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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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渺在定安侯府住一阵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趁着院房还在收拾, 姚槐先拉着宋初渺去了老夫人那儿。

    侯老夫人因了孙子要成亲的喜事, 近来脸上都要比以往柔软许多。

    又见渺渺来了,心里可不更高兴了。

    宋初渺在外祖母那待了一些时候,侯府下人们也将院子都收拾好了。

    姚槐喊了沈青洵来,让他送姑娘过去。

    二人离开前, 她还悄悄冲老三挑了下眉头,只被沈青洵看在眼里, 心中失笑。

    而这时, 去递话的下人也从宋府回来了。

    定安侯府要留女儿住一阵,宋安昱很是放心,也没什么好不答应的。

    今日宋初渺跟着沈青洵出门, 素夏巧儿都没有跟着。

    一听,也忙收拾好姑娘平日里所用的物件匆匆赶来了。

    沈青洵将人送进院内。

    她当初在宋府被恶奴欺负了,他一怒之下就将她接了回来。

    姑娘又乖又听话, 只要他喊她,就尾巴似的亦步亦趋跟着他。

    现在她都掌管着宋府了,这点习惯却仍旧没变。

    不过这次, 就在沈青洵停了脚步时。

    宋初渺却没像之前那样, 心瞧着前头, 也跟着他停下来。

    姑娘不知低头在想什么,一下撞上了表哥坚实的后背。

    软软的脑门磕了一下, 有些疼,还撞出了一点眼泪花。

    沈青洵蹙眉,俯身替她轻轻揉了下:“在瞧哪儿?这么不心。”

    姑娘迷糊, 还喜欢走在后头。

    表哥的手心温暖,宋初渺的脸颊也不禁渐渐泛起红来。

    她怕被表哥瞧出点什么,略一躲开后,就转身快步进了房中。

    像是不留神挠了人一爪,又转头逃掉的猫儿。

    沈青洵离开后,正好在娘的院门外,迎面碰上刚从祖母那出来,手中又在忙起大哥亲事的姚槐。

    姚槐过去时没看见他,沈青洵便喊了声:“娘。”

    姚槐应声回头:“嗯?”

    沈青洵忽然发现,这么多年过去,娘好像都没什么变化。

    私下的时候,收起了持重的样子,还和他时候所见的一样,也一点不显老。

    沈青洵道:“多谢娘。”

    娘那替他操心的意图如此明显,他哪还能不明白。

    姚槐一笑:“行了。”

    都是儿子,终身大事哪能只操心老大的。

    就在转身要走时,沈青洵又喊住了她。

    他几步走近后,问了一个前世不知该如何去问,也没来得及问的疑惑。

    “当年,娘的第四个孩子,可是因我……”

    姚槐一震,有些讶异。

    又见他神色认真,微微一笑道:“你这孩子,怎么从心思就这么重。”

    “我那时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可仍是不大懂事。仗着自己身子利索,还上跑下跳,就不曾好好养过胎。”

    姚槐神色有些遗憾:“我岂是会因他人,而拿自己孩儿性命不顾的人?那时候与你爹一合计,本算将你当作双胎生下的。”

    “只是将你抱回来时,我腹中的还早了个月份。此事拖不得太久,就算试着催产。”

    “暗中请了大夫来,结果一看,我腹中的竟已是不太行了。”

    “这下不生也定得生了,可最后孩子还是没了。也是我自己大意,与你无关。”

    沈青洵听着听着,心中郁结的某处直到此时才逐渐释然。

    他微一颔首,又听娘亲道:“我本就注定要没了那个孩子的,却不曾想会有了一个你。”

    姚槐微微抬起下巴,如同带着她作战时的自信,道:“所以,命定了你该做我儿子的。”

