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大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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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血红色的怪物像是某种被剥了皮的野兽。

    它有粗壮的前肢,结实有力的后肢,以及长长的尾巴。

    尾巴末端非常细,就像锋利的刀刃——

    约翰原地一个翻滚,他感到自己背后一凉,外套“裂”开了。

    他飞快扯掉挂在臂的袖子,免得妨碍自己逃跑。

    耳边是撕裂空气的尖锐风声,眼角余光能瞄见怪物尾巴长鞭留下的残影,约翰感觉自己的头发也被削掉了一片。

    那可是头发啊!

    约翰在心底哀嚎起来,脚下丝毫不慢,硬是在一条狭长笔直的车厢过道上跑出了蛇形动。

    他抓住那些上锁的包厢门,身体上跃,脑袋几乎撞到车顶。

    “啪。”

    车灯碎了。

    约翰及时蜷缩身体,落地的一瞬间右腿发力,一个滑铲,躲过了下一波利刃扫荡。

    车厢墙壁出现了一条条细长的口子。

    它们并不深,却令人毛骨悚然。

    因为雕花的金属门把都没能抵挡得住攻击,中间照样出现了一条裂痕。

    约翰假装冲向过道旁边的窗户,做出要跳窗的架势。

    那股令人心悸的风声再次扫来的时候,约翰忽然抱头翻滚。

    他顾不得在意那些细碎的玻璃在身体上割裂的伤痕,额角的青筋凸起,紧咬牙关,像一个巨大的皮球猛地撞向追来的怪物,在越来越近的时候他用最快速度抽|出武器,扣动扳。

    一声恐怖诡异的嘶吼。

    构成猩红野兽的暗红雾气蹿出了一截,怪物的动作也停滞了几秒。

    约翰精神一振。

    会被物质伤害就好,否则在火车上他没处找圣水跟纯银子弹。

    当然这两个玩意也未必有效,按照康纳尔牧师所写的笔记,只有正确绘制的符文才能有效克制邪神,以及邪神眷属。

    如果什么也没有,那就开木仓,反正情况不会更坏了。

    怪物被激怒了,半个车厢都陷入了暗红雾气的笼罩。

    约翰听到车厢各处陆续传来人们的惊叫,还有各种东西打碎的声音。

    透过包厢的缝隙,约翰看到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美国汽车商、扶着墙壁痛苦哀嚎的男仆,他们身上无一例外的鲜血淋漓,暗红色的雾气游荡在他们周围,就像刮走树上叶子的一阵风,从容地带走了树木的一部分生命。

    乍看微不足道的一点血液。

    这些血液混进了暗红烟雾,空气忽然干燥,车厢里的温度不断攀升。

    距离怪物最近的约翰,感到自己的皮肤像是暴|露在阳光下,晒得发红发热。

    ——汗水模糊了眼睛,闪避的动作变慢。

    侦探已经连滚带爬了。

    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被他强行忽略,敏锐的直觉让他避开了一次又一次致命攻击,包括怪物的前肢抓袭与尾巴利刃。

    明明从盥洗室到社交车厢图书馆只有三十多英尺的距离,感觉却像是游过了整条英吉利海峡。

    约翰好不容易抵达了图书馆门口,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这让闯进屋子的他心脏一沉。

    身后的怪物可不会给他犹豫的时间。

    再次狼狈翻滚躲过袭击的约翰,忽然感到自己被一只巨人的捏住了后脖颈,拎起来直接丢出了包厢。

    在门重重关上的那瞬间,约翰看到了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高大阴影。

    车厢的高度只有十英尺(3米)左右,可是阴影所站的地方就像是一个变异了的扭曲空间。

    无限的空旷、幽深。

    窗户看起来很遥远,那些书架就像飘浮在空中一样。

    “”

    约翰躺在走廊上,眼神空洞,身体僵硬得就像一块石头。

    此刻门内。

    怪物坠入了这片扭曲的空间。

    它嘶吼着挣扎,爪子乱挠,尾巴疯狂地横扫着。它好像在慢慢变,那个庞大的斗篷黑影就笼罩在它的头顶上,很快覆盖了视野所及的所有空间。

    其实不是怪物变了,而是它在这个空间“陷”得越来越深。

    暗红烟雾终于溃散,变成一枚枚金币,疯狂地乱窜着。

    金币不仅没能找到出口,反而遇到了之前“失去联系”的那些金币同伴。

    一枚枚泛着血色光芒的金币,正在被腐蚀。它们发出惨烈的哀嚎,伴随着来自远古祭祀的诡异低语。

    硬币后面出现了一个又一个虚幻的人影,他们像是被吊挂起来的祭品,四肢无力地低垂着,胸口空荡荡的。

    ——这就是“诅咒”的本来面目,也是最可怕的形态,会在一瞬间把人类或者动物撕成碎片。

    然而这恐怖的景象现在却透着一丝滑稽的气息,祭品幻影摇摇晃晃的,像是储藏室里的腊肉,又像绞刑架上的尸体。

    除了发出刺耳的叫声,并且随着声音有节奏地左右摇晃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这个没有面孔的巨大斗篷黑影甚至觉得这个很有趣,飞快地把新来的金币们加入其中,然后重新排列,法熟练,还有绝对音感。

