了。

    “……把暗芝居拔除。”她尽量平静地开口,继而补充:“把你的心血毁掉,白鸟洋天。”

    “无礼!居然直呼自己亲祖父的名讳!”

    “……我不是白鸟天晴,我只是天晴而已,我不需要你给我的‘白鸟’,从今以后,我只当母亲给我的‘天晴’就足够了。”

    “……大逆不道!”

    “随你怎么!”

    天晴皱眉着,同时远方的白鸟洋天已经气得发抖、抬手凭空召唤出法器,和雷电一样锋利的灵力萦绕在上方,不消一会已经凝聚出庞大的能量。

    “……你的灵力完全没被暗芝居吞噬!”

    “哼,就算是没有智慧的咒物,也会知道这段时间是谁在喂哺祂。”

    白鸟洋天着,那股压迫感强大的灵力已经使空间扭曲,他冷冷的目光扫过后方开始戒备的阴阳师与咒术师,最后落在天晴身上。

    “比起你,那咒物似乎还更……”

    白鸟洋天的眼神轻蔑,一些相当过分的话似乎就要从他上下翕动的唇间吐出。

    天晴自然意识到,受伤又害怕的表情爬上她的脸,鬼切已经愤怒的拔腿前冲:“给我闭嘴……!”

    ……轰隆隆——!

    站在后方的天晴只感觉面前一阵疾风掠过,鬼切已经飞快走到白鸟洋天的面前,对方的法器还未发出招式就被鬼切拦截,白鸟洋天的气息被鬼切扰乱,总是不动如山的表情也出现了一丝的惊愕。

    “妖怪……在这短时间内,你的实力居然已经提升这个地步!”

    “……”

    “……这不寻常!”

    “……”

    “……顽劣!”

    白鸟洋天吃力地抵挡着鬼切的砍击,一双总写着冷意的眸此刻也是不得不提起来的认真——鬼切的确不一样了,和一两个月前的见面相比,鬼切身上发散的压迫力比他见过的绝大部分妖怪都要高。

    明明两个月前的鬼切远没有这个层次,现在鬼切的水平,可是他不得不动真格应付的那种!

    偏偏这种妖怪居然守在天晴的身边!

    白鸟洋天的法器很快出现了裂痕,好几道想要瞬发的招式都被鬼切的攻势压了下去,他就像知道他的招式威力之大,所以一点让他使招的空隙都不给,只用体术把他逼至生死边缘。

    很快白鸟洋天身上的阴阳术加护都被鬼切消耗,单凭人类之躯完全无法战过面前双眼血红的鬼神。

    白鸟洋天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危机——

    “切,你可别以为自己能在体力上赢过人类就很了不起,头脑简单的妖怪,别忘记你自己现在在谁的圈套内!”

    白鸟洋天的法器应声断裂,他终于舍弃在一旁,单凭右手瞬发出了一道阴阳锁链——只是都被鬼切砍断了,白鸟洋天的脸色越发难看,视线不断往天晴的方向看,最后望向森林的方向。

    “那没用的咒物,到底在做什么!快拉走他!别让他靠近我!”

    老人愤怒的声音骂着,天晴这才想起白鸟洋天或许有命令暗芝居的能力,只是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晚了,森林听到白鸟洋天的命令,似乎真的发出了一点动静。

    躁动的咒力从森林漫出,使得鬼切脚下的土地真的出现了奇怪的变异——一些四方八面而来的攻击袭向鬼切,很快将他与白鸟洋天分隔开了,就算鬼切如何破坏周围的障碍物,也难以像刚才那样飞快接近敌人。

    “不能再让你们妨碍我了,尤其是你,白鸟天晴,我今天肯定把你喂暗芝居!”

    “你休想!”鬼切愤怒的挡在天晴面前,虽然面前还有无数的荆棘与障碍物在阻挡,他的怒意与杀意还是像能穿透一切那般,直迫白鸟洋天的心脏。

    ——把这只妖怪留着很危险,必须除掉。

    这个想法出现在白鸟洋天的心中。

    他皱起了眉头,这次是徒手开始凝聚那个散魂的招式:“你这条护主犬太缠人了,干脆就由你开始……唔!”

