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 42 章 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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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 令嫔的一番做派,的确很能唬人。

    若不是皇后早就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儿,观察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坚信此事是令嫔自导自演, 再加上棠晚一番声泪俱下的抗诉做不得伪, 只怕连皇后看着令嫔这般做派,都要陷入迟疑之中了。

    令嫔她很能演戏,且演出来的,就跟真的一样, 有时候甚至能把她自己都给骗过去。乾隆会屡次被令嫔蛊惑, 的确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是这一次,人证在手, 皇后和祈嫔自然不容她胡乱蒙混过关!

    事涉祈嫔,自然是祈嫔本人对此事最为上心。皇后还未来得及开口, 就听祈嫔道:“令嫔娘娘好生威风, 还未问清楚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就知道有人逼迫了你的心腹爱婢, 来陷害你了,当真是厉害, 厉害!你若真是对一切不知情, 这会子不是应该正一头雾水么?”

    有时候,脑子转得太快, 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啊!这不, 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令嫔听了祈嫔的话, 秀美的面庞一沉:“皇后娘娘了,她是因为觉得当初你谋害本宫腹中胎儿之事另有隐情,才会带着你和棠晚来本宫的延禧宫的。若不是棠晚了什么, 只怕她眼下还在辛者库劳作呢,又如何会出现在外头?”

    “在当时的那件事中,本宫的确一无所知,是个纯粹的受害者,这一点毋庸置疑,那日跟在本宫身边儿的是棠晚,她肯定也知道本宫的无辜。可她竟站出来指认本宫,那自然只能是被人威逼利诱了。本宫以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只有傻子,才会分析不出来!”

    令嫔这番话,算是对祈嫔讽刺她此地无银三百两之事做了反驳。

    显然,她很能够分清主次,知道这回的事,她主要需要应对的是祈嫔,而不是皇后,因此,她将主要火力放在了祈嫔的身上。

    “本宫知道,因为先前之事,祈嫔你对本宫很有意见,巴不得本宫倒霉,你心里头才算舒畅。本宫害得你动了胎气之事,本宫已经向你道过歉,且太后娘娘也为此降下了责罚,本宫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呢?若是你还在为着这件事心里头闹别扭,你大可以直接跟本宫,要本宫怎么做,你才能心中舒坦,本宫都会满足你!”

    “至于之前你意图谋害本宫并为此受罚之事,你到底有没有做过,你应该心知肚明,就算是你想为自己洗脱罪名,不希望腹中的皇嗣因你所做之事而蒙羞,你也不该试图把这些罪名甩到本宫身上来!”

    着,令嫔又看向了棠晚,语气蓦地柔和了下来:“棠晚,你跟在本宫身边儿多年,一直是本宫最为倚重的心腹,咱们主仆相得,那些个虚的话,本宫也不与你了,你应该清楚本宫的为人。”到这儿,她顿了顿,留出了足够的时间让棠晚回想她们过去相处的时光。以情动人,向来是她最擅长做的事。不管究竟是因为祈嫔对棠晚了什么,棠晚才站在这儿,令嫔都有信心重新将这个自己曾经的第一心腹争取回来。只要棠晚中途改了口,那么祈嫔也将无计可施了。

    片刻后,令嫔才徐徐开口:“本宫也清楚,棠晚你不是那等会信口雌黄之人。你今儿个站在这儿,若是受人逼迫行事,你只管告诉本宫,本宫自会为你做主,绝不会让人轻易欺到本宫的人头上!”

    若棠晚真是一时鬼迷心窍背叛了令嫔之人,此时听到令嫔的一番剖白,又见令嫔到了此刻仍然愿意回护她,只怕早就拜倒在令嫔跟前,对她痛哭流涕了。

    然而棠晚在听了令嫔的这番话后,非但没有感动,还有些讽刺,令嫔的话越是感动人,她的所作所为就越让人恶心!

