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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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宗在西南军营混得如鱼得水,看谁不顺眼了还能揍一顿出气,反正背后有靠山,她才不怕得罪人。

    苏澜清就仿佛是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任由祖宗今天拔了老兵的胡子明天踹断兵的腿,任劳任怨地给她收拾烂摊子。

    不少人见此,一个个都摇头叹息,很为西南军营的未来感到担心。他们怎么会知道,镇南侯此举,正是为了西南军考虑?

    “一个个都这么蠢,他们到底是怎么当你手下的?”

    曲月楼皱着一张脸儿,表情非常的一言难尽,“你这统帅当得也太不称职了吧?”

    “啊?”无缘无故躺着也中箭的镇南侯一脸懵逼。

    姑娘理直气壮道:“就是啊!你这么能干,结果你手底下的人一个个都长成了猪脑子,你自己,这不是你的失职吗?”

    苏澜清:“……”还能这样算账的吗?

    但是转念一想,姑娘虽满嘴歪理,但现实情况也确实如此。

    身为西南军统帅,苏澜清太能干了,大事事基本不假人手,能自己处理的就不会交给别人,导致西南军上上下下没有人能接替他成为主心骨——哪怕是暂时的也不行。

    苏澜清为难地挠挠头,苦笑道:“没办法,你也知道的,当年……”

    当年今上被迫上位,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反臣步步紧逼,他若是不把西南军牢牢抓在手里,只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姑娘鼓鼓脸颊,看上去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但她也不是没听过当今圣上登基那几年发生的事。因此,再怎么生气也只能一个人憋着。

    “好了祖宗,别气了。”苏澜清好笑地瞧着她鼓起来的脸,手有点儿痒,他咳了一声,扭开脸,低头轻笑道,“你前几日不还,想见见九烟楼的楼主吗?可巧了,他今天下午就到。”

    “真的?!”姑娘眼睛一亮,惊喜地问道。

    “嗯,刚刚来的消息,他下午就到。”苏澜清点头,给她看那封飞鸽传书。

    姑娘心满意足,非常大方地放过了在军营里等待挨的那群兵油子。

    ——

    被人惦记了很多天的九烟楼楼主现在很不好过。他没想到西陇和淄川完全是两个天气,明明在淄川还是有晴有雨的,一进了西陇,就终日被湿气笼罩。

    他感觉倒还好,只辛苦了沈烟,水土不服,上吐下泻了几日也不见好。

    “你这……”身子也太弱了吧?顾妆成咽下后半句话,伸手抚了抚对方的后背,心疼地换了句话,“要不你还是回京?镇南侯府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不。”

    “你病还没好,万一再加重了可怎么办?听话!”顾妆成表情严肃起来还是很可怕的。

    偏偏沈烟不吃这一套:“我、不。”

    “呃……”这天没法聊了!顾妆成气结,又心疼又恼怒,可看着沈烟苍白的脸,还是心疼更多一点。

    行吧,看在他生病的份上……九烟楼楼主憋屈地想,身体非常诚实地先一步动了起来,把人抱在怀里搂好,嘴上却还不依不饶着,“那好了,再难受了可不许哭。”

    沈烟没有回答,只是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轻轻合上了眼。

    他知道自己的举动是在添麻烦,但是被人无微不至地照顾的感觉太好,让他一时沉沦不想放手。

    兴许是生病的人神经都比较脆弱,即便是沈烟本人也是如此,其最终体现就是——非常、非常、极其粘人!

    顾妆成抱着人上了马车,也不管周围的人惊诧好奇的目光,对车夫道:“走吧,路上慢一点,我们不着急。”

    “好嘞!”车夫大声应了一句,甩了甩马鞭,催动车子缓缓开行。

    顾妆成单手抱着沈烟,另一只手抖开一封卷宗,上面记录着有关于谢氏傀儡的历史。

    卷宗是沈烟让人快马加鞭从京城送过来的,顾妆成想看,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肯定带有个人色彩,不如记录客观详细。

    好在云妆阁藏书万卷不是随便,藏书楼上上下下折腾了两天,总算在一个角落里翻到了这份卷宗,派了最快的马一路飞驰,紧赶慢赶地送了来。

    一并送来的,还有宋阁的一封信,信上先是问了好,然后了京城的一些情况,又了流云剑阁最近发生的新鲜事儿,最后提到了先前不断登门扰的某些人,隐晦地表示让他们在西南多待几天别急着回去。

    顾妆成和沈烟看完都是啼笑皆非,也没太放在心上。

    顾妆成翻看卷宗的时候,沈烟已经沉沉入睡,迷迷糊糊还做了个梦。

    他梦到自己被人压在柔软的床上,周围都是红绸锦缎,他的眼前一片白雾,恍惚有个人影站在白雾后面,俯下身来亲吻他的唇。

    那人口中似乎含了酒,吻过来时,接着唇齿纠缠的功夫,将那口酒渡了过来。

    他一阵迷茫,接着就是难以忍受的疼痛,全身上下的筋骨寸寸折断。他在剧痛中睁大了眼,眼睛渐渐失去光泽……

    顾妆成感到怀里的人在微微颤抖,赶紧将注意力从卷宗上面转移开,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人是不是做噩梦了,就见对方一阵痉挛,紧接着就是一口鲜血!