    只是白鸟洋天一句话还未完,一声惊呼发出就倒在地上了。

    天晴都不太看得清刚才发生了什么,也是努力回想,才想起刚才似乎看见一道影子从天上快速掠过,再准确的掷在白鸟洋天身上。

    只是那道影子不带着半点杀意与灵力,所以她和鬼切都感受不到……估计是白鸟洋天也感受不到,所以完全无法觉察。

    那到底是什么?

    天晴想凑上前看看,却被鬼切拦了下来:“是那诅咒师。”

    “诅咒师?”天晴瞳孔瞪圆,又不敢置信的望向前方——在烟雾散去之后,她似乎真的看见了一件黑色的袍子,就和她印象中加茂的衣着扮相同,只是加茂的出场方式不会太怪了点?

    ……毕竟,是从天而降啊?

    她目瞪口呆的望着前方,仔细看加茂甚至满脸恐惧与痛苦,也不像是为了给白鸟洋天增援而来,不,远处似乎有谁在靠近……

    是草鞋踩在地上窸窣低调的声响,再往加茂的方向一点点靠近,在这安静得尴尬的气氛下加茂听到,竟更害怕的爬起身来,也不顾白鸟洋天就想找逃生的方向。

    只是他前脚刚迈,一个东西就突然用肉眼跟不上的速度从天而降,刚好降落在他的面前,沉重的插.在地面上,扬起了许多尘埃!

    “啊!!!!咳、咳咳……”

    加茂被吓了一跳,随即咳嗽不停,而天晴定睛一看,只觉那从天而降的东西剪影格外熟悉。

    “是狼牙棒……?”

    她偏了偏脑袋,脑海里掠过一个人的模样,同时那草鞋走路的声音似乎更近了,一个男人低沉又刻板的声调从远方传来。

    “我只是恰好得了两天假期,想来现世顺道看望之前被我收养的孩子,没想到会被卷入这么有趣的空间……还恰好见到一个我早就想收编地狱的玩具呢。”

    那人起话来语调缓慢,用词恭敬保守,不知道的人估计会以为对方是上了年纪的官员,只是天晴不是第一次与对方相处了,所以在他这句仿佛漫不经心的话中,硬是嗅到一点鬼畜的味道。

    “……鬼灯大人!”

    天晴惊呼出声,而那双上吊的眼睛也从远处看来,烟雾散去,那张扑克脸似乎对天晴勾起了一丝微笑——也不是那会被茄子和唐瓜他们批评的恐怖笑容,而是他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笑意。

    就带着常人不会经历的包容与温柔——就算现在的天晴不是当时的样子,鬼灯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阿三。”

    “鬼灯大人,你是来帮我的吗?”

    “……看来穿过地狱之门并没让你忘记在地狱的记忆。”鬼灯量着她,心中出现一丝丝他不会表露的“万幸”的心情,他很快已走到狼牙棒的身边,看着逃远的加茂,鬼畜地瞪着:“只是凑巧。”

    “但既然恰好被卷进来,我就会把这里处理好。”

    “你就尽管破坏吧,多余的诅咒残秽……”

    “我放在地狱的玩具都会帮忙接收。”

    他这样着,很快已经转身背过了她,天晴既感动又意外的望着那个背影,想起自己曾经在地狱受过他多少照顾,就冲口而出再喊了一声:“……鬼灯大人!”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在地狱……”

    “我真的很感谢你!我全部都记得的,我记得你照顾我的事情!”

    她认真地着,听她再一次强调自己记得,鬼灯冷冰冰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温度,一分与他不相称的情绪起伏在胸口泛起,该是温暖?还是被什么包围着的、放松的感觉。

    这个想法也让鬼灯不自禁的想多看天晴一眼,只是视线还没放在她身上,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鬼切却稍移一步,恰好把她挡在了身后,他看都看不见。

    “该走了。”那个武士妖怪满脸不悦的瞪向鬼灯,后来又收回脸上的颜色,一脸平静的回头提醒:“你还要找出暗芝居的所在。”

    “啊!是这样没错啦,但也要好好感谢鬼灯……”

    “走了。”这次鬼切听都不听,索性弯腰下去把天晴抱起,再回头意义不明的看了鬼灯一眼,就抱走了。

    鬼灯:……

    握着狼牙棒的手逐渐攥紧。

    在把这两个杂碎处理了之后,他或许会忍不住找鬼切叙旧呢——

    鬼灯想道。

    ……

    …

    料想不到的帮手为天晴与鬼切完全拦截了白鸟洋天与加茂成宪,最少,他们无需担心白鸟洋天再对暗芝居下命令伤害鬼切与天晴。

    但剩下来森林里那股令人不安的力量,还是得由他们二人解决。

    “鬼切,外头的术式灵力快要被暗芝居汲取干净了,在暗芝居完全长大之前,我们必须找到祂……”

    “你感觉到祂的存在吗?”