    ……

    宋初渺这日出门时,也没料到自己竟又在定安侯府住下了。

    还仍是原来的这处院子。

    沈卫骢一得知,就喜滋滋地跑来看表妹。

    自宋初渺回宋府后,他心里关心着表妹,也偶尔会去宋府看她。

    只是到底不像住在一处府邸中方便。

    沈卫骢一见上表妹,就在旁围了她转。

    不是嘘寒问暖,就是挑着京中趣事来,想逗表妹高兴。

    表妹气色比刚住在侯府时要好,也就更显得娇美动人。

    如此娇巧貌美,独艳群芳的姑娘,可是他沈卫骢的妹妹。

    只要一想到这个,他就骄傲到不行。

    而沈卫骢此人,一得意忘形,就容易丢了脑子。

    他关心过表妹身子状况后,颇觉遗憾地叹了口气:“表妹,你怎么还不能话啊?”

    素夏在旁听了,险被自己一口气噎死。

    她现在就希望二少爷没事能少几句。

    姑娘哑疾的事,身旁的人都是心中有数,却从不当着姑娘的面提的。

    就是薛大夫来诊治的时候,也都是避过不谈。

    只因这哑症,若好不了,兴许就是一辈子的。

    姑娘是心病,薛大夫心病不治。药物针灸等法子皆难起效。

    找不准病结,也只能顺其自然。

    越是勉强逼迫,反而有可能会引出其他预料不到的症状。

    沈卫骢完还没意识到,嘀咕着不知到底能不能好,被过来的沈历昀听见了。

    见大哥冲他摇头,又见表妹眨着的眸子微染黯色,沈卫骢才反应过来自己嘴快。

    一时不知该怎么补救,只好一拍巴掌给自个嘴堵上了。

    沈历昀也是得知了来看看表妹的。

    人逢喜事,精神瞧着就比以前要好。

    近来府上都在忙着他的婚事。

    一下成了家中的焦点,沈历昀这个做惯长兄的,起初还有些不习惯。

    但看娘筹备的起劲,一副很有乐趣的样子,他也就不多插手了。

    而府上人手足够,下人又都是得力能干的,哪能真忙到非要表妹住在定安侯府帮忙?

    他的亲事,还要劳烦表妹一个姑娘来替他操心筹备,旁人不觉得如何,他却是有些别扭的。

    沈历昀以前从不近女色。

    而现在定了个姑娘,那姑娘他见过了,文静端庄,被她瞧上一眼,心都能变软。

    他很喜欢,也就渐渐尝出其中滋味来了。

    这么一来,自然也就察觉出老三的问题。

    回想起来,老三对待表妹时的态度举动,点点滴滴看似正常,却又透着不寻常。

    老三如此在意,仅因为宋初渺是表妹?怕不尽然。

    才发现这事的沈历昀,也不知该感慨还是要高兴。

    不过娘在想什么,那就不言而喻了。

    等两位表哥离开后,宋初渺也更确定了她心底藏着的那点心绪。

    她面对大表哥和二表哥时,心情就截然不同。

    仅是青洵表哥……他是不一样的。

    想起那日赫连俟问她可知什么是喜欢?