    顾妆成吓得魂飞魄散,一拍车厢大喊一声:“停车!”随后死死搂着怀里的人,也不敢摇晃,只能在对方耳边一声一声喊着他的名字,“烟儿!”

    沈烟有些茫然,他太痛了,有点儿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他恍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来着,但是……但是……

    他缓缓转动眼眸,眼前的白雾渐渐消散,能看到的只有浓稠的黑暗。

    他动了动手指,感到自己身上似乎被缠了许多线。他试着挣脱,那些线就越缠越紧,最后他也懒得动弹,就放弃地闭上了眼,重新躺在床上,就像——

    一具精致的傀儡。

    ——

    “成功了?”男人放下手里的茶盏,好奇又惊喜地凑了过去,只见对方手里捏着一个成人臂大的木人,木人雕刻的精致漂亮,栩栩如生,若是仔细看看,那副眉眼与一个人十分相似。

    握着木人的人微微一笑,擦了擦头上的汗,舒了口气,也放下心来:“不负主上所托,成功了。”

    被称作「主上」的男人笑容更盛了些,他从那人手里接过木人,看到上面微微发着光,心口的位置被挖空了,里面装着一根头发。男人满意一笑,颔首道:“辛苦你了。”

    “为主上效力,是人的荣幸。”那人也笑眯眯的,“但是主上,容人提醒您一句,虽然人成功擒住了沈烟的魂魄。但是,若是不能将他本人的肉体杀死,那么他长则一年、短则两个月,是一定会醒过来的。”

    男人笑着摇头,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无妨无妨,两个月而已,足够了。”只是杀一个的修仙者罢了,只是他动动手指的功夫。

    那人似乎还想些什么,但抬眼看到男人脸上略有不耐烦的表情,也很有眼色地闭上了嘴:“那……主上若是没有别的事,人告退。”

    “慢走。”男人笑得眉眼弯弯,头也不抬的挥了挥手。等人走之后,他随手将木人丢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盯着它,眸中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虽然笑着,面容却异常扭曲,嘴角微微抽动,神经质地吐出两个字来,“沈、烟!”

    地上的木人一动不动,男人忽然浑身一抖,又笑了一声。弯下腰,将那个木人拾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他神色温柔,“我现在,就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你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

    本以为再次见面,即便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也该是很让人期待的。

    但现在,西南军营上下愁云惨淡,侯府更是人心惶惶,走路话都不敢大声。

    那日,沈烟昏迷吐血之后就再无动静,任凭顾妆成大吼大叫动手动脚也没有丝毫反应。

    顾妆成心知不好,只能咬牙命令车夫往死里赶车,终于在下山之前到达军营。

    在军营口,他被看守的兵拦了下来。那兵看他穿得普通,怀里还抱了个人,以为是什么图谋不轨的,当即就起了冲突,顾妆成心里正窝着火,又被挑衅得压不住火气,当下一脚将人踹了出去,砸断了三米外的一棵树。

    听到动静的苏澜清带着曲月楼出来一看,顾妆成已经被军营的人围了起来,周身都是戾气。镇南侯见势不好,连忙叫停,这才制止了一场争斗。

    走近了一看,就见沈阁主安安静静躺在顾妆成怀里,脸色苍白,眉目安稳。

    他正要感叹,这么大动静都没把人折腾醒,这人还真是能睡,边上的祖宗就眉头一皱,语出惊人:“不对劲,他怎么被人拘了魂?”

    苏澜清一惊,还没开口话,就见顾妆成腿一软,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

    镇南侯被吓得一身冷汗,一把将人拽了起来,另一只手扯住姑娘,一面叫人备车回府一面安抚魂不附体的顾妆成:“你冷静一点,咱们先回府,让祖宗好好看看。”着,给了姑娘一个眼神。

    曲月楼缓缓眨了眨眼,抿着嘴角,还是没把后面的话出来,任由被他扯着往前走。

    她看了看失魂落魄的顾妆成,又看了看他怀里的沈烟,轻轻闭了闭眼,遮住眸中那一点点惋惜和同情。