    很快就拼组成了一个人类无法直视、不可名状的大型乐器。

    乐器有严格的高低音阶划分,还是按键式的。

    所谓的按键就是硬币,吊挂的幻影就是发声的音管。

    每碰触一次,硬币就会腐蚀一分,所以这件乐器的使用寿命很短暂。

    弹奏乐器的神灵完全不珍惜它。

    乐曲像是狂怒的波涛,又像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宣泄着可怕的战意。

    幽暗的扭曲空间忽然出现了一轮烈日。

    在沉睡里受到挑衅的托纳提乌穿透空间,朝这里投过一瞥。

    这股力量被斗篷黑影打散了。

    震荡的余波使乐器崩解,这片幽暗空间也开始剧烈摇晃,像雪一样迅速在阳光下消融,只有披着斗篷的诡异黑影一动不动,吞掉了所有光亮。

    烈日闪烁了一下,缓缓消失。

    ***

    詹森松了口气。

    他就站在包厢外面,距离“战场”很近,又很远。

    这列火车还不能出事。

    如果詹森不管,估计火车会在一瞬间飞到半空中解体,里面的所有人哪怕是厨房里冻柜里的一只鸡都别想留下完整的尸体,全部变成血泥。

    真正的对峙发生在人类无法触及的空间。

    烈日神托纳提乌在睡梦里被惊扰,愤怒地瞥了一眼。

    当烈日神发现挑衅它的是一位古神的化身之后,意识到只派一个化身出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而且它根本没有苏醒的条件,它很干脆地记下了盖密尔的气息,就继续睡觉了。

    包厢门无声无息地打开。

    书架与桌椅横七竖八地歪倒着。

    盖密尔站在那里,赤红色的长发披在肩上,容貌带着人鱼的特征,耳骨撑起薄而宽大的透明鱼鳍,惑人的金色眼瞳里映着詹森的模样。

    “太危险了。”

    詹森快步走进去,又在盖密尔面前慢慢停下。

    詹森确实没想到托纳提乌真的心眼到了这种没成形的眷属被摧毁,都要“看”一眼的程度。

    通常情况下眷属没有全部死完,邪神就不会在意。

    如果是沉睡的古神,在它们沉睡的那一刻,就不在乎自己遗留的那些“家当”了,只要没有同类在家门口蹦跶,也不是世界末日要到了的话,它们是绝对不会起床的。

    即使是盖密尔,本体也还是躺在海床上。这里存在的只是这位古神的一部分,是一个化身。

    所以烈日神一副你踩死了我家门口野生的花,我记住你了,等我睡醒就来弄死你的凶恶模样,非常离谱。

    不过想到这家伙是托纳提乌,就忽然合情合理了?

    詹森忍不住担忧:“托纳提乌会来找你。”

    “这颗星球走向覆灭的那一天才会发生的事。”

    “人类很擅长找死,我担心他们会在末日之前,释放出烈日神的化身。”

    “你不会帮我吗?”

    盖密尔贴近詹森,声音美妙而充满蛊惑之力。

    詹森很不自然地挪了一步。

    “我不行。”

    詹森感受到了力量的悬殊差距,作为新神,他这点实力真的不够看。

    盖密尔背后的阴影无声地延伸,环绕着詹森,声音仿佛在咏叹,又像恶魔的低语:

    “成为我的一部分,或者让我成为你的一部分你知道的”

    ***

    约翰清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旁边坐着很眼熟的人。

    阿贝尔医生。

    “我们到瑞士了吗?”约翰看着车窗外漆黑的天色,有些拿不准情况。

    “到了。”医生满眼哀怨。

    约翰很不适应地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阿贝尔医生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悲愤地:“我没忘,我什么都没忘记!整节车厢的人都忘了,他们以为瓦妮莎姐开木仓杀死了银行家鲍尔,又杀死了鲍尔的秘书,然后逃走了!鲍尔携带的诅咒金币也跟瓦妮莎姐一起失踪了!”

    约翰揉着脑袋,纳闷地:“这不是好事吗?对了,其他受伤的人呢?”

    约翰还记得怪物袭击的时候,许多人被厄运波及,还有很多物品碎裂。

    “没有!他们的伤口统统消失了!坏掉的、打翻的东西全部恢复了,我眼睁睁看着怀表上的时间开始倒转,火车窗外的景色开始变化”

    阿贝尔医生沉痛地哀悼着他崩解的科学世界观。

    他宁愿自己像其他乘客一样,忘掉这趟火车上发生的离奇事件。

    “鲍尔的尸体呢?他的心脏都没了,这怎么解释得通?”约翰疑惑地问。

    “尸体没了。”阿贝尔医生面无表情地,“大家异口同声,称瓦妮莎姐开木仓打死鲍尔的时候,他正好趴在车窗上,尸体翻了出去,掉进了一道深深的峡谷,估计很难找到,找到至少也是一周之后的事,会被狼或者野兽啃食得不像样子。”

    约翰没忍住,哈哈大笑。

    阿贝尔气得要命。

    侦探一边笑一边:“这可比你的海啸热气球生还奇迹有逻辑多了,你凭什么嫌弃别人啊?”

    医生:“”

    他就是受邀到威尼斯做这个演讲的!

    现在他要怎么办?

    在记忆恢复之后,阿贝尔医生感觉自己那套辞简直荒唐得要命,他当初为什么会深信不疑,还兴冲冲地研究了整整三年的热气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