    从前棠晚就知道,令嫔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她一直以为,令嫔对敌人,跟对自己人,态度是不一样的。然而现在,棠晚知道了,对于令嫔而言,人大抵只分成三类,敌人,有用的人,和无用的人。敌人是需要铲除的,有用的人是需要费尽心思拉拢的,无用的人则是可以随意舍弃的。荷香出了宫,对于令嫔而言成了无用之人,且还有暴-露令嫔秘密的风险,所以令嫔示意其父亲暗害了荷香;而棠晚目前对于令嫔还算是有用之人,所以令嫔才在这儿与棠晚追忆往昔,企图拉拢棠晚。

    可惜,已经太迟了。

    棠晚闭上了眼,将眸中翻滚的那些情绪,通通压了下去。当她再次睁开眼看向令嫔时,眼底是一片漠然。

    “没有人逼迫奴婢,奴婢接下来所言,一切都是发自肺腑。”

    “如果硬要有人逼迫奴婢,那个人也是您,令嫔娘娘。您不该把奴婢往死路上逼……”

    着棠晚又将先前她在乾隆和皇后跟前的那番辞,当着所有人的面再了一遍。

    荷香虽然只是她的堂妹,但自幼与她一道长大,又与她一起入了宫,在这深宫之中相互扶持着前行,这么些年下来,两人之间的感情早已堪比亲生姐妹。让她将妹妹的死一遍又一遍拿出来,对于她而言,无异于慢刀子割肉。

    但她没有办法,她不能让妹妹白白死去,她定要让害了妹妹的人付出代价!因此,明知道祈嫔只是想利用她,她也心甘情愿被利用!

    除了荷香的因素外,辛者库的遭遇,无处倾斜的委屈与心酸,对于棠晚,终究不是没有影响的。荷香得承认,在辛者库呆了数个月,她的心性,终究与以往不同了。

    能够在冷宫待上数月,心性看起来却没有太大变化的祈嫔,其城府又该是何等深呢?

    这一点,当祈嫔站在棠晚跟前时,棠晚就曾思考过,但没有深入探究,也无暇去探究。棠晚只需要知道,曾经在令嫔面前看似不堪一击的祈嫔实际上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眼下棠晚和祈嫔的目的是一致的,就够了。

    令嫔听了棠晚的一番话,秀丽的眉峰渐渐蹙了起来,本来对事情颇为笃定的她,也渐渐发现自己失去了对事态的掌控。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棠晚这个曾经最得她信任的心腹之所以背叛她,竟是因为妹妹的死。令嫔很肯定,自己没有向宫外下达灭口的命令,毕竟荷香侍奉她时也算是尽心,曾为她做了不少事,令嫔自认还没有冷酷到这种地步。即便令嫔足够冷酷,她也不会这么做,毕竟,若是她对这样一个为她尽心尽力之人都能下得了狠手,她身边儿的人,又有谁敢再替她卖命?

    然而棠晚却一口咬定,害了荷香之人是令嫔之父……

    令嫔意识到,她陷入了某个人所设的圈套之中。

    兴许是有人暗害了荷香,栽到了她父亲的头上,兴许是有人假传消息,误导了她在宫外的父亲,导致她父亲做出了错事。令嫔的父亲本是正五品内管领,后来因她日益得宠之故,惠及家人,她的父亲也被调去宫外并升了官,位居从四品。

    这本是一件好事,但令嫔与令嫔之父的往来却因此而大大减弱。虽令嫔之父升了官,但从四品官员在这权贵如云的京中,压根儿就排不上号,令嫔之母连初一十五入宫给皇后请安的资格都没有,令嫔与其家人的联系被削减到了什么地步,可想而知。

    在从前令嫔最为风光得意之时,她掌着协理六宫之权,倒是可以时不时让出宫采买东西的宫女太监们帮自己带些话给家里,可自她被剥夺了协理六宫之权,后又被禁足、被罚抄书、乃至被降位份之后,她已经许久没与家里联络了。

    若荷香之死果然是令嫔之父所为,那只能,宫中有人假借令嫔之口,向宫外传出了假消息,误导了令嫔的父亲!

