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
东阳公主和驸马的关系并不如表面上那样和睦,据早些年前,驸马看上的是东阳府二公主,只是不知为何,最后却娶了大公主,二公主则远赴天水涯,当了娉婷筑的关门弟子。
这件事曾经闹得沸沸扬扬,整个东阳府的百姓都跟着看了热闹。
驸马入赘那天,鼻青脸肿地被人绑着压在喜堂,按着脑袋与大公主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婚后,也对大公主颇有微词,要不是指望着妻子升官发财,恐怕他早就左一个老婆右一个妾地娶回公主府了!
偏生大公主也由着他去,夜不归宿也好,沉迷温柔乡也好,除了洞房花烛那晚,强迫了对方与自己圆房,其余大部分时候都采取了放任状态,让外人看了,便对驸马十分不满了。
为此,无论是今上还是驸马的族人,都明里暗里责骂过许多次。
驸马面上过不去,心理愈发憎恨起大公主,动作也越来越嚣张。
大公主身边的人都为自己主子抱不平,但这主子间的事儿,他们这群做下人的,也什么都管不了啊!
如今机会却来了。以往驸马留宿龙清苑,都是家常便饭,大公主虽然不什么,但不代表外人不会跟着看轻公主府。
现下,大公主突然下令,要将驸马「请回来」,若是驸马执意不回来,往后也不用再入公主府了。
只要驸马不是个傻子,他就不会忘了,自己如今的荣华富贵,都是谁给予的。
可驸马偏偏就脑子不清楚,被人灌了几碗黄汤,就分不清东西南北高低贵贱,非但没有随侍从回府,反而将人大骂了一顿。
那侍从涨红了脸,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握着刀柄的手背上青筋直冒。
他强颜欢笑,的话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驸马,属下话已带到,若您执意不回府,属下也不会勉强,告辞了。”
完,他冲身后的手下使了个眼色,众人安安静静地鱼贯而出,再没多留下一个眼神。
这时,边上有人回过味来,察觉出不对劲了,连忙按住驸马倒酒的手,低声问道:“爷,大公主话向来一不二的,她这次这么,会不会真的……”
“真?真什么真?我是谁?我是驸马!是她的相公!她敢把我赶出家门?笑、笑话!”驸马已经喝得烂醉,闻言更是嗤之以鼻。
外面,马车渐行渐远,不多时就不见了踪迹。
公主府,东阳公主已经洗漱完毕,隔着门板听下人的回报。
对方完后,她静默良久,最后道:“让人去将驸马的东西收拾出来,记住,不管是多细的物件,一样都不要落下。等明天天亮,也不用等驸马回来,直接把东西送到龙清苑就是了。”
“是。”
“哦,还有,通知看门的那几个管事,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驸马入府,明白吗?”
“奴才明白,请公主放心。奴才这就去吩咐!”
东阳公主换上蚕丝睡衣,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满意地笑了笑。
她并不十分在乎外面是如何评价自己和公主府的,但是他们的评价不能牵扯到她的儿子!
同样的,无论驸马想做什么都好,他和妹妹牵扯不清也好,暗地里给她送去一批又一批的年轻侍女也好,这些都无所谓……
但他们两个,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是把主意到她儿子头上!
谁敢动叶芳萍,她就会让谁抵命。这句话,可不是白的。
——
自从顾妆成上了岛,天水涯上下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这位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叶婷芸更是发了狠,也顾不得天壤的某些不成文的规则,想要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永远埋在天水涯。
只是顾妆成并不经常出门,除了练,连饭食都是让人送到他房间里,岛上的暗卫就算想刺杀他都没机会!
叶婷芸恼怒不已,眼看就又要月圆了,每当这个时候,她的功力就会大减,甚至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可偏偏这个月是团圆月,到时候他们肯定要齐聚东阳公主府,到时候人们看到她那副虚弱不堪的模样,叫她如何能忍?
顾妆成从碗里挑出一根翠绿的菜梗,无奈地搁进另一只碗里,非常想叹气。
沈烟亦是忍俊不禁,看着被他挑出来的菜,竟也堆积了大半碗,不由得为天水涯上的暗卫肃然起敬——
毕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已经很少了,像他们这样明知毒不死人还非要下毒的蠢货,更是世间罕见的!
