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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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云原名幽京,乃是七朝古都,前朝亦是定都于此,如今依旧是整个天壤最繁华热闹的地方。

    赵刀战战兢兢地缩在马车一角,半是惊恐半是钦佩地看着顾妆成,后者正一手端着碗一手搂着沈烟,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哄人把药喝下去,实在没半点心思能分出来给某人。

    沈烟皱着眉,抿紧嘴唇就是不张口,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活像谁欺负他了似的。

    顾妆成看他的模样哭笑不得,可这药是苏芩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看着沈烟喝下去的。

    因此,即便再心疼,顾妆成也不得不硬着心肠,凑到沈烟耳边嘀咕了两句。

    随后,赵刀就看到沈阁主的眼睛更红了,他狠狠瞪了一眼满脸无辜的顾妆成,一把将碗夺过来,三口两口将深褐色的药汤灌下去,苦得一张脸都皱出了十八个褶。

    顾妆成眼疾手快往他嘴里塞了颗糖,才没让这人吐到车上。

    他笑着摸摸沈烟的头发,趣道:“让你喝药就跟杀人似的,你怎么这么娇气?”

    沈烟不想话,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他恹恹地含着糖,不是很高兴。

    也是,换成别的人,被硬逼着喝一大堆苦得要死的药,也不会特别开心。

    赵刀被这俩人的举动吸引,又是好气又是害怕。终于,在马车停下之后,他迫不及待地掀开车帘,急吼吼地往外冲:“到了到了!”

    顾妆成有些莫名,颇为不解地望了眼赵刀的背影,伸手去扶没啥精神的沈阁主:“我看起来很吓人吗?怎么这一路上他见着我都跟见着猫的老鼠一样?”

    沈烟闻言,瞥了他一眼,煞有其事地点了头,对他的评价非常赞同:“嗯。”

    顾妆成:……

    “你这个「嗯」是什么意思?之前他也没怕过我啊?”

    顾妆成不乐意了,“他是见到你之后才对我避之不及的,会不会是你吓的他?”

    沈烟冷笑一声,显然是不算背这个黑锅。

    顾妆成也笑。他抬手,轻轻蹭了蹭沈阁主的脸颊,低声道:“脸黑了一路,总算愿意笑了?”沈烟一愣,就听他继续道,“好了,咱们快进去吧,赵刀该等不及了。”

    罢,他手也没放下来,两个人拉拉扯扯地追了上去。等到沈烟察觉哪里不太对劲的时候,他们已经进了门落了座。

    大庭广众之下,沈烟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跟顾妆成较真,只好又瞪他一眼,暂时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专心去听赵掌门的诉苦。

    赵掌门是赵刀的大伯,两个人长得十分相似,尤其是眼睛和耳朵,都是眼睛招风耳,看上去有些滑稽。

    只是赵掌门颇有威严,寻常人看到他的第一眼,都只会先感叹他的威压和能力,反倒不是很会注意到他的面容。

    只是,这个掌门人如今哭丧着脸,话的声音也低低的,显然是遭了大罪。

    事情的来龙去脉,赵刀在路上已经得很详细了,因此赵掌门也没有过多的废话,三言两语寒暄过后就进入正题。

    原来,在赵刀走之后,家里安生了两天。就在大家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的时候,三夫人房里出了事。

    出事的是一个名叫青瑛的陪嫁丫鬟,是个难得的修仙者,一手双鞭使得生风,跟赵掌门过招,三百招内不落下风,平日里专门负责三夫人的安全。按理来,她是最安全的那个,可她却是最先出事的。

    青瑛一般早上会在院子里拳锻炼,可那天清早,日上三竿了也没发现她的身影。

    三夫人一开始不以为意,只当是她突然有事忙去了,也没放在心上。

    可到了晚上,依旧没见着人影,三夫人这才担心起来,连忙派人去找,最后在青瑛房间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青瑛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嘴巴微张,吐出半截舌头,两只手掐在自己的脖子上,乍一看像是自己失手把自己掐死了。

    可是当人把被子掀开的时候,却发现她被人砍成两半,下半身不翼而飞!更让人惊异的是,床上居然一点血迹都没有!

    三夫人惊吓过度,晕了过去,青瑛的房间也因此被暂时封起来,直到现在都没人敢往那边凑。

    全家上下因此也人心浮动,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三夫人也因为这件事,颇受击,下人之间也开始有流言蜚语出现。

    听完这些话,顾妆成挠挠脸颊,低头沉思片刻,而后问道:“我能去看看青瑛姑娘的房间吗?”