    “没有,在进来森林之前我明明还感觉得到,进来后就迷失方向了……”

    “等等,有动静!”

    ”

    在鬼切与天晴商量期间,一直抱着天晴往前赶的鬼切突然感觉到脚下有点细微的动静——提醒的话音刚落,他脚下的红土突然改变了形状,细微却急促的动静从鬼切脚下瞬发!

    泥土像孩子爱玩的面团那般变换着形状,形成的藤蔓急促上升……却是绕过了鬼切、扼住了天晴的腿!

    下一秒,就把了吗从鬼切怀中拽走、往森林深处拉去!

    “……啊!”

    纵使已经历过无数生死危机,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还是让天晴低呼了一声,她的表情骤然僵住,下一秒感觉到的都是风与咒术的残秽快速贴着她的脸颊掠过,她正被迅速拖进那个入口。

    就像,她是即将要被猛兽一口吞噬的野兔那样。

    不过结界的出手虽快,一直处于戒备状态的鬼切也料想过会有这样的危机,所以他很快就以更快的速度冲到“藤蔓”的前方将树藤直接砍断,将天晴救回来。

    “抱紧我!”

    鬼切皱眉喝她一声,因为只能单手抱着天晴,为了保证她安全,他只能让天晴抱住自己——她也为了配合鬼切而忙的圈住鬼切的脖颈,后来她只感觉到鬼切以极快的速度挥砍着什么,更多四方八面涌来要抓她的树藤都被鬼切截断了。

    “……没完没了!”

    “它们的目标是我,所以暗芝居是想独抓我一人?”

    “都是那个诅咒师的意思吧!”

    二人在躲避中判断着,看藤蔓独独执着地追着她,对其他手无博鸡之力的术士“肥肉”倒是爱理不理,意图已经相当明显了——不只是她在目标暗芝居,暗芝居也“看上”了她。

    “不一定,虽然有机会是培育暗芝居期间给暗芝居灌输的暗示,让暗芝居觉得我是合适的容体,但也有机会是暗芝居自己的判断……”

    “……滚!”

    在天晴话的同时,鬼切咬着一把刀与抬手挥砍,只有鬼切能够召唤的鬼火在结界的地面焚烧起来,那些不愿放弃的藤蔓终于不能靠近,再次潜进土中了。

    早已因为鬼切动作幅度太大而有点晕的天晴从鬼切身上下来,看着四周静悄悄的森林,虽然是经历了刚才的危险,但她很快镇静下来了。

    “果然我们,是更靠近终点了吧?尤其刚才暗芝居是把我拉向那个方向,估计暗芝居就在那边。”

    “我们这就去结束祂……唔!”

    哐啷——

    扑通——

    在二人话期间,鬼切就像突然被人捂住口鼻一样住了口,紧接着就是他配刀跌在地上,然后是衣料窸窣与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

    天晴回头时,鬼切的一张脸已经变得惨白,表情痛苦、身体簌簌地发起抖来。

    “……鬼切!”

    见到从不轻易展露痛苦的鬼切毫无征兆的倒下,天晴像脑子里轰然一响,感受到那骤变的气氛,自然是马上跑到鬼切身边,检查他的身体。

    只是她的灵眼还未开,鬼切身上已经出现了可见的问题——许多瘴气突然萦绕在他身边,纠缠着他的身体、又侵蚀着他的手脚,平常鬼切握刀的手也很快被瘴毒染成了黑色。

    “鬼切!你突然间怎么了?是刚才的战斗中受伤了吗?”

