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暂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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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森放下餐叉。

    现在的情况也不允许他继续用餐。

    那些集中在他身上的灼热视线,很快就会迎来不幸的负面影响。

    “怎么回事,我的头好晕。”

    瓦妮莎姐第一个面露惊恐,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她想拿起嗅盐瓶,可是指无力。

    阿贝尔医生连忙去搀扶她,结果发现她像是犯了一种疾病。

    “天啊,这位姐有癫痫吗?”

    车厢里差点又乱了起来,这时列车长终于来了。

    列车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他会多国语言,笑容温和亲切,穿着也非常体面。

    他不需要为火车上的普通事务奔忙,只负责命令那些主厨与领班。

    列车长看了一眼马丁警探,他很不满,在他看来,这位来自苏格兰场的警探是个破坏分子,没有证据就在这列豪华火车上骚扰头等车厢的乘客,还指认一位瑞士银行家与盗匪团伙勾连。

    呵,英国佬,除了虚伪,就只剩下粗鲁。

    “各位先生、女士,我是列车长桑格”

    列车长那一连串流利优美的法语,听得那些不懂法语的乘客大皱眉头。

    可是没办法,这是法国的豪华列车,火车又在法国境内。

    最重要的是欧洲贵族基本都懂法语,这是他们从学习的东西,头等车厢的乘客们应该也都能听懂——除了那位喉咙受伤的美国商人,他只能干瞪眼。

    “不,列车长先生,这些金币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们的随身物品里,侮辱了我们的名誉。”贵夫人愤怒地打断了列车长的发言。

    桑格很头痛,旁边那个意大利男人忽然站起来指着詹森那张桌子问:“你那边有几个人?是不是一个人?”

    “啊?”桑格下意识地想那不是一张空桌子吗?

    这时负责服务头等车厢的列车员忽然:“这是住在七号与八号车厢的詹森先生与盖密尔先生。”

    随着两个名字报出,桑格忽然就看到了那两位乘客。

    他对盖密尔的面具与詹森的出色外表视若不见,反而奇怪地望向意大利男人:“先生,你是不是太累了?”

    意大利男人气得涨红了脸,站起来就打算找一个人为他的“视力”做证。

    这时,盖密尔像是失,把勺子磕在了汤碗边缘。

    空气里似乎泛起了无形的涟漪。

    约翰猛然抬头,他感觉到一股奇怪的风吹过来,这风好像还是灰色的。

    所有人都呆呆地站在原地,神情恍惚。

    马丁警探像是一个困到了极点的人,在恍惚与警觉之间切来换去的,好像拼命挣扎着想要保留意识。

    约翰很同情,于是他决定悄悄走过去,砸马丁警探的后脑一拳。

    警探扑地。

    约翰再抬头的时候,发现詹森已经拿着那些金币在查看了。

    这时车厢里的气氛非常诡异,人人都维持着原本的动作,神情呆滞地沉默着,仿佛变成了木偶。

    车窗外尖锐的汽笛声,由转轴拉扯着车轮与铁轨摩擦滚动的噪音约翰莫名地浑身发冷,他感觉汽笛像是人类死亡前的惨叫,那轰隆隆的动静也很像黑礁镇那个血色海水噩梦里的配音。

    仿佛有很多人在呐喊,又不像人声。

    约翰毛骨悚然。

    “很奇怪吗?”

    这美妙悦耳的声音,让约翰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他迅速回过神,看着盖密尔把那瓶白葡萄酒往掌心倾倒。

    淡金色的澄澈酒水缓缓流下,像一道清泉,飘出醉人的芬芳。

    指放松地蜷曲,锋利指甲的透明反光阻挡了约翰的视线,只看到没有一滴酒液从那只里滑落。

    约翰迅速闭上眼睛,他发现盖密尔不用斗篷遮住全身之后,好像一举一动都能牵引人的全部心神,非常危险。

    那位看起来像孩在玩水其实是喝酒的海神,正漫不经心地:“你在接近这个世界的本质,侦探先生。”

    “什么?”