    宋初渺捂着心口想,她知道了啊。

    姚槐留宋初渺住下后,本来也没真算让她做些什么。

    但担心姑娘无事可做多想,这两日想着要不给未来的儿媳妇绣个样,就喊了宋初渺来。

    宋初渺不擅长这个。

    但凡姑娘家,家中大多都会请人来教习女红的。

    但她只在时候跟着娘做过。

    宋初渺只会最简单的,还时不时要慢慢回想。

    只觉得自己好生笨拙。

    姚槐以前也不会,后来嫁给沈璋后学了学,没预想中的抵触。

    闲不住到都丢了个孩子,又将沈青洵养在身边后,她性子沉静下来,多做做也就熟能生巧了。

    于是她见姑娘咬着唇有些懊恼,就手把手教着她。

    宋初渺聪明,一点就透。

    姚槐便笑着叫她绣个荷包试试。

    于是宋初渺就跟着舅娘,花了一整日,绣好了一个简单的荷包。

    姚槐看后夸个不停。

    又问她既然绣好了,可有想着送给谁。

    宋初渺一愣,赶紧摇了摇头。

    她把荷包收了起来。

    好丑的,被表哥看见了,多丢人呀。

    沈青洵这两日,除了去陪姑娘之外,其余时候皆在书房忙着。

    案上铺着好些信件,钟全不是不见影,就是匆匆而来听命而去。

    沈青洵一忙起来,也是半刻不得闲。

    不管是柴魏那些明里暗里的党羽。

    还是朝中势力以及那些置身事外的世家大族。

    要做的事太多,还要防着变数,不可大意。

    这会沈青洵看完封信报,揉了揉额头后,起了身。

    即便那些前世做过的事情安排的都很顺利。

    可也有令他心烦不已之事。

    他走到一堆搁放的杂书前,从中抽出了一卷放在最上头的画卷。

    一晃展开,挂在了墙上。

    画上就是他一直在派人找,却仍旧毫无消息的秦艽。

    沈青洵拧着眉,盯着画像陷入沉思。

    究竟该如何找到她?

    难道只能等到同前世一样的时点,她才会主动出现?

    那将是几年之后了,谁知渺渺的寒症再拖上几年会如何。

    他不敢等。

    那时候,沈青洵所有的心思几乎都放在了宋初渺身上。

    再除去治理国事,全然没有心力去关注其他的事情及人。

    所以对于秦艽,只记得她是渺渺一回病重,所有太医束手无策时,急应皇榜入宫,将人救醒的女医者。

    沈青洵只知她叫秦艽,医术高明,但不知师承何人,何方人士,从何而来。

    而彼时她能救渺渺,这些就都不重要。

    暗卫探明她入宫确无其他目的后,他就留了秦艽在宋初渺身边照料她。

    沈青洵的心都在宋初渺身上,对秦艽此人也并不了解。

    然而如今越琢磨,却越觉得应有什么是与她密切相关的,只是被他给忽略了。

    她医术高超,也丝毫不像是喜好名利之人。

    他请她入仕太医院被拒绝,赏赐的金银也不在意。

    那当初为何会揭下皇榜,应赏进宫?

    仅是医者仁心?

    可最初她一救醒渺渺,就直言道她时日无多。

    语态疏冷,并不像个一心要救死扶伤的大夫。

    救醒宋初渺后,她便算着出宫。

    沈青洵自然不可能放她走。

    只不过后来,强硬禁留了她一段日子后,秦艽也渐渐喜欢上了宋初渺。

    她心疼渺渺,这才无意再离开,倾力而为,直到她离世。

    沈青洵心想,人做一事,总有所图。

    当初,她要什么?

    沈青洵低头沉思,从秦艽入宫时开始回忆,不错过他还记得的所有细节。

    良久,他突然浑身一震,倏地睁眼。

    他想到了什么,转身疾步离去。

    在沈青洵离府后不久,宋初渺揣着手炉进了表哥的院子。

    舅娘有什么事想要找表哥,想让她帮忙来喊表哥过去。

    既然舅娘这么,宋初渺也就自己过来了。

    沈青洵院中下人少,见是表姐来,也会远远退下,更不会阻拦。

    表姐突然过来,定然是找三少爷的。

    院门处正在清扫的厮垂首着少爷在书房。

    沈青洵离开时,身法极快,院子里的下人都没有留意到。

    宋初渺站在书房前,抬手敲敲门,可里面无人回应。

    她疑惑地眯起了眼,伸手又敲了一下,未关紧的门自己就开了。

    宋初渺轻轻将房门推开了些,微微探了探脑袋,却见书房内像是空无一人。

    她眨了眨眼,在想,表哥呢?

    可是在书房后头歇息?

    宋初渺想着便往里走去。

    走了几步,目光却被正面墙上挂着的一副女子图吸引去了。

    她抬了头看着,呆呆地又眨了下眸子。

    细软的睫毛颤了颤。

    是表哥的笔迹。

    是个很美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