    她双手想碰鬼切,只是那些瘴气都在阻碍她,不论她怎么净化瘴气、都追赶不上瘴气产生与侵蚀鬼切的速度。

    他俊朗的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面对她的问题,他甚至无法回答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只能张嘴颤抖着发出几个气声:“啊……呃…………”

    “不,你刚才战斗都还好端端的,你不会这么突然倒下……”

    天晴捧着鬼切的脸,同时开灵视的能力,忧心忡忡的望着鬼切,他体内的力量被瘴气入侵了,现在他的脉搏、他的气息、他的血液流动都是极混乱的。

    “唔……不……”

    鬼切似乎想回答她什么,但也只能拧紧眉头,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她从未见过鬼切如此虚弱的样子,他一直爱逞强,就算是水底遊廓那一次,他中毒了也是死命的瞪她、让她离开,第二天醒来还未康复好就是来责备她,就从未见过他如此虚弱的样子。

    “我知道了,是暗芝居吧?应该是暗芝居用别的方式对付你了,毕竟我们在祂的境界内,祂能自由决定让你受伤的‘条件’……”

    她就从未见过,他如此迅速的变得虚弱、虚弱得甚至无法再回应她的样子。

    “你等等,我想想办法……”

    天晴的双手不自觉的发抖,身上起了一粒一粒的鸡皮疙瘩,她都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害怕,整个身体像凉了一截,泪水不受控的从眼眶内涌出,连鬼切的脸都看不清了。

    只是越看不清,她就越是急,当下连自己该做的事情都思考不到了。

    “鬼切,你不能有事,我会很害怕,我真的会很害怕……”

    她一遍遍喊着鬼切的名字,而鬼切的手似乎也想拉着她,只是,突如其来的瘴气使他痛苦得近乎昏厥,更多的事情他都做不到了。

    “怎么你身上的瘴气,我怎么汲都汲不完……”

    天晴跪在地上,脑海里快速想着办法——她必须把鬼切救回来,如果没有鬼切,前面的路,她根本不敢走。

    天空是如血一般的鲜红,不知名的怪鸟飞过,除了嘶哑的叫声,似乎还有什么窸窣轻微的声音从天而降。

    正拼命净化瘴气的天晴警惕的抬头,担心有什么东西要来加害鬼切,却没想到,天空上竟飘来一张纸。

    那张纸像坠落的樱瓣一样柔软,格外精准的落在天晴的面前——但与出现方式成对比的,是天晴看到纸后唤醒的记忆。

    “这张纸,和辉先生给我摸的咒物……类似。”

    她没有捡起那张纸,只远远观察着——发现上方用墨水画了图画,隐约能辨认出是某个长发的三刀流武士,而武士有半边的身体都被染黑了,而他身边有个女孩子,正为他治疗。

    天晴自然认得画上的人,吓了一跳:“这画的是鬼切和我的事情……”

    刷拉——

    天晴一惊一乍的抬头,突然,又一张纸从天而降。

    然后……

    这一次,是半边身体被染黑的武士拿着刀靠近身穿羽织少女的画面。

    天晴心头一紧,不好的预感出现。

    暗芝居本来就有言灵一般的能力,如果这张画上画的要成真……

    天晴不抱期望的抬起头来,果不其然,面前满脸痛苦的鬼切不知何时已经摸到了刀——只是,他的脸色根本没有变好,反而浑身剧烈的颤抖,像在剧烈的忍耐着什么。

    “鬼切,你站得起来吗?你听得见我话吗?”

    她倒是没停下手上净化瘴气的动作,但精神都紧绷起来。

    “……唔。”

    鬼切没有回答她,只是发出了仿佛从喉咙深处发出的沉声,再一点点的转头看向天晴。

    他转过来时眼神像有什么要告诉她一般挣扎,但一会之后,就变成了相当冷漠且带杀意的眼神,天晴从未直面过鬼切认真的杀意,当下也是吓了一跳。

    “鬼……切?”

    “……”

    “鬼切……啊!”

    突然,鬼切抬手用力地推开了她,她净化瘴气的动作被中断,接着,就是鬼切用一个不自然的动作拖着手中的武.士.刀起来。

    沙沙……

    刀划过地上的泥土与枯枝发出了窸窣的细声,天晴从刀身见到自己写满不安的脸,才骤然醒觉现在鬼切被暗芝居控制了!

    “鬼切,醒醒!”

    “……快……走!”

    鬼切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去喊出这句话,眉头都往眉心靠拢了,瘴气依然缠绕在他身上,刚才的痛苦该是不减的,但现在他多了一个难题——要控制自己不走向天晴。

    “鬼切,我……”天晴也在一点点后退,但迟迟还未开始跑。

    “该死……快点!”鬼切大声吼出一句,豆大的汗珠极夸张的从他额头流下,把他衣襟都濡湿了。

    天晴也不是不想跑,只是她的灵视能力让她看出,鬼切快到极限了。

    “我走了之后,你会死的吧?”她的泪水扑簌簌地流下:“如果我不在你旁边汲取瘴气……”

    “……你走!”鬼切已经无法抬头看她了,只是低着头面朝地下用力地嘶吼:“……快去!”