    约翰警觉地问。

    盖密尔放下酒瓶,望向侦探:“你刚才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声音。”

    约翰很勉强地:“蒸汽锅炉火车的动力装置,都是这样的。”

    “不,那是来自远古的哀嚎。”盖密尔竖起一根指,面具后的脸在笑。

    约翰明明闭着眼睛,却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动作与盖密尔同步,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对自己话。

    “一些植物,还有一些动物曾经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然后地震发生了,火山喷发了,它们临死前的痛苦与哀鸣就像它们的躯体一样被深埋地底,随着时间慢慢扭曲、变形。

    “没想到人类会把它们挖出来。

    “还把它们填进了火炉,让这些挤压得面目全非的尸骸在烈火里焚烧,变成残渣与灰烬。

    “你听见的,就是被释放出来的痛苦哀嚎多么优美动听啊!

    “我喜欢詹森安排的这趟旅行。”

    盖密尔愉悦的声音让约翰脸色苍白。

    侦探已经没法正常看待蒸汽火车与驱动它行驶的煤块了。

    这是一趟什么样的火车,焚烧着残破尸骸,响彻着哀嚎的列车吗?

    “难道伦敦的大雾”

    约翰忽然想到,伦敦是受工业影响最严重的城市之一。

    难道这就是灰蝶蛰伏在伦敦的原因?

    漂浮在这座城市上空的不是烟尘,而是来自远古的尸骸灰烬,是它们在这个世界最后留下的痕迹。

    “是的,太微了我很难注意,詹森也不知道,直到现在我才有了答案。总之那座城市容易发生怪事,新生的邪神也很容易被人类看见,我有个建议,如果你不想进一步接触世界的本质,还是不要再回伦敦了。”

    盖密尔双交叠,语气轻松。

    就像关怀一只熟悉的流浪猫那样,让它不要去危险的地方乱蹿。

    约翰:“”

    懂了,这次委托结束就回伦敦把房产变卖了。

    约翰艰难地扭过头,睁开眼睛去找詹森。

    “这些金币能回收吗?”

    “不能。”

    詹森里的那枚金币,忽然泛起鲜红色的光亮。

    约翰震惊:“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我过,这些金币后来又遇到了一些意外,变得很有攻击性的事吗?”詹森捏住金币,刺眼的鲜红重新变淡。

    他把这些西班牙金币堆在桌子上,盖密尔伸来拿,詹森直接拍在了他的背上。

    詹森抬头看见约翰古怪的目光,他镇定地解释:“这些金币沾上了别的力量,我刚才把它们激发出来了,盖密尔,你不能再为金币‘增加’第三个力量了。”

    “我不喜欢陌生的力量与你的气息混淆在一起。”

    盖密尔坚持伸,他的掌分离出了一部分阴影,努力要勾到那些金币。

    詹森的指尖也立刻出现了细长的藤蔓,死死缠住了阴影:“我们去找厄运的源头。”

    “先抹掉联系。”盖密尔不放弃。

    “抹掉之后就不好找了。”詹森皱眉。

    “我能,刚才力量激发出来时,我闻到了那股气味,那是一个讨厌的家伙。如果跟他产生联系,你会很危险。”盖密尔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情绪。

    詹森抬眼:“你认识?”

    “是一个古神,沉睡在另外一块大陆上。”盖密尔侧头看约翰,表示有侦探在这里不能出那个邪神的真名。

    詹森发现侦探双插兜,眼睛看着车厢天花板,好像那里有什么精致漂亮的花纹似的。

    詹森默默收回了藤蔓,盖密尔趁抓起了金币。

    “你没能付给侦探先生的钱,只是表面上的‘厄运’,真正的麻烦还是这些钱币的本质。”

    “钱币的本质是什么?金子?”约翰本能地接话。

    金子又不是煤炭,有什么来自远古的哀嚎。

    等等!

    侦探整个人一惊。

    他的喉咙发干,勉强回过神时,发现盖密尔与詹森都盯着他,好像在等他发表意见。

    约翰压力很大,他硬着头皮:“这个这些西班牙金币是美洲铸造的,美洲就是你们的另一块大陆,这些金银是美洲土著拥有的,因为掠夺的过程比较血腥,所以诅咒是来源于那些土著?那些土著信仰着一位邪神?”