    然而这些,令嫔都没法。毕竟这些,都是她自己的推断,根本没有任何证据,事发突然,她也来不及收集证据。若是她空口无凭地指认他人,指不定祈嫔又要给她扣上新的罪名。

    从来都是让人吃哑巴亏的令嫔,今日自己也尝了一回吃哑巴亏的滋味儿,真真是如鲠在喉。

    在棠晚完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后,祈嫔朝着她扬了扬下巴:“令嫔,你还有什么话好?因为你的陷害,导致本宫在冷宫之中呆了数月之久,你,你该怎么补偿本宫!”

    祈嫔当然知道,凭着乾隆对令嫔的看重,以及令嫔的肚子,令嫔是绝对不可能像自己一样被入冷宫的,但祈嫔就是想要让令嫔尝尝自己曾经尝试的滋味儿。

    不管怎么,在令嫔生产之前,能够给令嫔找找不痛快,并替祈嫔自己正了名,对于祈嫔来,也是一件好事。若是能够让令嫔再降一降位份,就更好了。

    嫔位,在宫中还可以称得上是高位妃嫔,一宫主位,有权抚养自己的孩子。再继续降下去,就是贵人、常在、答应了,这等低微妃嫔,是没有资格抚养自己的孩子的。也就是,如果令嫔真的再度被降了位份,她肚子里的这胎,在生下来之后,就要被抱到别人的宫中抚养,管别人喊额娘了!

    只要稍微想一想那个场景,祈嫔就浑身舒畅。

    然而,就在这时,令嫔突然脸色一白:“你什么,荷香……死了?虽……她背弃了本宫,投了祈嫔,但终究服侍了本宫一场,她怎会……怎会……”

    而后,她便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整个人直接晕倒在地。

    显然,令嫔深谙多多错,少少错之理。

    眼下她这昏倒的时机实在是巧妙,可以是因为她心善,听不得曾经伺候自己的宫女去世之事,也可以是因为她怀着身孕,受不了这等惊吓。且她掐在这个时间点晕过去,即便是乾隆和皇后想对她做出处罚,也不可能了。

    人若是没昏,或是斥责,或是禁足,或是罚她抄书,或是降位份,都有道。可人都昏过去了,还能把她怎么着?难不成,当真不顾她肚子里那个了?

    更何况,令嫔因为荷香之死而晕厥之事,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她并不知道这个消息。倘若荷香当真是她指使人害死的,她又怎么可能惊怒交加之下晕厥呢?

    在令嫔倒地之后,乾隆、皇后与祈嫔都围了上去,围了防止令嫔装晕,祈嫔甚至还亲自掐了她的人中,可惜她对此毫无反应。

    最后,连祈嫔也只能承认,要不就是令嫔演技太好了,好到找不到一丝破绽,要不然,她就只能是真晕。可是,真晕,晕倒的时机又那么巧……可能吗?祈嫔的目光在令嫔身上来回逡巡,企图找到令嫔的破绽,可惜,最终却是毫无发现。

    棠晚在看到这一幕后,也很是震惊。难道,当真是她错怪了令嫔,那谋害荷香之人,其实不是令嫔派来的?可是很快,她又摇了摇头。至少,谋害荷香之人一定是令嫔的娘家魏家派来的,这一点,做不得假。哪怕这不是令嫔的本意,而是令嫔娘家人的自作主张,她也饶恕不了他们。

    眼看着让令嫔吃瘪的又一个好机会就要这样偷偷溜走,芃芃不干了。

    不管令嫔是真晕,还是装晕,现在都得给她醒过来!别一到要惩罚她的时候就晕倒,以此来逃脱责罚!因为令嫔肚子里这一胎,令嫔几次作妖都大事化了,前几回芃芃不在场也就罢了,这回,芃芃可容不得令嫔继续嚣张得意!

