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一层的灯光很柔和，地上铺着不容易发出声音的地毯，那服务生见许吟跟着跑上来了还吓了一跳，但是她笑得很乖巧，于是服务生也没有多什么。

    包厢的门一般都是关起来的，偶尔有没有关的门，缝隙中传来人的交谈和击球的声音。

    顾玉又跟朋友了一局之后丢开杆子，“不玩儿不玩儿了！”

    一群人霎时笑开，这里面有他的兄弟，但大多是裴怜的朋友。

    “阿玉怎么不玩了？快快快，过来玩扑克也是可以的。”有人摇晃着手上的酒杯，冰块儿的声音清脆。

    顾玉脸一苦，“不了哥！”

    他抬手刨了刨自己的头发，揉得一团乱糟糟。

    眼睛在房间里搜索了一圈，看到了倚靠在窗台的裴怜，这人修长漂亮的手，反复揉转着一根朋友递给他的香烟，都快揉出渣来了。

    眉眼微微低垂着，下颚微收，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他几大步走过去，颇为烦躁地问，“表哥，为什么二叔不让我去找蘑菇玩儿？是不是你跟他了什么坏话啊！”

    “你看，前几天罗警官还电话给二叔道谢来着，要感谢蘑菇的帮忙。”

    那女鬼的死，竟然是一场醉酒杀妻案，之前那些年，在这边任职的警局无能，一条人命，就这么轻轻地蒙混过关了。

    但是二叔却让自己不去找蘑菇了，这是怎么回事。

    裴怜抬起头来淡淡睨了顾玉一眼，虽然他没有话，但是顾玉却自然而然地读出了一种嘲讽的意味。

    他总是觉得自家表哥的眼神自带语言功能。

    “你认为我有什么必要阻止你们见面。”

    “你二叔暂时不让你们接触，是另有原因。至于是什么原因，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裴怜的语速慢吞吞的，完唇角极浅地弯了一下。

    似乎是自然而然，又像是抑制不住。

    意识到自己在感觉到喜悦的裴怜不由得滞愣了下。

    他很快重新将薄唇抿成一条冷冽的直线。

    裴怜的眼睑下方有很淡的青黑，因为皮肤足够白皙的缘故，看上去就显得十分明显。

    顾玉没有注意到裴怜在笑，但是却瞅见了他眼睛下面的青黑。

    顾玉凑近了一点，“表哥，你这一周是不是失眠了？”，虽然表哥自己并不会表现出来什么疲倦的神情，但是他这俊脸的瑕疵却不会骗人。

    裴怜听到顾玉的话，他愣了一瞬，随即冷声否认，“并没有。”

    顾玉「啧」了一声，指着他眼睛道，“失眠就失眠嘛，不过为啥啊？”

    裴怜再往楼下看的时候，那人已经不在了。

    顾玉见问不出来，倒也不计较，他伸出手肘想要碰裴怜一下，却碰了个空。

    “表哥，你刚刚二叔不让我去找蘑菇是另有原因，听这个意思，你好像知道是为什么？”

    裴怜转头就要走。

    “哎哎哎，表哥，你嘛你不我今天就吵你一天！”

    这话刚完，顾玉就卡住了，裴怜的确是因为这句话停住了脚步，而顾玉住嘴的原因却是因为他从自家表哥眼中看出了明晃晃的“你想死？”几个字。

    沙发那边有人对裴怜招手，“快来快来，裴少！”

    裴怜过去之前提示顾玉道，“你难道没有发现她跟谁有点像吗？”

    顾玉本来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了，此刻听到裴怜的话，他猛然抬起头来，眼熟当然眼熟，最近一次去二叔家的时候，他发现二叔好像在闲来无事整理相册。

    顾玉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时候有点男生女相，偶尔瞟到一眼自己初中时候的模样，那个样子轮廓还稚嫩，皮肤也白皙，跟蘑菇有点像的。

    于是此刻几乎是不经过大脑思考便道，“哦我知道了！表哥，你是我跟蘑菇，拥有传中注定的夫妻相吗？！”

    裴怜：……

    他定定看了顾玉一眼，将手中揉出烟草碎末的香烟抛到烟灰缸里，然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就转身走了。

    顾玉挠头。

    裴怜刚坐到沙发上。

    这时候，包厢的门被敲响，有人去开门，听了来人的话，不由得大惊，“裴少的妹妹？”

    他这话的声音不，于是包厢里的挺多人都听到了。

    众人「喔」了一声，然后看向慵懒地坐在沙发上的裴怜。

    别人要是学他那样的坐姿，看上去就像个咸鱼，但是他这副模样，却是一副清冷贵公子的架势。

    裴少虽然并不经常跟他们聚，但是都是这个阶层的人，裴家有没有女儿，裴怜有没有妹妹，这些人还是知道的。

    是真妹妹还是情妹妹，这些人眼里含着趣之色看向裴怜，但是嘴上却不敢出来。

    顾玉也有点懵。

    许吟在服务生哥身后，“统哥，里面人好像有点儿多啊。”

    【怕什么，你还会怕尴尬？】

    许吟呵了一声，“怎么阔能。”

    她缓缓从服务生哥背后把脑袋探出去，很快就捕捉到了裴怜的位置。

    与此同时，裴怜也看到了她，许吟刚要伸出爪子招呼，裴怜就像是故意一样，突然偏过了头跟旁边的人话。

    许吟：……

    “他怎么这么狗？！”

    【为啥？】

    “刚刚在楼下跟那几个女生话的时候，他在窗边偷看。我一上来他就翻脸不认人了。”

    许吟见裴怜不理他，却也不气馁，反而神色淡定地继续伸出爪子对其他人轻轻挥了挥。

    妹妹长得乖巧，又一副笑眯眯的软萌无害模样。

    这些人都是人精，太有钱了，见识的人各种各样的也多，什么女人眼中是什么情绪辨别得清楚。

    许吟的笑很干净。

    再一看裴怜的反应，如果他不认识，肯定会冷淡地直接不认识。

    结果这样类似于怄气般的逃避动作却出现了，有点儿意思啊。

    当下开门那人就笑了一声，“哎呀，妹妹快进来！”

    顾玉站得远，那门又没完全开完，所以他一时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找表哥，这时候许吟进来之后，他才兴奋地瞪大眼睛，然后蹦了过去。

    “蘑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许吟听到他的声音，抬头看过去。

    呃，她并不知道他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