“我总觉得,他们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顾妆成挑完菜,自己碗里的东西也没剩下多少,填饱肚子都不够用的。
好在到了他们这个时候,哪怕是几天不吃饭也没关系,否则用不着想方设法地给他下毒,他绝对会饿死在天水涯这个不知名的角落里!
沈烟忍着笑,捧着茶杯喝了口茶,没接腔。他不需要搭话,因为过一会儿,顾妆成会自己下去。
果然,没得到回答的顾楼主也不生气,继续自顾自地喃喃自语:“我好歹也是堂堂九烟楼的楼主,就算婷芸夫人想要我的命,也不至于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吧?给我下毒?找人刺杀我?她是不是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九烟楼楼主顾妆成,天生干的就是杀人的买卖,天水涯上的这些手段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出去都嫌丢脸!
沈烟一口茶险些呛到,他笑着挥挥手,道:“这明,叶婷芸已经乱了阵脚,迫不及待地想把你留下了。”
“不用了不用了,婷芸夫人的厚爱我可消受不起,还是留着给愿意享受的冤大头吧!”
顾妆成连连摇头,忽而又有些奇怪,“可是……我也不是第一次登岛,而且也没有我是来找平柳府失踪的少女们,她究竟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置我于死地不成?”
沈烟想了想,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还记得阮煜吗?”
“阮煜?那个被芳萍和我抓到的人?”
“嗯。”沈烟点点头,道,“之前只是听你随口了一句,我也没放在心上,后来发生了贺翎的事情,更是顾不上他。
只是,我来之前去查了查,发现阮煜并不仅仅跟贺翎有联系,跟娉婷筑的人也有来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顾妆成咽了口口水,讷讷道:“这意味着……无论是当初的灭城惨案,还是天水涯对面的渔村,都有可能是叶婷芸一手策划的……阮煜和贺翎只不过是她手中的棋子,真正的罪魁祸首,应该是叶婷芸……”
沈烟满意一点头,孺子可教。
“可是……为什么呢?阮煜他之前明明——”
“记忆是可以被篡改的,尤其是对叶婷芸这种前辈来,只是修改一个人的记忆而已,轻而易举。”
沈烟断他的话,“我知道你不相信,所以我带了证据来。”
着,他不知从哪里找出了一堆书信,堆放到顾妆成跟前,“这些,是阮煜被篡改全部记忆之前,写给他家里人的信,只是一直没能寄出去,后来他流浪四方,沦落成叶婷芸的走狗,这些信也就被弃置一旁。好在,当时我的人在那附近,就将这些信收集起来了。”
“是苏前辈吗?”
“对,你怎么猜到的?”
顾妆成苦笑:“在我认识的你身边的人里面,我也就跟苏前辈比较熟悉。而且,早前听苏前辈加入云妆阁前,颇爱游山玩水、四处游历,若是能偶遇当年的阮煜,也不是不可能的。”
沈烟笑道:“瞎猫碰上死耗子。”
顾妆成一笑,低头开始拆信,一目十行地翻看起来。
信不多,内容翻来覆去的也就那么几句话。然而到了最后几封,阮煜的绝望就跃然纸上,字迹潦草不堪,内容也比之前的更加令人感到恐怖——
他竟然,把叶婷芸是如何抹灭他的记忆,一点一点地全部记了下来!
阮煜写这些信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真的只是算写给家人,还是为了提醒自己,亦或是为了留个后手,这些顾妆成都无从得知。
可是有一点,有了这些信,只要运用得当,叶婷芸这辈子都别想再翻身!他们现在杀不了她,不代表几十几百年之后还杀不了她!
“我劝你最好把这些信拿去给叶芳萍看看,让他做决断。”沈烟按住他的手,“叶婷芸怎么都是他的姨母,是东阳府的二公主。如果他们执意包庇,就算你煽动全天下的人找叶婷芸找法,叶家的人也有法子将此事按下去!”
顾妆成冷静下来,赞同地点点头:“好,我现在就传信给芳萍,让他尽快赶回来。”
沈烟这才收回手。他趁着顾妆成去写信的功夫,看了看桌子上未动的饭菜。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那碗被下了毒的菜,悄悄提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迅速塞进嘴里,囫囵吞咽下。
单凭一个初出茅庐九烟楼楼主,或许并不能威慑住叶婷芸;可倘若再加上他呢?
云妆阁阁主在天水涯做客,却意外中毒——这样的消息传出去,就算是叶家人,也没办法遮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