    就在芃芃想要冲上去给令嫔会心一击时,却忽然发现,自己还在桌案上坐着,手上还拿着毛笔呢!她要是想去找令嫔,得先下去才行。

    看着自己手中的毛笔,又看了看地上昏厥的令嫔,芃芃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主意。

    只见她用毛笔蘸了颜料,而后整个人坐在桌子边缘,摇晃着腿儿,开始呼唤乾隆:“阿么~阿么~”

    受到自家闺女召唤的乾隆很快便回过了头,然后,他看到自家闺女冲着自己招了招手:“下去!要,下去!”

    乾隆在倒地的令嫔与自家闺女殷切的眼神中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先顾着自家闺女。

    也别他偏心什么的,自家闺女可是祥瑞化身,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令嫔与她腹中的皇嗣虽然也很得乾隆看重,但生下来也不过是个寻常的庶子或者庶女罢了,自然不能与芃芃比。更何况,芃芃的举动,兴许不是她本人的意思,而是一种来自上天的指示呢!

    于是,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乾隆置昏迷在地的令嫔于不顾,转身将桌子上的芃芃给抱了下来,放在了地上。然后,芃芃跑着冲向了令嫔,许是因为跑对于现在的她来还有些勉强,她跑起来非但速度不快,还左摇右摆的,跟只鸭子一样,呆呆笨笨可可爱爱,若不是眼下的场合不对,皇后和祈嫔简直能笑出声来。

    因为芃芃的一番举动,她手上抓着的那只毛笔也随着她的动作而不断晃动着,浅绿色的颜料滴到了地上。

    在看到芃芃手上的那只毛笔后,乾隆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花猫脸,祈嫔则是暗自揣测着,芃芃是不是要给令嫔来一个跟乾隆一样的情侣款。至于皇后,她的内心则在犹豫挣扎着,作为后宫之主,在这种时候,她应该站出来言辞指责闺女,并制止闺女接下来可能要对怀孕妃嫔做出的无理举动。可实在的,就她本心而言,她并不想阻止芃芃。若不是皇后需要克制自己的言行,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她在令嫔先前挑衅自己时,就想划花她那张假惺惺的脸了。

    于是,在乾隆的捂(默)脸(许),祈嫔的乐见其成,皇后的犹豫不决中,芃芃一路过关斩将,径直来到了令嫔跟前。只见芃芃托着脑袋,一脸严肃地盯着令嫔瞅了好一阵儿,就在祈嫔失望的认为芃芃兴许已经放弃了的时候,芃芃动了。

    只见芃芃低下头,双手抓着毛笔,那带着诡异绿色颜料的笔尖一点一点靠近了令嫔白皙秀美的脸颊——她要在令嫔脸上画只乌龟。

    令嫔的心腹宫女茯苓见芃芃真要在自家昏迷的主子脸上动笔,而一旁可以阻止她的三名主子却不约而同地选择袖手旁观,她不由急了:“公主,公主,使不得啊!令嫔娘娘她动了胎气,眼下正需要即刻召太医来为她诊治一番!您若是太过淘气贪玩,会加重娘娘的病情!”

    茯苓在这番话时,还不忘看一眼身旁的三人,尤其是乾隆。皇后是芃芃之母,且素来与令嫔不对付,祈嫔更是巴不得令嫔倒霉,她二人自然是不会为了令嫔出面呵斥芃芃的,唯有乾隆,兴许会因为她的这番话有所触动。毕竟乾隆一直很宠爱令嫔,也十分重视令嫔腹中这一胎。

    然而,让茯苓失望的是,乾隆压根儿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更别是接收到她的眼神。此时此刻,乾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芃芃身上。

    芃芃指着令嫔对乾隆:“醒醒。”

    乾隆便暗自揣测,芃芃是不是想要用什么法子让令嫔醒过来。于是,本在心中犹豫着该不该制止芃芃的乾隆,这下彻底放下了心来,决定看看芃芃接下来会怎么做。皇后见乾隆都任芃芃施为了,自然不会跳出来阻止自家闺女。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芃芃双手托举着毛笔,开始在令嫔的脸上涂涂画画。

    在芃芃落下第一笔的时候,方才任祈嫔怎么掐人中都没有反应的令嫔,便不由蹙了蹙眉。

    ——毛笔在脸上扫来扫去的,实在是太痒了。更何况黏黏的颜料粘在脸上的感觉……很恶心!