    “不!我不能跑啊!”天晴哭着:“我不能丢下你!”

    “我不想杀了你!快去!”鬼切又更靠近了天晴一些,右手也已无意识的举起,锋利的刀刃折射着光,将她一张哭花了的脸清晰的映照出来,让鬼切体会到胸口裂开似的痛:“你做得到……你快去……”

    “我做不到啊!!”她也握紧拳头在森林里断鬼切,纵然他的刀已经在她头顶面前,她的腿还是无法提起来:“我不能离开这里,不然你会……你会……不,鬼切,你不在我什么都做不到的……”

    “拜……托……你……”鬼切喘息着,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嗜血与恳求的眼神变幻着,同时瘴气已经爬到他脸上了,天晴见了心头一惊,都顾不得自己在刀口子下,抬手就要把他身上的瘴气吸走。

    “鬼切,没关系的,你努力……你再努力一点,你会没事的……”

    她颤抖着手着,而鬼切握紧了武.士.刀,好几度都似乎要用力朝她身上砍,但刀口始终无法往下。

    “你快走……”

    天晴的泪水吧嗒吧嗒的落在地上,摇着头:“鬼切,你再努力一点……”

    “我不想……亲手……”

    “如果是那样也没关系的,鬼切,没关系……”她哭着,最后瘴气怎么净化都净化不完,干脆把自己整个人迎上去抱住了鬼切:“没关系,鬼切,我们再努力一点……”

    她哭着,而鬼切感受着她颤抖的身躯与泪水,虽然胸口更痛,但似乎更清晰了一些。

    在刀口要落在她身上之际,鬼切马上转了方向……拼命的将刀刃扎进二人后方的树干中。

    沙沙的声音传来,许多树叶落下,而他眉头皱起任由天晴抱着自己,拼命的违抗指令松开了刀、扑通一声与她双双跪倒在地上,把自己身体的重量都交给了她。

    “鬼切!你抵抗命令了?”

    “并……没有……只是暂时……”他的喘息声越发粗重,眉头紧蹙:“随时……会失去……意识……”

    “不会的,鬼切,你再努力一点!”

    她抱紧了他,恨不得把他身上的所有痛苦都转移到她身上,而鬼切将下巴搁在她肩上,想合上眼睛,却也拼命的维持着意识。

    对,他不能合眼,就算现在极度疲惫也痛苦,但他一旦睡去,不只是死亡,他还会任由别人用他的身体伤害她——

    “你真的……不走吗?”

    “是,我不走。”

    “蠢货……你……”鬼切还想骂人,但后来还是叹息一声:“算了……”

    虽然他知道,只要她一天还在自己怀中,他要杀她还是轻而易举,只是在她抱着自己哭的瞬间,他已经无法再推开她了。

    此时脑海里甚至浮现出许多二人相处的画面。

    全部都是他此生最眷恋的回忆。

    他的眼神逐渐涣散,天晴同时感觉到瘴气融合似乎变得更快了一些,她更着急了——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拯救鬼切?

    天晴想了想,同时灵机一触。

    “对了!”她惊呼一声:“鬼切,我再次把我的碎片给你吧?之前也是用我的碎片,你等我一下,我这就给你,这次我给你一半……”

    “不……”鬼切拒绝着,但一切都无法制止天晴的动作,她甚至开始调动灵力自行准备剥离灵魂碎片,只是她还未真正开始动手,一个熟悉的感觉竟贴着她的脸颊掠过——

    危机中她似乎见到一点星光,而那光芒越过她,比她更快的点上鬼切的额头。

    她吓了一跳,还以为那光芒是什么邪崇之物,但下一秒鬼切脸上的痛苦与紧绷都舒缓了,整个人扑通一声跌在地上,而她着急的想要检查鬼切的气息,手还未碰到,就有声音从她脑海里响起。

    ‘你不能用你的灵魂碎片救他,不然,你余下灵力将不足以破坏暗芝居!’

    天晴闻声一愣,马上抬头来与那光点“面面相觑”。

    “你是……”

    ‘是,快一点,我们去终结这个境界!’

    那声音催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