    “可以。”赵掌门颔首,眼看赵刀要话,立刻出言断,“你给我滚去练刀不许乱跑!”

    赵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不情不愿地应道:“哦……”

    顾妆成忍笑,在赵公子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里,拉着沈阁主,跟在赵掌门身后,溜溜达达地走向青瑛的房间。

    赵刀眼珠一转,算悄悄跟上。谁知却被一旁的管家眼明手快地拦住了去路。

    管家看上去是个不过而立之年的年轻人,实际上岁数已过上百,是真正的人瑞!

    管家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少主,和蔼道:“少主,家主让您练刀,您还是不要忤逆他的好。”

    赵刀想起了大伯严厉的脸,又想起了自己当年不听话被罚跪了三天祠堂,浑身一个激灵,屁滚尿流地去练功房练刀去了。

    ——

    路上,赵掌门不好意思地赔着笑脸道:“对不住,让您二位见笑了。我这个大侄子啊……嗨,不也罢!”

    顾妆成笑道:“哎,赵掌门何必自扰?刀心地良善,吉人天相,自有天助,赵掌门还是不要太过严厉才是啊!”

    赵掌门摇摇头,不愿多提。他紧走几步,带着人来到了一处幽静的院子:“这儿就是青瑛的房间了。”

    “那三夫人的院子呢?”

    “那儿,不是很远。青瑛原本该和弟妹一起住的,只不过她练起鞭子动静太大,没奈何,只能就近给她另辟了个院子。”赵掌门指了指不远处。

    顾妆成点点头:“那,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可以。两位请。”赵掌门脸色有些发白,显然是想起了几天前见到的场景。他深吸一口气,掏出钥匙开院门,第一个走了进去。

    诚如赵掌门所言,青瑛的房间非常干净,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屋子因此显得有几分空旷了。

    青瑛的尸体并没有被抬走,而是依旧留在床上。不知道赵家用了什么法子,竟让尸体鲜活如初。

    赵掌门上前一步,轻轻掰开青瑛的嘴,露出一颗珠子:“我怕用得上青瑛的尸体,就没敢动,让人放了红颜珠在她嘴里。”

    红颜珠的名字听上去非常好听,然而用途却是保持尸体不至腐朽。

    这么珍贵的东西,用到一个陪嫁丫鬟身上,看来这个青瑛的身份,一定不仅仅是个丫头这么简单了。

    顾妆成蹭蹭鼻子,上前一步,掀开了盖在青瑛身上的被子。

    果然,下半身已经没有了,床上却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血迹。

    只是,他微微凑近了些,青瑛的身体似乎并不是被人用刀砍断的,伤口参差不齐,并不平整,看着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生拉硬拽下来的。

    他皱皱眉,一时半刻也想不出什么来,刚想起身些什么,冷不丁后背被人撞了一下,只听一句「心」,他就颈后一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赵掌门冷笑着收回手,盯着躺在地上失去意识的两个人,像是在看两个死人。

    赵刀从门外进来,笑嘻嘻地道:“大伯,事情都办妥了?”

    赵掌门笑道:“你大伯出手,你还不放心?”

    赵刀连忙狗腿地笑道:“哪能啊?我这不是担心这两个人太奸诈狡猾,让大伯受伤么?”

    “哼,不过两个乳臭未干的子,我还当有什么天大的本事,不也被咱们爷俩耍得团团转?”

    赵掌门嗤笑,“行了,刀啊,上次的那位姑娘,就劳你辛苦一趟了。”

    “是!”赵刀笑着应了一声,迫不及待地转身走了。

    赵掌门摸摸唇边的胡子,又冷笑了一声。他拍拍手,很快就有几个人从门外走进来,他们沉默地抬起地上的两人,跟在赵掌门身后。

    赵掌门走到角落里,扳动那里的一个花瓶,面前的墙壁发出一阵隆隆的声响,开始缓缓向两边挪动。

    不一会儿,墙壁分开,露出后面的一扇铜门。开门,后面是一间密室,里面胡乱放着几张床,几张桌子,还大发慈悲地放了几盏灯烛——却没有通气的窗口。

    密室的角落里有几具白骨,其中一个手里握着一把铁锹,看来是算挖一条地道逃出去。但他没能逃走,反而依旧死在了这里。

    赵掌门视而不见,指挥着人把他们放到床上,重新锁了门。

    他站在外面,呵呵笑着:“对不住了,老夫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要怪,只能怪你们太大意、太容易相信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