    芃芃见自己的计谋奏效,不由抿着唇,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笑。

    她就知道令嫔是装的,不然,哪里有那么巧的事,一听荷香没了的消息,就直接昏迷了。荷香对于令嫔来如果真的是这么重要的心腹爱婢,令嫔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荷香出宫了,随意先找个地方安置了,等过一阵子风头过去了再把荷香接回身边儿,对于令嫔来不算是什么难事。至于令嫔是因为怀孕,所以听不得有人死了的事儿……别逗了,作为一个数次密谋暗害她人之人,令嫔的心理素质可没有这么差。

    令嫔在这里演戏的目的只有两个,一是躲过即将到来的诘问和责罚,二是变相证明她的无辜。

    若是没有芃芃在,哪怕皇后和祈嫔再怎么怀疑令嫔是在装晕,也不可能当着乾隆的面对令嫔动手动脚,掐人中这种程度的试探对于早有准备的令嫔而言又不足以让她露出马脚,祈嫔掐了两遍没掐醒,也不能一直掐下去,最后,事态的发展,少不得会按照令嫔所期待的那般来。

    至于现在么……看着芃芃左一笔、右一笔,不断在令嫔脸上涂涂画画,还因为颜料干涸导致一些地方没有画上,而在同一个地方屡次补充笔画,与此同时,令嫔也随着她的动作,眉毛越扬越高,就可以看出她的真实情况。在芃芃的毛笔不断地接近令嫔的唇,那让人恶心的黏腻颜料险些要滴到令嫔嘴唇上时,令嫔终于忍不下去了。

    她慢慢儿地睁开了眼,想要表演一番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模样。

    谁知下一秒,芃芃就把毛笔刷在了她的嘴上。

    令嫔顿时瞪大了双眼,浑身一个激灵,险些要从地上跳起来——可惜以她现在这副仰躺在地上的姿势,这个动作对于她而言实在是太过困难。因此她最终只是伸出手脚在半空中随意挣扎了几下,而后一双乌眸中就蓄了泪,楚楚可怜地望向乾隆:“皇上……”

    这声音缠绵而又哀婉,道尽了令嫔的心酸和委屈,同时,又隐晦地控诉了芃芃的行为。

    若是在往日,这样的声音,再配上令嫔那张我见犹怜的脸蛋,足以勾起乾隆的恻隐之心,促使乾隆将那胆敢让爱妃受委屈之人好生责罚一顿。

    可惜,乾隆终究是个视觉系生物。令嫔脸上在经过芃芃的一番涂鸦之后,早已变得惨不忍睹只见绿色的颜料在她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非但破坏了她的端秀之美,她这一哭一皱眉还无端端让人恶心歪腻。

    乾隆的反应很是直白,在瞄了一眼令嫔之后,他便迅速地移开了视线,声音冷淡地道:“既然你醒了,就继续方才的话题吧。”

    方才他们几个人怎么叫令嫔都叫不醒,结果芃芃只是在令嫔脸上随意画了几下,就把她给画醒了,乾隆也看出令嫔八成是装的了,自然不会责怪自家女儿。退一步,即便令嫔是真晕了,芃芃的一番看似胡闹的作为让令嫔醒了过来,那芃芃也可以是功臣,令嫔还想让乾隆为了她而责骂芃芃,这是做梦呢,还是做梦呢?

    令嫔会告状,芃芃也不是吃素的,只见她丢下毛笔,操着她的鸭步伐,一摇一晃地跑到了乾隆身边儿,抱住了乾隆的大腿:“阿么,她坏!装装!阿么,额呢,担心!”

    乾隆一把将芃芃给抱了起来,心中对于闺女的撒娇告状很是受用。闺女遇到了事情,知道第一时间来找自己,可见她最为信赖的就是自己了!何况,她还知道心疼自家阿玛,真是没白疼她!

