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思辨
冯瑾向战斗之后的净草询问,李木紫在什么地方。
净草轻声:“她在炼药。”
“那位陈陈夏华呢?”
净草的嘴角动了一动,算是尝试露出微笑:“她比我强,那战甲自身就像个暖炉一样。只是她是胳膊腿都被烫伤多处,去涂药包扎了。”
战甲毕竟没有为如此极端的寒冷环境而设计,当陈夏华不得不动用二百多度的蒸汽轮废热来加热座舱的时候,温度就不容易拿捏了。
冯瑾让净草躺下好好休息,自己走出不冻厅,去找李木紫。
关于这场战斗本可避免的道理,她觉得最该找李木紫清楚。只要李木紫愿意抽身而走,整个债务部也就不必再困在这里了。
李木紫在炼药,也就是炼制炸药,需要避开人群。她在屯子外围找了一处没有蒸汽暖气管道的空库房。该库房本来临时存放着少量粮食,现在已经被搬空了。
冯瑾披挂上尽可能多的大衣,担心地顺着雪地里的深深脚印找过去,发现空库房里居然还算暖和,气温勉强能达到零上。
库房中,李木紫也全身裹得又胖又肿,像个球儿一样,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巧的丹炉旁边。
丹炉是精致的六角形紫砂陶壶,上面绘有祥云图样,发出淡淡的黄色光辉,并且在均匀安定地释放热量,缓缓地悬空自行旋转着。
无论是炉子下还是房间四周,都没有任何明火。并不是所有的炼丹行为都需要明火的。
冯瑾于是也不客气地把套摘下,坐在炉边,把自己烤暖。
李木紫似乎气色正在改善,但仍然面容枯槁。冯瑾幼年时曾经在自家的曙光堡门口见过冬日冻毙了的凡人穷婆娘,那样子跟现在的李木紫并不相差很多#
她也拉起李木紫的冰凉,按摩经脉,并且问了几句方才战斗的情况,然后,她把话题拉向了自己关心的方向:
“李姐姐,我们真的一定要和那两个山主打得你死我活吗?”
李木紫:“可以猎杀他们换取收入,我们不是一路上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冯瑾:“但是风险太大,何必一定要选他们?万一失败,在这种地方连退路都没有。李姐姐,你是否知道,咱们的老板其实是为了私人恩怨,才命令你们一定要留在这里作战?不然,我们本来现在就可以绕开这片阵法,回到南边人间去的。”
这里简直就不是人间。南边,至少是能看到太阳的地方,那才是人间。
李木紫沉吟:“果然如此。”
冯瑾叫起来:“果然你原本不知道。你还真的相信了那种‘保护债主’的法?”
李木紫满不在乎:“那法我觉得也挺好啊。我们对债主好一些,名声传播开去,其他债主们也会对我们好一些。”
冯瑾撇嘴:“好一些又能有什么用?总不可能大发善心,把债务一笔勾销,不要我们还钱了吧?”
冯瑾自己现在还有十万刀,是被钱飞欠着呢。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勾销这笔债务。
李木紫抿嘴一笑,:“从文山上下来的时候,我们不得不隐藏身份行动,难道不就是因为债主们对钱前辈的恶意所致?如果与天下广大债主形成一定的和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越发无碍地公开行动了呢?公开身份行动的好处,我想你一定懂。”
这几句话击中了冯瑾,她确实懂。
正因为她从受到家里的训练,擅长匿踪隐秘行动,专门为家里处理各种见不得光的事,所以她特别明白能堂堂正正走在阳光下的可贵。
举个例子
,在什么情况下杀人是最方便的?
在荒郊野外与对方二人独处的时候?
在对方睡着的时候?
在对方正在全神贯注对其猎物下的瞬间?
不,最方便的时候,是当对方是个五花大绑的死刑犯,场合是明正典刑的法场,而你是官方指定的刽子的时候。
公开合法的身份,往往会让看上去很难的事情,变得简单到不值一提。
但冯瑾还是没有忘了自己的来意,握紧粉拳,:“现在一切都很清楚了,我们是来讨债的,顺带兼做打工,并不是领了一个月一两万刀的薪水就一切都要给他卖命。李姐姐,咱们走吧,只要你带着我们走,老板是不能什么的。老板不想走也不行,咱们完全应该带着他一起走,咱们是来讨债的、是来监视他的,他的行动咱们了算,对不对?”
李木紫眨眨眼,有一些调皮地笑:“我本来也不是为了一两万刀的薪水去给他卖命。”
冯瑾脱口而出:“那是为了什么?”但随即就发现自己似乎很容易猜到答案。
不出所料,李木紫露出清澈无畏的微笑,:“锄强扶弱,问不平而救危亡;邪魔外道当道,我辈得而诛之。此前你亲眼见到火山寺不管大事,琉璃宫坐地自守,可能你会对所谓名门正派失望,但无论如何,灵霄殿还是喜欢管闲事的。并不是钱前辈命令我,我才服从他的命令,我自己就很想保护现在这个土狼屯。”
那无畏微笑的光辉简直让冯瑾觉得有些刺眼。
她皱眉:“你觉得真的十拿九稳能赢?”
李木紫毫不掩饰:“不觉得。”
冯瑾:“输了就会死在这里!”
李木紫一笑:“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当舍生而取义也。”
冯瑾再次撇嘴:“你话就
不像个修仙之人,反倒像是中原书院里那些酸书生。”
李木紫扬起好看的双眉:“凡人讲究一个仁义,修仙之人反而不讲?即便我们正在修仙,我们也仍然是人啊。”
冯瑾缩了缩脖子:“可是可是我并不是名门正派的啊,我不懂那么大的仁义道理。”
李木紫温暖地笑:“不要紧,你不用出战。那些都是我们的事。”
轻飘飘三两句话,把冯瑾的希望堵了个一干二净。
冯瑾快要哭了。
但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子,转了转眼珠,把眼泪憋回去,又:“你这只是义,不是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