    盖密尔用指翻转着里的金币,放在耳边倾听,就像人类拿起海螺去听一样,他慢悠悠地:“鲜血与厄运的力量源自数千年,经历过人类向神灵的多次血祭,它们跟尸骨一起埋葬在地下或者神庙里,在数百年前被人类重铸成这些金币,不过力量衰弱,根本无法察觉,而且它们又有了新主人。”

    盖密尔看了詹森一眼。

    詹森在沉思,他确实没有察觉到金币上过于悠久的气息。

    一是那些气息实在微弱,二来他是新诞生的神秘,力量远不及古神强大。

    “那位邪神”

    “还在沉睡,我很确定。”

    盖密尔认真地,“所以那位银行家里肯定有一件同样来历的东西,按照你们人类的法,就是来自美洲的古董,一件更有威力的神祭物品,是它激发了金币的厄运气息。因为原来的主人无处寻觅,金币就根据新主人的联系,同时遵循旧日的厄运诅咒,报复所有‘不该’得到它的人类。”

    约翰目瞪口呆。

    詹森沉思着:“所以最初是买了金币的人,后来变成只要‘接触’了金币,就会被金币缠上吗?”

    盖密尔丢下金币:“死了几个拥有者之后,金币威力增强了”

    他还没有完,车厢外面就传来一声惊叫。

    只见银行家的秘书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医生?听这里有医生,快来救人啊!”

    秘书身后是老伯爵的管家,他的神情还算镇定,只是脸色发白。

    他们的到来就像打破梦境的契,车厢里所有人陆续从迷茫恍惚里苏醒,直接跳过了“桌子上有几个人”的争论,记忆接续的是马丁警探指认詹森两人与盗匪团伙勾结,下意识地闪避这一桌人。

    列车长桑格先生捂着脑门,他下意识地想要阻止那个英国警探骚扰乘客,可是低头一看,警探趴在桌子上好像晕倒了。

    桑格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到莱格利斯伯爵的管家凑过来低声:“列车长先生,我们刚才强行打开了银行家鲍尔先生的包厢门,发现他浑身流血,快要死了。”

    “什么?”

    列车长震惊,连忙喊人。

    “医生在这哎,医生你怎么了?”

    众人发现阿贝尔医生两眼发直,神情惊恐,指颤抖着想要指向前方。

    约翰一个激灵,忽然意识到阿贝尔医生见过詹森。

    因为整列车厢的人都被神秘力量影响,所以大家可以看见詹森与盖密尔了。对其他乘客来,他们的一部分记忆被模糊了一下,并不会感觉到异常,火车上的乘客这么多,都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印象本来就不深,所以他们就被完美欺骗了。

    可是阿贝尔医生是个例外,侦探肯打赌,阿贝尔在黑礁镇的那些记忆也一起回来了。

    可怜的医生意志力没能经受住考验,剧烈的头痛让他开始惨叫,然后他昏了过去。

    约翰只来得及把人接住。

    现在餐车里有三个昏迷的人,女高音瓦妮莎姐,阿贝尔医生,马丁警探,再加上那位差点噎死的美国汽车商。

    乘客们满脸惊恐。

    什么盗匪,他们确信这就是诅咒!

    约翰没有时间迟疑,他站起身,拿起阿贝尔的医药箱,急切地:“我也懂一点包扎与医药,快去头等车厢那边。”

    ——银行家鲍尔为什么会忽然出事?

    约翰推测,鲍尔在之前的一系列诅咒事件里都平安无事,很有可能是因为他拥有某个中美洲的古董,它激活了厄运金币,金币也把银行家当做一个中转站,挑选目标,杀死人类,再回到鲍尔里。

    现在,金币“找到了”詹森。

    这个人类它们就不要了。

    因为盖密尔强行把詹森的气息抹掉了,所以金币彻底失去了“主人”,它们自由了。

    一袋自由的厄运金币,在这辆飞驰的火车上!如果不能及时把金币找齐,还会死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