    乾隆不知道的是,其实吧,向他撒娇告状,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下的选择。谁让现在在场的几个人之中,只有他的话能算数呢?芃芃倒是想跟自家额娘告状,可皇后她了不算呀!若是此时太后在场,芃芃绝对会舍弃乾隆,投向太后的怀抱之中。

    最近这位老祖母在对待令嫔的态度上跟芃芃和皇后越来越一致,且她的脑子始终清醒,不至于像乾隆一样色令智昏,且太后素来最是宠爱芃芃,舍不得自家孙女受一星半点儿委屈。令嫔敢当着众人的面给芃芃上眼药,若是没有被太后看出来也就罢了,一旦被太后看出来了……呵呵,她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眼下太后不在场,所以乾隆这良好的自我感觉,还能够多持续一会儿。

    “连个孩子都看出来你是在装晕了,令嫔,你还有什么话想,还有什么话能呢?你若不是心虚,为何会在祈嫔与你对恃之时,做出这样的事来?”

    令嫔见乾隆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不由慌了:“皇上……臣妾并没有装啊,臣妾忽然得知荷香没了的消息,的确是一时晃了心神,眼前一黑,就没有知觉了。方才,许是因为缓过了劲儿来,臣妾才醒了过来……”

    “行了,朕有眼睛,朕会看,朕有脑子,朕会想。有时候,朕相信你,是朕愿意相信你,不代表你可以将朕当做傻子一般糊弄!来人,传朕旨意,令嫔御前无状,陷害祈嫔,令其于延禧宫中禁足,诞下皇嗣之前不得外出!”

    芃芃闻言,一脸不高兴地瞅着乾隆,乾隆对令嫔的这个责罚,显然很难让人满意。

    若是祈嫔或者皇后不满,乾隆自然不会多加理会,可既然自家闺女也不高兴,乾隆自然就要多斟酌斟酌了。按照道理来,令嫔以这般下作的手段陷害其余妃嫔,还害得祈嫔委委屈屈地在冷宫呆了数月,性质是挺恶劣的,乾隆就是再降一降令嫔的位份,也不为过。可令嫔毕竟才刚被降了位份没多久,若是继续被降,她便连一宫主位都不是了,怕是不利于她养胎。

    乾隆思考片刻,又道:“令者,美好之物也,朕当初以令作为你的封号,是因为在朕心中,你是个美好、纯善的女子。如今,你的所作所为,已配不上你的封号,既如此,朕便将你的封号收回吧。”

    几句话的功夫,令嫔又变成了魏嫔。

    虽然仍然居于嫔位,可有封号的嫔与没封号的嫔,地位是大大不同的。如果从前,从妃位上被降下来的令嫔还能够称得上是众嫔之首,那么如今,连封号都被剥夺的魏嫔,在嫔位之中,只能居于末流了。往后,魏嫔便是与祈嫔相见,都要低祈嫔半头。

    魏嫔闻言,震惊地抬眼看向乾隆,似是不敢相信乾隆会对她狠心至此。

    与此同时,魏嫔心中对芃芃又增了几分恨意。若不是芃芃多事,她今儿个本是可以蒙混过关的。可惜,这丫头跟她那额娘一样,专克魏嫔。

    魏嫔不抬头还好,这一抬头,她那张花花绿绿的脸,又一次刺伤了乾隆的眼睛。乾隆再也没了在延禧宫继续呆下去的心情,抬脚便欲离开,临走前,对着魏嫔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

    ……

    “今儿个多谢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了,若不是有二位在,臣妾还不能为自己洗刷污名,让那令嫔……啊不,魏嫔,受到她应有的处罚。”乾隆离开后,祈嫔对着皇后和芃芃深深一礼。

    尽管今日的结果,仍不能算是让人十分满意,但祈嫔早就知道乾隆的偏心,也没想过能让延禧宫那位把自己遭过的罪都遭一遍。今儿个延禧宫那位,又被乾隆当众下了脸面,气焰再度受到了击,不是么?只要魏嫔不好过,祈嫔就觉得自己心里头舒坦了。没错,她就是这么针对魏嫔。

