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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九阴像是陷入疯魔一样不要命地将体内的妖力凝聚为万千流火,裹挟着爆发的怒火迅速且密集地朝洛桑袭击过去。
洛桑轻盈地飞跃起来,左右闪躲,虽然没有被伤到,但一时之间除了退避和防守外,找不到任何反攻的机会。
包括洛桑在内的所有仙人都看出来了,现在的烛九阴在自己滔天怒气的影响下彻底丧失了神智,洛桑目前这样理智且有所保留的法在他豁出去的状况下完全占据不了优势。
洛桑目光微冷,在漫天猩红色的妖光中咬了咬牙,她不再步步后退,而是提剑迎着飞速呼啸而过的流火朝着烛九阴快速地飞跃过去。
这一路上她左右飞跃着来躲避着对方的攻击,却依然有不慎之下被流火击中的情况,带着妖力的火焰灼烧在她的身体上,迅速地蔓延入侵至骨髓,燃起一阵阵难耐的剧痛。
但是洛桑就好像没有感觉到痛意一样,目光坚毅地一步步朝烛九阴冲过去,对漫天冲击而来的流火没有表现出一丝的畏惧和胆怯。
他不要命,那她就要比他更疯。
洛桑像一只扑向火海的飞蛾,艰难却迅猛地来到了烛九阴的身前。
她毫不犹豫地抬剑砍了下去,对方目光微寒,抬手抵挡。
洛桑不给他聚集妖力防御的机会,飞快且凶猛地将铺天神力灌注于破军剑中,然后狠狠地砸到了他头上。
两股庞大的力量相撞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力,连洛桑自己都身形不稳连连后退,就当她控制不住要从云端坠落时,一只宽厚有力地手忽然将她下落的身体一把捞起。
洛桑眼前天旋地转,站稳的时候便看到一张刚毅俊美的脸出现在面前,血色的瞳将她从头到脚细细地量了一遍。
曜渊皱眉,“怎么伤成了这样。”
他不还好,这么一提,洛桑就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像是被碾碎一样,妖气透过伤口侵入身体后仿佛一把烧起来的火,让她疼得微微抽搐起来。
曜渊赶紧输送了一些修为到她体内,祛除一部分妖气的同时也缓解了她的疼痛。
洛桑喘了几口气之后慢慢平复下来,问他:“什么时候醒的。”
曜渊看着她身上的血,声音都有些发颤,“刚醒,闻白跟我你来找烛九阴的时候,我便直接过来了。”
洛桑轻咳了一声,下一刻便听到远处烛九阴泛着森然冷意的声音:“这就是你在妖神之泉旁,就算倾尽全身修为也要护着的人吗。”
洛桑看向他。
烛九阴在洛桑先后两击之下已经虚弱得有些站不稳,嘴角的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流淌,滴落在他玄色的衣襟上。
他阴冷又狂妄地笑了笑,“来也巧,有人想要借我的力量杀了他,那今日,你们便一起死在我的剑下吧。”
洛桑皱眉,提起破军剑就要冲上去,却被曜渊拉住。
他拔出自己的九转龙吟剑,轻轻揉了揉她的头,“你待在这里好好疗伤,剩下的交给我。”
洛桑抿了抿唇,犹豫片刻后点头,“他妖力诡谲多变,你千万要心。”
曜渊应了一声,然后提起剑便朝烛九阴冲了过去。
洛桑有些紧张地握紧拳,她虽然很想上去帮忙,但是她知道自己现在浑身是伤行动不便,贸然上前不仅会分散曜渊的注意力,还会拖后腿,所以她干脆拉了一片云坐了上去,开始安静地治疗体内的伤。
曜渊那处,烛九阴面带讥讽地盯着他量一番,笑道:“你一个仅有一万岁的魔头,竟然也敢觊觎她?”
曜渊握紧了手中的剑。
“你可知道神都是没有心的,外人都摇光是仁爱之神,却不知她也是铁石心肠。”
曜渊刚醒来的时候就听了破军剑再世,摇光上神归位的消息,眼下自然知道了烛九阴口中所的“摇光”是谁。
他血瞳之中盈满森森冷气,“我跟她的事情,与你何干?”
烛九阴笑了,“我与摇光十几万年便相识了,她的性子我最了解,她不可能会对你动情的。”
曜渊冷笑一声,“人心都是会变的,十几万年连沧海都会变成桑田,更何况是她?”
他口头上与烛九阴周旋着,等找准机会后直接提起剑,猛地朝前方扫出一道剑气。
烛九阴略微吃力地飞跃而起,避开这道攻击,同时对曜渊丢出猩红的流火。
曜渊一言不发地躲开飞窜的妖火,任由它们从他的身旁擦过,然后落到地上,烧起一阵熊熊烈焰。
两人在天空中来回厮杀着,很快双方都负了伤,一身大大的血口子往外涌着鲜血。
曜渊上一次的伤尚未恢复,眼下使不出全力来,在每个招式上都显得有些迟缓。幸而烛九阴状况比他更差,他先前已经与洛桑激战过一番,如今到了疲惫阶段,一身来不及愈合的伤也能将他慢慢拖死。
曜渊深知自己是略处于上风的,必须把握机会,于是他没有多做犹豫,将体内大半魔气全部灌注于九转龙吟剑上,朝着略显虚弱的烛九阴猛冲上前,将手中承载了万钧力量的剑狠狠砍了下去。
烛九阴赶紧咽下一口鲜血,抬手用妖力阻挡。
两人一时间在漫天火光和硝烟中僵持起来。
烛九阴盯着曜渊,眼中充斥着宛若滔天洪水般的怒火,“摇光不可能会动凡心,她不配,你更不配!”
曜渊目光一寒,源源不断地输出体内魔气于九转龙吟剑上,将烛九阴压制得完全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曜渊的嘴角溢出了殷红的鲜血,握剑的手也有些微颤,是体内修为枯竭的前兆。
烛九阴看到之后,越发猖狂地笑了,“你已是穷途之末,迟早要死于本座——”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满脸惊惧地看着胸膛前那截将他刺得对穿的染血的剑刃。
“摇,摇光……”
洛桑目光冰冷地握着破军剑的剑柄站在他身后,淡淡道:“十几万年前没能取你性命,让你有了再次出世祸害六界的机会,如今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了。”
曜渊目光颤动着看着她,“洛桑。”
烛九阴惊惧的眼瞳死死瞪大,几乎要夺眶而出,“你我相识至今十几万年,你真要杀了我吗?我若是真的死了,那连佑他……你可还记得连佑?”
他一边着一边吐出大口的鲜血,眼中写满了不甘。
洛桑冷着一双眼眸将浑身所剩的所有神力毫无保留地顺着破军剑的剑刃输送进烛九阴的身体,然后握紧剑柄,猛地高喝一声。
“破军,给我灭了他!”
“摇光——”
下一瞬间,天空中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烛九阴的身体在洛桑的神力袭击下,爆裂般地向四周碎开,然后化为了无数轻若鸿羽的湮粉,随风一吹便散尽了。
他的身体就此消匿于天地之间,但洛桑并没有松懈,而是在漫天飞扬的湮粉中轻阖双眼、念起了一串诛魂咒。
妖身虽裂,神魂却依然有卷土再来的可能,洛桑在一片静谧之中将诛魂咒从头念到了尾,不曾有一刻的停顿。
这个过程里,她仿佛听到了烛九阴的魂魄在她耳边愤怒地挣扎、嘶吼,直到咒术念到了最后,他的最后一缕魂魄在不甘和抗拒中彻底消散为虚无,洛桑的身周才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了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洛桑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看到嘴角带着残血的曜渊站在她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里是她所熟悉的专注和温柔。
洛桑轻轻勾起唇角,本想朝他走过去,只是步伐尚未迈动,一股深深的无力和疲倦感席卷而来,她还来不及作反应,便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意识消散之前,她感觉到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扶住了她的腰和肩膀,而那个曾让她日思夜想的声音在她耳边轻颤着呼唤她:“洛桑……”
……
幽州被烛九阴摧毁之后就只剩下一片废墟,连佑抱着一个土棕色的坛子走在破败的断壁残垣中,每走几步便要从地上抓一把土来放进坛子里。
“为什么要杀害整个玉龙神族?”
“为什么要与整个六界为敌,酿下大祸?”
“为什么被封印了十几万年依旧不死心,出世之后依然要毁天灭地?”
连佑颤抖着从地上抓起一把灰尘,苍凉地笑了笑后,眼角落下两滴泪来,滴进那装满了泥土的坛子里。
“你的神魂刚逃出封印时,第一个找的便是我,你让我帮你取到整个金鸾鸟族的血,我答应了,后来又让我帮你想办法重获妖身,我也答应了。可如今呢?你甚至都没来得及见上我一面。”
断裂的城墙下全是漆黑的血液和断掉的残肢,一堆接着一堆,触目惊心。
“你你生来便是只会作恶的妖邪,我不信,如今你也把我卷进了这万恶之中,为何不声不响地就走了?”
“你在这世上我们能依靠的只有彼此,你走了,我该如何自处?”
连佑走着走着,天空忽然亮了起来,如火的骄阳从灰蒙蒙的硝烟之后透出了光,把整个大地都照得阴暗分明。
他仰起头,直直地看向那刺目的阳光,直到眼睛因为疼痛而源源不断地涌出泪水,他才低下头,把棕色的坛子紧紧抱在怀里。
“阿九,幽州山高水远人烟稀少,你安心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