    再者,乾隆对芃芃的态度,也让祈嫔产生了一些别的想头。

    如今祈嫔在这宫中孤立无援,手底下又没几个趁手之人,若是能够投靠皇后,凭着皇后之势在宫中站稳脚跟,平安诞下皇嗣,岂不妙哉?皇后的确圣宠不足,但依照芃芃的圣眷,短期内皇后是倒不了的。既如此,投入她的麾下,也不失为一项明智之举。

    更何况,两人都与魏嫔有仇,在对付魏嫔这一点上,她们的利益是一致的……魏嫔相信,只要自己开口,皇后不会拒绝自家的提议。

    皇后道:“本宫只是做了该做之事,祈嫔不必放在心上。至于芃芃——”皇后摸了摸自家闺女的头:“她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罢了。”

    皇后不希望宫妃们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自家闺女身上。

    “皇后娘娘谦虚了,五公主命格贵重,又有上天庇佑,魏嫔那些个算计,自然逃不过五公主之眼。此番魏嫔受了大挫,臣妾料想,她短时间内不会再生事端。娘娘与臣妾需要注意的,也唯有她生产前后会不会出什么意外。魏嫔素来与咱们不睦,她要是真在生产前后有个什么……咱们可得避嫌。”

    “这是自然。”

    这些祈嫔都知道的东西,皇后自然不会不清楚。自延禧宫那边有孕的消息一传开,翊坤宫就已经开始避嫌了。只是,皇后也明白,祈嫔不会无缘无故跟她这些。在这话时,祈嫔话语中的示好意味,实在是太明显了。

    “来,祈嫔的月份比魏嫔要更大一些,生产的时间应该也比魏嫔更早。祈嫔自个儿也有多加心。”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自臣妾怀孕之后,除了太后娘娘之外,也就只有皇后娘娘与臣妾过这样的体己话。”祈嫔的眼圈儿不知何时竟红了:“臣妾有一个不情之请——臣妾这是投胎怀孕,身边儿也没个精通孕事之人,虽则太后娘娘仁慈,派了豆绿姑娘到臣妾身边儿照顾臣妾这一胎,但臣妾心中还是有些没底。不知臣妾是否有幸,能求到当初皇后娘娘怀着五公主时照顾过娘娘的一位姑娘,来照顾臣妾这一胎?一则,也好教教臣妾怀孕期间那些个忌讳事儿,二则,也好让臣妾腹中的胎儿沾一沾五公主的喜气。”

    着,祈嫔慈爱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瞒皇后娘娘,太医了,臣妾这一胎,八成是个格格。臣妾私心里想着,这孩子若是能沾一沾五公主的福气,有五公主二三分的容貌和机灵劲儿,臣妾也就知足了。待臣妾诞下这一胎,臣妾愿意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有臣妾在,别的不敢保证,至少这魏嫔,娘娘不必再为了她的事而烦心!”

    因为她祈嫔,会不断、不断地找魏氏的麻烦。

    祈嫔其实本也没有多想投靠皇后,但她需要为自己找一个靠山,或者,合作者。在她对付魏嫔的时候,她需要有人庇佑她,以免自个儿莫名其妙做了螳螂捕蝉中的蝉,被后头的黄雀白白捡了便宜。

    皇后看了她一眼,道:“可。本宫会派一名宫女到你身边儿,在你生产之前尽量保护你。只是本宫不会向你保证什么,你明白吗?”

    祈嫔对魏嫔的怨念太重,在对付魏嫔之事上,她可以为皇后所用,却不会一直为皇后所用。这一点,祈嫔明白,皇后也明白。

    对于皇后而言,祈嫔无法成为“自己人”,但这也不要紧,她们可以成为暂时的合作者。

    眼下十二和芃芃还,皇后想多花些时间在他们身上,见证他们的每一步成长,而不是把宝贵的时间都花在如何与芃芃斗智斗勇上。

    因此,祈嫔的提议,也算是契合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